怨氣撞鈴 卷四: 黑蝶
作者 | 尾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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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聯合發行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怨氣撞鈴 卷四: 黑蝶:內容簡介華文青春懸疑小說新銳第一人尾魚結合異域風情,最凶險詭譎浪漫長篇代表作!蘋果日報暢銷排行榜年度暢銷榜作家DIV傾力推薦狂亂的黑蝶,一個綿 |
作者 | 尾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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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聯合發行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怨氣撞鈴 卷四: 黑蝶:內容簡介華文青春懸疑小說新銳第一人尾魚結合異域風情,最凶險詭譎浪漫長篇代表作!蘋果日報暢銷排行榜年度暢銷榜作家DIV傾力推薦狂亂的黑蝶,一個綿 |
內容簡介 華文青春懸疑小說新銳第一人尾魚結合異域風情,最凶險詭譎浪漫長篇代表作!蘋果日報暢銷排行榜年度暢銷榜作家DIV 傾力推薦狂亂的黑蝶,一個綿延百年之久的秘密,一個古老而永恆的咒怨一開始就種下的錯誤,結局是毀滅或救贖?《怨氣撞鈴》劇情進入最高潮催淚動容的悲傷絕戀如果不曾有過極致的幸福,又何來刻骨的痛苦……一串只能被死人怨氣撞響的風鈴一段永遠看不到終點的漂泊旅程這最後一刻突如其來的寧靜,像是縱身躍入萬丈懸崖前,隨手拈過一朵帶香的花。葉連成被冷酷分屍,尤思身上發生令人喪膽的異變,岳峰命懸一線……死去的亡魂,撩亂的怨氣,鈴聲一聲接一聲重擊著季棠棠。秦家、盛家,內外交相逼,這一場曠日持久的局,至此,走到了微妙的平衡,各方都已經就位,下一步往哪個方向,但看她這根針往哪兒輕輕一撥,不能退也不能改,錯了就是錯了,走一步祭奠一步,每一步都是燒紙錢的味道。現在,她只有兩種選擇。死,或者活著。「妳是誰啊?」沒有回答。水潭邊的岩石黑黝黝泛著濕潤的亮光,一漾一漾的水面之下,慢慢浮起一個女人——她的四肢被扯著張開,雙目緊閉,蒼白的皮膚上,凸起一根又一根血管,湊近一點看,能看到黑色的血液在血管中詭異地緩緩流動……季棠棠駭然,她咽了口唾沫,慢慢仰起頭來……不對,這個女人不在水裡,她在高處,水裡浮現的,是她倒映出的影子。那裡,洞穴的高處,頭頂的正上方,高高吊起一個女人,四肢被扯向四個方向,像是一隻被蛛網牢牢綁住的蝴蝶,青黑色的血管猙獰地布滿整張臉,延伸到脖頸,延伸到衣服內裡……似乎是感覺到了季棠棠的目光,那個女人陡然睜開了眼睛——季棠棠頭皮發麻,她站起來退到一邊,心慌慌的,她覺得這應該是個夢,雖然感覺太過真實——以前有怨氣撞鈴時,她的夢境也像大太陽底下發生的一樣真實。不過,她從沒有在夢裡這樣觀察過自己。想念一個人的滋味,就像喝了一杯很涼很涼的水,然後用很長很長的時間,一顆顆化成熱淚。現在他真正懂了,那種喝下去冰涼徹骨的感覺,那種慢慢的,一個又一個夜裡,用體溫把涼水暖出溫度的感覺。那種即便痛苦,也沒有後悔的感覺。——岳峰〈黑蝶〉鬼隱少女踏上超渡怨靈的征途瑰詭的風鈴響起撞擊人性最深的:罪惡、瘋狂、殘忍、絕望,以及——愛尾魚結合異域風情,最凶險詭譎浪漫長篇代表作!高居網路熱門恐怖小說排行榜第一名尚未出版就因生動故事受到影視公司青睞萬千讀者翹首以待兩岸三地首度實體出版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尾魚華文青春懸疑小說新銳第一人熱衷一切奇思怪想的軼聞,相信世界的玄妙大過眼睛,熱愛旅行,尤喜探險,卻每每受縛於膽小畏怯,於是專在故事裡天馬行空洋洋得意。
產品目錄 PartI引蝶PartII蝶變PartIII化蝶
書名 / | 怨氣撞鈴 卷四: 黑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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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尾魚 |
簡介 / | 怨氣撞鈴 卷四: 黑蝶:內容簡介華文青春懸疑小說新銳第一人尾魚結合異域風情,最凶險詭譎浪漫長篇代表作!蘋果日報暢銷排行榜年度暢銷榜作家DIV傾力推薦狂亂的黑蝶,一個綿 |
出版社 / | 聯合發行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3231073 |
ISBN10 / | 986323107X |
EAN / | 9789863231073 |
誠品26碼 / | 2681015165007 |
頁數 / | 384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21X14.8CM |
級別 / | N:無 |
內文 : 【01】
尤思睜開眼睛的時候,天還沒亮,她躺在床上不動,靜靜聽枕邊石嘉信安靜有節奏的呼吸,石頭睡得真安穩,希望他以後每一天,都能睡得這麼好吧。
她動作很輕地掀開被子下床,光腳走到門邊,屏住呼吸去擰門把手:昨晚臨睡前,她特意沒有上保險栓,怕的就是清早開門那「噔」一下的小小聲響。
一切跟想像中一樣順利,終於掩上臥房的門站到客廳中央的時候,尤思長長吁了一口氣:客廳的溫度比臥房低,吸到肺裡的空氣更加清冷,好像昭示著離開石嘉信之後,一個人的路會有多麼孤獨和難捱,但是沒關係,她已經做好心理準備了,她要把那些關於石頭的美好記憶,連同殘酷而又屈辱的日子,統統忘掉,統統掀過去。
她走到玄關,打開櫃門拿出前一天藏好的衣服和行李,穿戴的時候,環視著薄弱光線中幽暗的房間,視線突然就模糊了:這是石嘉信在桂林租的房子,不大,但布置得很溫馨,窗簾和桌布是在店裡選了花色請好手藝的老裁縫特意訂製的,藤製的手編桌椅是兩個人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在家具大長廊裡淘來的,維尼熊圖案的碗和碟子是她在淘寶上比對了上百家店之後訂下的,那個時候,她總愛窩在石嘉信懷裡重複一句話:「石頭,沒有錢沒關係,咱一樣能把小日子過得有滋有味的。」
她和石嘉信是在大學裡認識的,這個長相不錯又沉默寡言獨來獨往帶著幾分神祕感的男生是女生宿舍夜談話題中出場率最高的人物,他的資料流傳出來的很少,只隱約聽說是山裡出來的,家境不是很好,但尤思不這麼認為,有一次夜談時,她認真地分析:石嘉信的家世肯定很特殊,因為根據他的氣質、談吐和給人的那種說不出的神祕感覺,你實在不能把他和那種大山深處出來,穿得土裡土氣沒見過世面,普通話都發不標準的人畫上等號,保不定人家就是隱居深山的顯貴人物。
整個宿舍轟然大笑,有個姐妹總結說:「思思說得對,石嘉信多半是吸血鬼出身,妳看他臉色煞白煞白的,晚上說不定都偷溜出去在棺材裡睡覺的。」
學校裡沒有祕密,即便是寢室裡的私房話,都長了翅膀一樣能飛遍每一個角落,尤思的「深度分析」很快就傳到石嘉信的耳裡,有一次公開課上偶然遇見,從來沒什麼表情的他很是好笑地看著尤思,第一次跟她打了招呼。
用宿舍裡姐妹的話來說,尤思當時的臉,騰一下就紅了,跟猴屁股似的。
接下來進展得並不順利,石嘉信非常不主動,似乎很不想開始這段關係,開始的一段時間,對尤思鼓起勇氣的邀約總是淡淡地能推就推,日子一久,連班裡的男同學都看不下去了,據說有一次在浴室洗衣服時跟石嘉信起了衝突,揚著拳頭大叫:「思思怎麼也是咱們班花,能看上你是你福氣,你也不看看你什麼條件,還真擺出臭臉把自己當棵蔥了。」
衝突過後,石嘉信對尤思就更淡了,有時候連她的電話都不接,尤思偷偷在宿舍裡哭了好幾次,姐妹們圍成一團安慰她,有勸她要堅持的,也有罵她不爭氣的:「又不是沒人追妳,幹麼非要啃這塊石頭?茅坑裡長出來的,又臭又硬。」
說的都有道理,包括之後父母的反對,朋友的分析,但是愛情是唯一一件不能拿道理來條分理析的事情,多巴胺和腎上腺素高傲地控制著戀愛中女人的整個世界,刮風或者下雨,晴天或者日曬,道理都是狗屁。
兩人的關係最終有突破是在大四的聖誕,那時候,畢業生實習的實習、回家的回家,留在學校的已經不多了,石嘉信從大四開始就不大露面,同宿舍的說法是他越來越頻繁地回家,家裡應該對他有安排,尤思不是廣西人,她明白如果兩人的關係在最後不能確定的話,一旦畢業各奔東西,她可能這輩子都見不到石嘉信了——她打聽到聖誕夜石嘉信班上有聚餐,特意花很多心思織了一條圍巾,作為聖誕禮物送給他。
那天晚上,尤思捧著包裝好的圍巾站在石嘉信宿舍樓下等。桂林城市靠南,冬天一般是相對暖和的,但那天晚上不知為什麼特別冷,尤思穿得少,凍得一直哆嗦。宿舍樓下來來去去的人很多,很多男生好奇地打量她:在大學裡,男生在女生宿舍樓下等人是司空見慣,還真不常見到有女生在男生樓下守候的。等的時間長了,就有不少人竊竊私語指指點點,尤思又冷又餓,既委屈又難過,覺得自己特別可憐特別蠢,終於等到他們回來,已經是半夜,她凍得腿都僵了,看到石嘉信的時候,哆哆嗦嗦牙關打架,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石嘉信當時就愣了,他的室友們很識趣,一個個拍拍石嘉信的肩膀後上樓,最後上樓的老大說了句:「兄弟,好好把握啊,過了這村就沒這店了。」
尤思把禮物遞給石嘉信,看著他慢慢拆開包裝紙,沉默著把圍巾一圈圈圍到脖子上,感覺好像是自己的手臂溫柔環著他,心裡又是甜蜜又是傷感。出於女孩子特有的敏感,她覺得石嘉信是喜歡自己的,但出於什麼原因一直不肯靠近她呢?她胡思亂想過很多可能:是因為兩人家不在同一個城市,他擔心異地戀不能長久?這不是問題啊,她願意為了他留在廣西的。要麼是山裡面風俗太陳舊,已經提前給他定了娃娃親?但是現在都什麼時代了,真的相愛的話,完全可以衝破家庭的阻力啊!除非,除非是他們山裡太逆天了,他十來歲就結婚了,現在娃兒都滿地跑了,這她是不能接受的,她不能給人做後媽……
尤思告訴石嘉信,家裡面已經為她安排好了工作,如果沒有「意外」的話,寒假過後她就會回家實習,期間只會回來參加一次論文答辯和領畢業證書,言外之意就是:你再不表態,我們之間,就真的到此為止了。
石嘉信還是不說話,尤思一顆心都涼到冰窖裡去了,哽咽著說了聲:「那我走了啊,聖誕快樂。」
剛一轉身她就哭了,怎麼說她也是女孩子,也矜持要臉的,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還能怎樣啊?風把她吹得透透的,特別辛酸,剛開始怕石嘉信聽見,她還壓抑著小聲哭,後來就不管了,反正以後也沒機會見了,也沒機會在一起了,你聽見就聽見吧……
哭到不能自已的時候,突然間乾坤變換峰迴路轉,石嘉信從身後抱住她,他也在哭,聲音裡有顫抖,但是很堅定:「思思,我們在一起吧。」
尤思覺得,那是這一生最美好的夜晚,墨色的夜空裡好像都給她開出大朵大朵盛放的花來,之前所有的委屈、糾結、柔腸百轉在這個溫暖的擁抱裡化為烏有,似乎從來就沒有發生過,即便發生過,也只是無傷大雅的憂傷的小甜蜜。
畢業之後,尤思第一次逆家裡的意,執意留在了桂林,尤思的父親被氣到跳腳,摔了電話叫她滾。哭著掛了電話後,她在桂林找了份行政人員的工作,薪水不高,但有愛飲水飽,況且石嘉信真的對她很好,事無巨細體貼入微,連宿舍裡的姐妹們都感慨到底是苦盡甘來。
但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有一些陽光背面的東西,只有自己才感受得到,隨著相處日益深入,尤思越來越發覺,石嘉信背後,有一個不能見光的大家族。他從來不跟她講家裡的事,從來不帶她回家,每次離開都要把錢包裡她的照片取出,似乎想清理掉身上有關於她的一切痕跡;更讓她不能接受的是,石嘉信雖然不缺錢,但他沒有固定工作,每次那邊的「家裡」有什麼事,他都很快離開,一連幾天十幾天地不見人影,讓她牽腸掛肚,擔心到夜不能寐。
和家裡冷戰兩年後,她和家裡又有了聯繫,脾氣暴躁的父親依然不肯與她和解,但母親不一樣,愛女心切,到底是心頭肉,即便遭拂逆,也不會跟她計較。瞭解到這頭的情況後,母親憂心忡忡,第一句話就問她:「思思,妳跟他,發生關係了嗎?」
母親不允許她和石嘉信有更進一步的關係:「思思,媽也不要求他大富大貴買車買房,但一個男人,總得能讓妳見光,得大大方方把妳介紹給家裡面和他的朋友吧?咱又不是配不上他,憑什麼你們交往三四年,連他家的門檻都跨不進去?妳得留個心,他這是準備把妳長期耗在外頭還是怎麼著?」
談戀愛時,不大會考慮這些細枝末節的小問題,但是既然準備長久在一起了,有些東西就不能不入心,讓母親這麼一提醒,尤思也覺得自己沒名沒分不倫不類,好在她家教嚴,性格保守,之前就跟石嘉信言明過,除非兩人的關係已經很明朗了,否則不要發展到上床這一步,而且畢業後,兩人並沒有同居,所以這一關還比較好控制。
但長久拖著始終不是事,加上也到年紀了,母親終於著急,在一個晚上突然殺到桂林,把石嘉信堵在家裡,逼問他:把人家閨女留在身邊這麼久了,到底怎麼辦,到底結不結婚?
眼見石嘉信被母親逼到無路可退,尤思心裡特別心疼,但轉念一想,她又覺得自己沒做錯:她並不是在逼婚,只是希望石嘉信給一個說法給一個希望,難道這種見不得光的狀況要持續一輩子嗎?
石嘉信終於給了一個肯定的答覆,他說:「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把事情都安排好,我會跟思思結婚。」
尤思的母親追問:「要多久?年前必須給答覆。」
要求並不過分,中國人的習慣,春節是大日子,很多大事的最終落槌,都是在這個時候。
石嘉信沉默了一會兒,回了一個字:「好。」
他這麼回答的同時,下意識的,尤思看了一眼掛曆。
距離過年,還有一個月。
那一晚之後,似乎是為了落實自己的話,石嘉信做了一系列改變,他租了大一點的房子,拉著尤思一起布置,一副積極決心邁入二人世界的架勢,雖然這段時間,他依然會突然有一兩天不見人影,但尤思從來不過問,她知道石嘉信一定有祕密,她不想知道祕密,祕密屬於過去,她只想要一個沒有祕密的未來。
母親走後大概半個月,石嘉信要求她一個人坐火車去趟敦煌。尤思從來沒單獨出過遠門,還是人員混雜的火車出行,一時間頭皮發麻。石嘉信給她吃定心丸:「就這一次,聽我安排,我會提早幾天,在那頭接妳。思思,事情過去之後,我會向妳解釋。妳相信我,這一次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
這一次之後,一切都會好起來。
這句話讓尤思想起了很久以前那個聖誕夜的晚上,黑色夜空好像開出盛放的花來,她直覺又一個峰迴路轉的時刻來臨了,她相信石嘉信的話,一切都會好起來,幸福的生活就在眼前。
她以為敦煌是幸福美滿的起點站,但做夢都沒有想到,那裡,是噩夢張開觸手的地方。
這一次,黑色的夜空沒有開出花來,而是周匝合圍,蓋起了一座埋葬她後半生的墳墓。
從敦煌回來之後,尤思發生了很大變化,生活及石嘉信都一樣,在她眼裡變成了灰撲撲的黯淡顏色。有時候看石嘉信,會有很怪異的陌生感,奇怪自己是怎麼喜歡上他的?又有些時候,心境蒼老得像一個垂暮的老人,等著忽然掠過的一陣風,把生命的最後一點焰頭給吹熄掉。
石嘉信憂心忡忡,帶著尤思去看了一次精神科醫生,看完診之後,醫生把石嘉信拉到一邊說話,但是被她聽見了,她聽見那個醫生說她:「受到重大的刺激,有從精神恍惚向精神失常惡化的徵兆。」
尤思憤怒極了,這個世界簡直顛倒而變態:你們這些有病的不說自己有病,反而來冤枉我一個好人有精神病!她衝過去把一杯茶潑到了醫生臉上,看著醫生眼睫毛上搭著的細茶葉笑得極其暢快,石嘉信把她拉回家,那個晚上跟她說了很多話,大意是他知道尤思經歷了什麼,但是他一點都不在乎,希望尤思能將不愉快的事情都忘掉,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說話的時候,尤思一直在疊枕巾,把長方形的枕巾對折再對折,打開再打開,對石嘉信的話充耳不聞,只是在他說到「以後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忽然抬起頭死死地看他,齒縫裡迸出兩個字:「騙子!」
石嘉信很痛苦,但無計可施,他不再外出或者失蹤,而是花越來越多的時間陪著她看著她,這原本是尤思所期待的,但時過境遷,此時此刻她只覺得煩躁,感覺石嘉信變成了盯著自己的監視器,一舉一動都備受壓力,這麼長時間以來第一次,她有了離開的念頭,她想念父親,也想念母親,甚至想念那份家裡為她安排的工作:聽說很輕鬆,福利很好,每隔幾個月還有單位組織的旅遊。
墳墓頂端終於撕開了一個通往光明的口子,直徑不大,但亮得眩目,她覺得自己像一隻鳥,終於能搧動落滿灰塵的翅膀,飛回到安逸的可以休息的巢,她低著頭給鞋帶打了一個規規整整的蝴蝶結,心裡默念著:石頭,我走了,我真的走了。
燈亮了,尤思習慣了昏暗,對突然漫起的白光感到眩暈,她把手遮在額頭上,瞇著眼睛往身後看,石嘉信站在臥房門口,穿著睡衣,像一尊模糊的雕像,聲音很冷靜:「思思,別鬧了,該睡覺了。」
哄三歲小孩的口吻,看精神病人的眼神,尤思突然就憤怒了,她衝著石嘉信大叫:「我沒有鬧,石頭,你聽清楚了,我要走了,我要跟你分手!」
她揮舞著胳膊,像是跟誰示威,然後拎起行李開門,昨兒晚上明明沒反鎖的,但是現在怎麼都擰不開,尤思的腦袋嗡嗡的,急得出了一身汗。
石嘉信的腳步聲到背後了,他從身後摟住她:「思思,聽話!」
尤思驚恐地尖叫起來,那次之後,她不能接受跟任何一個男人有稍微親密一點的肢體接觸,哪怕這個人是石嘉信——她覺得好像又回到了噩夢發生的那一晚,不管怎麼掙扎喊叫,從身後摟住她的那個獨眼畜生都在猙獰地笑,然後山一樣朝她壓下來。
石嘉信費了很大力氣才制住尤思,臉上被她抓了好幾道血道子,他用布條將尤思雙手反綁在床頭,坐在床邊,大口喘著粗氣。女人發狂的時候,戰鬥力真不亞於一兩個受過嚴苛訓練的大兵,國家為什麼總想著發展高科技武器,把經費挪一點用於開發女人的發狂戰鬥力,軍事排名早往上提好幾個層級了。
抬腕看錶,已經六點多了,尤思不鬧了,冷漠地看著他,眸子裡結滿了有稜角的堅冰,石嘉信刻意忽略這些,柔聲安慰她:「思思,妳歇一歇,我去給妳買早飯。」
***
早晨的空氣很清新,遠遠地,可以看到靖江王城獨秀峰的美麗輪廓,獨秀峰相對高度六十六米,因為風水絕佳,被朱元璋的侄孫朱守謙圈進了靖江王城的建造範圍,很長一段時間裡,桂林的城市建築都不能超過這個高度,怕壞了風水。
石嘉信給尤思買了她最愛吃的蝦仁腸粉,加料的時候,特意囑咐多放點碎花生,拎著往回走時,手上拎著的打包盒一晃一晃的,走到一半,他突然就走不動了,頹然坐到街邊的椅子上,手撐著頭,眼淚很快就流了下來。
早知道籌劃好的敦煌之行是這個結果,殺了他也不會把尤思推上這條路的。
這兩年,家裡越來越頻繁地提起了與盛影的婚事,幾次三番的推辭,盛家那邊有了推測和懷疑。有一次,盛影攔住他,很是不客氣地衝他叫囂:「石嘉信,讓你們出外讀書,是為了生意方便,不是讓你在外頭跟來路不明的女人糾纏不清的,你推三阻四,打量著我們盛家的女人好欺負嗎?」
石嘉信沉默以對,倒是石家幾個跟他玩得好的看不過去,私底下為他鳴不平:「盛影臉上有疤,長那麼難看,也好意思叫叫嚷嚷的,按規矩,你應該跟路鈴那一支結婚才對,咱們也叫盛家人評評理,憑什麼盛清屏跑了,就把你隨便搭給盛影了?」
也有人跟盛影一樣地懷疑,好心提醒他:「別是真在外頭有相好的了吧?玩玩可以,別當真,盛家的女人不好惹,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來。」
提醒完又給他透露消息:「聽說盛影打發人去查你在外頭的事了,真養了一個,可得藏好,鬧開了咱們石加面子也不好看。」
尤思危險了,他得趕在盛影之前設個局,置之死地而後生,先保證尤思的絕對安全,後續再設法偷梁換柱,把自己也撈上岸——盛清屏不就是個成功的先例嗎?挪死,人挪活,沒道理沒有出路的。
起初,事情的發展超乎預期的順利,他甚至如有神助地在敦煌遇到了盛清屏的女兒,借她的手徹底絕了盛影,如果沒有突如其來的飛天這檔子事……
石嘉信擦了把眼淚,抬頭看灰濛濛的天,努力把後續湧上來的眼淚給壓回去,他在心裡默默發誓,一定會對思思加倍地好,跟著自己這幾年太委屈思思了,他一定要補償,成百倍上千倍地補償!
儘管心情依然低落,但怕回去晚了腸粉涼了,石嘉信還是起身往回走,租房在市中心小區的三樓,進樓道的時候,也不知為什麼,總覺得有人在偷窺他,下意識回頭,拐角處人影一閃,已經不見了。
石嘉信心裡咯噔一聲,快步上樓,到門前剛掏出鑰匙,忽然發現門已經開了道縫。
一時間腦子發懵,他離開的時候,門明明反鎖了!
他顫抖著手推開房門,一眼就看到臥房的門大開,被子耷拉下一半,床上空空如也!
石嘉信身子一顫,手裡的餐盒掉在地上,他幾乎是奔進房間裡去的:床頭上用來綁住尤思的布條斷口齊整,明顯是被剪斷的。
思思呢?誰把她帶走了?
石嘉信的喉結滾動著,他扶著床站起來,顫抖著手掏出手機想報警,才剛撳了兩個鍵,突然察覺出異樣。
屋裡有菸味,帶著草藥的水菸味道,菸味間縈繞的,是一種熟悉的血的味道。
石嘉信慢慢回過頭來。
門邊的單人小沙發,坐了一個上了年紀的女人,穿搭扣黑布衫,敞口的闊腳褲,全白的頭髮往後齊刷刷梳成個圓溜溜的髻,額頭上紋很深,兩道陰鷙的法令斜過嘴角,皮膚很白,常年不見陽光的慘白。
她就那麼坐著,抽老式的長水菸筒,水菸管的黃銅口磨得鋥亮,菸嘴上摁著一小鑷子菸絲湊火,偶爾能聽到啪啪嗒嗒咂嘴的聲音。
她是盛清屏的母親,季棠棠的外婆,也是盛家路鈴一支老一輩尚還健在的權威人物。
盛錦如。
據說盛清屏私奔之後,盛錦如一連二十年沒有出過溶洞,直到近年才偶爾在外走動,石嘉信只見過她幾次,每一次,她不是在冷冷地抽水菸,就是面無表情地握住水菸槍的一頭,蹬蹬蹬地在石頭上磕著菸倉裡的殘渣,每一下聲響都催命一般,嗑得人心頭發慌。
石嘉信口唇發乾,瞳孔猛地漲大,他顫抖著上前兩步,死死盯住她:「思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