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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lossoms

作者 金宇澄
出版社 東美出版事業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繁花:「小說可以大聲疾呼,也該允許我一聲不響。」…2018年台北國際書展書展大獎首獎得主金宇澄震撼文壇之作中國小說學會2012年度中國小說排行榜榜首  2012年華語文學傳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小說可以大聲疾呼,也該允許我一聲不響。」 … 2018年台北國際書展書展大獎首獎得主金宇澄震撼文壇之作 中國小說學會2012年度 中國小說排行榜榜首 2012年華語文學傳媒大獎之「年度小說家」獎 魯迅文化獎 施耐庵文學獎 茅盾文學獎 … 胡晴舫、柯裕棻、張惠菁、馬家輝、傅月庵、黃麗群、黃崇凱、駱以軍推薦 王家衛即將改編電影,為繼《花樣年華》、《2046》後的第三部曲 2019全新修訂,極致典藏布面精裝本 收錄金宇澄繁體版新序,柯裕棻專訪,全新精彩人物關係圖 金宇澄親繪插畫二十幅 一座城,兩個男人,三段童年,四個十年,還有說不盡的市井故事。 九○年代,生意人的上海。律師滬生與妻子白萍有名無實,兩人結婚後白萍便想盡辦法轉往國外,不願再回家來。法律夜校同學梅瑞先是與滬生交往,後來勾搭上他的好友「寶總」阿寶,但阿寶心裡始終有一個女孩的影子。 商場上,精明的女人盯著成功的男人,特別是寂寞的男人。而寂寞的男人背後,都有過一個特別的女人。他們的故事──關於一座城的故事──要遠從滬生、阿寶與小毛三人結識的童年,六○年代的上海說起,那其中充滿各種美麗的、迷人的、身不由己的、充滿慾望的女人,女人的身體,渴望女人的男人與渴望男人的女人;街坊、八卦、流言、背叛、傳說、英雄事蹟、失望與希望、眼淚,與一場改變所有人的革命。 「繁花就像星星點點生命力特強的一朵朵小花,好比樹上閃爍小燈,這個亮起那個暗下,是這種味道。」──金宇澄 「這是一本非常可敬的小說,對我內在的衝擊,可能像幾年前在香港讀到的《太后與我》,或二讀三讀張愛玲的《雷峰塔》,那不是一本小說選擇的觀看世界方式,而是透過一本小說的『這一次』對你置身的世界幻覺的搏擊。」──駱以軍 「上海的文學和關於上海的文學,從張愛玲以來都是陰性的,而在金宇澄的《繁花》裡充滿了荷爾蒙性感,不是粗獷,是上海男人的性感。」──王家衛 《繁花》緣起於向一座偉大的城市致敬,金宇澄想寫下兩代人的上海故事,包括可說的與「不響」的;敘事時間涵跨了上海的二十世紀六○年代至九○年代,敘事路線一從六○年至文化大革命結束,另一條則自一九八○年到二十一世紀初,以三名童年好友的際遇,勾勒出上海市井生活的真實樣貌,如流水席般如實描摹個中悲歡。文字密緻,細節精巧,說故事技巧卓越的《繁花》被譽為繼承了張愛玲與王安憶的上海敘事,不僅重現了專屬上海的當代清明上河圖,更像是集上海男男女女命運的當代《紅樓夢》。 《我們並不知道的金宇澄》FB專頁:www.facebook.com jinyuchengtaipei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金宇澄曾名金舒舒,生於上海,祖籍吳江黎里,代表作《繁花》、《洗牌年代》、《我們並不知道》、《碗》、《輕寒》、《方島》、《回望》等,主編《漂泊在紅海洋──我的大串聯》、《城市地圖》等,現任《上海文學》執行主編。作品獲第 9 屆「茅盾文學獎」、首屆央視「中國好書」、首屆「魯迅文化獎」、第 2 屆「施耐庵文學獎」、第 11 屆「華語文學小說家獎」、2013深圳讀書月十大好書、2014「春風悅讀盛典」白金圖書獎,2016「花地文學榜」散文獎、2018「中國網路文學20年20部作品」,2018「中國改革開放四十年最有影響力小說」。2017《鏡週刊》年度十大好書,2017與2018《Openbook 閱讀誌》中文創作類年度好書獎、2018 臺北國際書展書展大獎小說類首獎。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有話獨上閣樓 引子 壹章╱二章╱叁章╱四章╱伍章╱六章╱柒章╱八章╱玖章╱十章╱拾壹章╱十二章╱拾叁章╱十四章╱拾伍章╱十六章╱拾柒章╱十八章╱拾玖章╱二十章╱貳拾壹章╱二十二章╱貳拾叁章╱二十四章╱貳拾伍章╱二十六章╱貳拾柒章╱二十八章╱二十九章╱三十章╱三十一章 尾聲 跋 訪談:細節無法人造,細節是寫作發動機──柯裕棻專訪金宇澄

商品規格

書名 / 繁花
作者 / 金宇澄
簡介 / 繁花:「小說可以大聲疾呼,也該允許我一聲不響。」…2018年台北國際書展書展大獎首獎得主金宇澄震撼文壇之作中國小說學會2012年度中國小說排行榜榜首  2012年華語文學傳
出版社 / 東美出版事業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869820141
ISBN10 / 986982014X
EAN / 9789869820141
誠品26碼 / 2681820855001
頁數 / 624
開數 / 25K
注音版 /
裝訂 / H:精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自序 : 有話獨上閣樓

《繁花》從初稿三百字起,就得到了讀者意見——每天我貼出一小節,就有讀者的觀感,整個初稿階段,我和這部小說(如今它還掛在網上)一直伴隨讀者貶褒,直到最後完成。
初稿面對讀者,曾是西方舊習,作者寫一頁小說,寫多少行的詩,習慣是唸給朋友聽——這是如今盛行的「作品朗讀會」緣起,其實是傾聽建設性意見的某個過程,不是標準出版物的朗讀……伴隨報業興起,狄更斯式的「連載」繼承了這類做法,隨寫隨發,以初稿面對讀者,取得更多的閱讀關注,不少作品是在發表第一個段落起,擁有讀者的陪伴——民初不少小說,包括魯迅《阿Q正傳》,也同樣寫一段就直面讀者,讀者可給作者、編者去信,發種種議論,作者可在小說裡產生某種回應。
很多年後,這種書寫的舊方式不再有了,報紙連載小說都是整稿出版後的選擇,我們寫小說,完全就是埋首書齋的一種安靜方式了,我們不再有初稿讀者,完稿以後,也只是給唯一的讀者——小說編輯去讀,這沉默的寫作過程一般經過幾年,得獲發表或退稿消息,是編輯一、兩千字的意見,也即書稿全部的閱讀感受了,想知道更多的讀者感想、紛繁的議論,必是在出版後的一段時間才會部分獲得。上述兩者之比,可知《繁花》初稿階段,作者享受一路無窮盡的讀後感,並非「新鮮」兩字可以囊括——做為幸運的寫作者,是一種極度奢侈與愉悅。
初稿期間,作者自謂「獨上閣樓」,不用真名,也是連載的舊樣式,得到心身自由與種種陌生感,我意外體會到,彷彿立刻換了一人,脫胎換骨的改變,寫一件事,寫許多人,寫整個小說,心隨意願,得到更放鬆的拓展,一個始終有姓名、始終穩定的作者,無法體會這無牽無掛的縹緲——忽然之間,原本的你已完全消失,你不再是你,你原有的敘事習慣,你和原來的種種寫作障礙,彷彿脫盡了干係。
每天寫一節,每一節結尾的處理,有意無意形成一種現場感——作者始終相當緊張,感到孤身立於高臺,每天更新文字,每天暴露於讀者眼前,這種嚴峻和愉快的複雜感覺,難以言表,文言的意思,大概就是「警敏」,超常的謹慎,調動全身心投入,逼出你所有的經驗和力量,沉睡的記憶都早早醒來,無時不刻供你自由選用和拿捏,迫使作者進入到更為冷靜,也更喧雜的狀態裡,讓你與人物、故事緊密呼吸,篇幅也在無意間通常每一節的兩千字、逐漸升溫到最佳狀態的每日六千字,心事重重,寢食難安,不吐不快,除趕回來寫字之外,再無任何的興趣,這應是一種「懷孕」心情,一種異常幸福、吸引與被吸引的牽掛,身不由己。每一小節的力氣,必須完全傾注於整體獨立的一節中,包括每一節都有側重的結尾語感——因此《繁花》從初稿到出版,數度改動修訂,但是成書的每一小節,仍保持了初稿的原狀——每小節仍是當時每天寫出的語境,每一節內容的處理,尤其結束部分的意味,就與一般敘事完全不一樣,更有獨立的設置感、戛然而止之感,知道讀者立刻予以置評之感,或是說,它的每一節,都會得到一千字的評語——兩種不同的寫作場域,即使是章節表現和效果,顯然也是完全不同的。
波赫士喜歡《一千零一夜》,他認為寫作真諦「旨在給人感動和消遣。」對於讀者,消遣、感動是閱讀重要的部分,認為「不醒世、教化」是文學允許的方向,一如我們「愛以閒談而消永晝」的傳統,放鬆身心,進入無盡的回憶,在無數閱讀意見面前,作者從沒有如此靠近他們的現場,清晰看到他們的喜樂,明白當下所面對的他們,已不是假想中八○、九○年代的文學老讀者,他們更具備「閒散」空間,完全能夠忽略繁複的分析和勸化,卻必須觀看到你的生活主張,你發現的某種主張——記錄平凡和特殊的主張。
茅盾先生在《子夜》中,採取多個座標方式,寫出了心目中的上海。在以後的很多年裡,我們的書寫重心逐漸轉移,也是在這單一「城轉農」的背景中,我從上海轉去黑河鄉野務農,但是「城市座標」的概念,在我眼裡始終不覺暗淡,而是更深刻和誘人,更奪目和重要……尤其是「城市化」的當下,如能借用前輩「多點聚焦」來觀照文學,城市能再次表露它最珍貴最重要的特點,面對無數賴以生存的人群,它始終像一座偉大的原始森林那麼深邃、溫和、複雜而豐富、生氣勃勃、深不可測。城市迷人的輪廓、難忘的細部和遺落的瑣事,它的喧嘩騷動、沉默無言、口口相傳的人聲與歎息,那麼令人難以忘懷。讓我感悟到,城市與鄉野的主題始終密不可分,同樣是普通生活的重要聚集地,同樣需要作者沉浸其中,不斷發現、積累和忠實的表達,同樣需要更充沛的熱情和投入。城市同樣是打開文學視野的一把鑰匙。

試閱文字

內文 : 獨上閣樓,最好是夜裡。《阿飛正傳》結尾,梁朝偉騎馬覓馬,英雄暗老,電燈下面數鈔票,數清一沓,放進西裝內袋,再數一沓,拿出一副撲克牌,捻開細看,再摸出一副。接下來梳頭,三七分頭,對鏡子梳齊,全身筆挺,骨子裡疏慢,最後,關燈。否極泰來,這半分鐘,是上海味道。
如果不相信,頭伸出老虎窗,啊夜,層層疊疊屋頂,「本灘」的哭腔,霓虹養眼,骨碌碌轉光珠,軟紅十丈,萬花如海。六十年代廣播,是綸音玉詔,奉命維謹,淡雅勝繁華,之後再現「市光」的上海夜,風裡一絲絲蘇州河潮氣,鹹菜大湯黃魚味道,氤氳四繚,聽到音樂裡反覆一句女聲,和你一起去巴黎呀一起去巴黎呀去巴黎呀。對面有了新房客了,視窗掛的小衣裳,眼生的,黑瓦片上面,幾隻白翅膀飄動。
八十年代,上海人聰明,新開小飯店,挖地三尺,店面多一層,閣樓延伸。這個階段,乍浦路黃河路等等,常見這類兩層結構,進賢路也是一樣,進店不便抬頭,欄杆裡幾條玉腿,或豐子愷所謂「肉腿」高懸,聽得見樓上講張,加上通風不良的油鑊氣,男人覺得鶯聲燕語,吃酒就無心思。
古羅馬詩人有言,不褻則不能使人歡笑。

引子
滬生經過靜安寺菜場,聽見有人招呼,滬生一看,是陶陶,前女朋友梅瑞的鄰居。滬生說,陶陶賣大閘蟹了。陶陶說,長遠不見,進來吃杯茶。滬生說,我有事體。陶陶說,進來嘛,進來看風景。滬生勉強走進攤位。陶陶的老婆芳妹,低鬟一笑說,滬生坐,我出去一趟。兩個人坐進躺椅,看芳妹的背影,婷婷離開。滬生說,身材越來越好了。陶陶不響。滬生說,老婆是人家的好,一點不錯。陶陶說,我是煩。滬生說,風涼話少講。陶陶說,一到夜裡,芳妹就煩。滬生說,啥。陶陶說,天天要學習,一天不學問題多,兩天不學走下坡,我的身體,一直是走下坡,真吃不消。滬生說,我手裡有一樁案子,是老公每夜學習社論,老婆吃不消。陶陶說,女人真不一樣,有種女人,冷清到可以看夜報,結絨線,過兩分鐘就講,好了吧,快點呀。滬生說,這也太嚇人了,少有少見。陶陶說,湖心亭主人的書,看過吧。滬生說,啥。陶陶說,上下本《春蘭秋蕊》,清朝人寫的。滬生說,不曉得。陶陶說,雨夜夜,雲朝朝,小桃紅每夜上上下下,我根本不相信,討了老婆,相信了。滬生看看手錶說,我走了。陶陶說,比如昨天夜裡,好容易太平了,半夜弄醒,又來了。滬生不響。陶陶說,這種夫妻關係,我哪能辦。滬生不響。陶陶說,我一直想離婚,幫我想辦法。滬生說,做老公,就要讓老婆。陶陶冷笑說,要我像滬生一樣,白萍出國幾年了,也不離婚。滬生訕訕看一眼手錶,準備告辭。陶陶說,此地風景多好,外面亮,棚裡暗,躺椅比較低,以逸待勞,我有依靠,篤定。滬生說,幾點鐘開秤。陶陶說,靠五點鐘,我跟老阿姨,小阿姐,談談斤頭,講講笑笑,等於軋朋友。陶陶翻開一本簿子,讓滬生看,上面謄有不少女人名字,位址電話。陶陶撣一撣褲子說,香港朋友送的,做生意,行頭要挺,要經常送蟹上門,懂我意思吧,送進房間,吃一杯茶,講講人生。滬生不響。
此刻,斜對面有一個女子,低眉而來,三十多歲,施施然,輕搖蓮步。陶陶低聲說,看,來了,過來了。陶陶招呼說,阿妹。女子拘謹不響。陶陶說,阿妹,這批蟹,每一只是贊貨,昨天我已經講了,做女人,打扮頂重要,吃到肚皮裡,最實惠。女子一笑。陶陶說,阿妹,我總歸便宜的。女子不響,靠近了攤前。此刻,滬生像是坐進包廂,面前燈光十足,女人的頭髮,每一根發亮,一雙似醒非醒丹鳳目,落定蟹桶上面。陶陶說,阿妹是一個人吃,一雌一雄,足夠了。女子說,阿哥,輕點好吧,我一個人,有啥好聽的。陶陶說,獨吃大閘蟹,情調濃。女子說,不要講了,難聽吧。陶陶說,好好好。陶陶走到外面,移開保溫桶玻璃板,兩人看蟹,說笑幾句。女子徘徊說,我再看看,再看看。也就走了。
陶陶轉進來說,已經來幾趟了,像跟我談戀愛,一定會再來。滬生不響。陶陶說,這種搭訕,要耐心,其實簡單,大不了,我送蟹上門。滬生說,我走了。陶陶說,我真是不懂,女人看蟹的眼神,為啥跟看男人一樣。滬生笑笑不響,走出攤位。陶陶跟上來,拿過一隻蒲包說,一點小意思。滬生推辭說,做啥。陶陶說,我朋友玲子,最近跟男人吵離婚,麻煩滬生幫忙。滬生點頭,拿出名片,陶陶接過說,我其實,認得一個女律師,以前是弄堂一枝花,現在五十出頭了。滬生打斷說,我走了。陶陶說,上個月,我幫客戶送蟹,走進十五樓A,一個女人開門,原來就是一枝花,結果呢,三談兩談,提到以前不少事體,比較開心,過幾日,我又去了一趟,再後來嘛,懂了吧。陶陶拍了滬生一記。滬生覺得心煩,身體讓開一點。陶陶說,有意思吧。滬生說,七花八花,當心觸霉頭。陶陶說,女人是一朵花,男人是蜜蜂。滬生說,我走了。滬生拿過蒲包,朝陶陶手裡一送,立刻離開。三天後,陶陶來電話,想與滬生合辦小旅館,地點是恒豐路橋,近火車站,利潤超好。滬生一口拒絕,心裡明白,陶陶賣蟹,已經賣出了不少花頭,再開旅館,名堂更多。芳妹,真也是厲害角色,老公不太平,每夜就多交公糧。好辦法。

以前,滬生經常去新閘路,看女朋友梅瑞。兩個人是法律夜校同學,吃過幾趟咖啡,就開始談。八十年代男女見面,習慣坐私人小咖,地方暗,靜,但有蟑螂。一天夜裡,兩人坐進一家小咖啡館。梅瑞說,真想不到,滬生還有女朋友,腳踏兩隻船。滬生說,是的,名字叫白萍。梅瑞說,一個月見幾次面。滬生說,一次。梅瑞說,好意思吧。滬生說,別人介紹的,相貌一般,優點是有房子。梅瑞說,滬生太老實了,樣樣會跟我講。滬生說,應該的。梅瑞一笑說,我姆媽早就講了,做人,不可以花頭花腦,騎兩頭馬,吃兩頭茶,其實呢,我也有一個男朋友,一直想跟我結婚,北四川路有房子。滬生說,條件不錯。梅瑞說,我根本不想結婚。滬生不響。梅瑞說,一講這種事情,我就不開心。滬生不響。梅瑞的身體,也就靠過來。
兩個人見面,一般是看電影,逛公園。美琪,平安電影院,設有情侶咖啡館,伸手不見五指,一排排卡座,等於半夜三更長江輪船統艙,到處是男女昏沉發夢之音。有一次,梅瑞與滬生坐了幾分鐘,剛剛一抱,有人拍一記梅瑞肩胛。梅瑞一嚇,滬生手一鬆,也就坐正。卡座上方,立有一個黑寶塔樣子女人,因為暗,眼白更高。滬生感覺到梅瑞身體發硬,發抖。梅瑞對黑寶塔說,拍我做啥,有事體,講呀。黑寶塔說,梅瑞呀,大家是姊妹淘,手帕交呀,不認得我了。梅瑞呆了一呆說,我現在有事體。黑寶塔指指前面卡座說,好,我先過去坐,四個人,準定一道吃夜飯,再去逛南京路。黑寶塔離開,移向前方,矮下去,與朦朧壁燈,香煙頭星光,融為一體。梅瑞不響。滬生輕聲說,現在有啥事體,梅瑞準備做啥事體呢。梅瑞照準滬生大腿,狠捏一記說,馬上就走,快點走,快,到了這種暗地方,還碰到熟人,算我倒楣,觸霉頭。兩人滋味全無,踮了腳悄悄出來,發覺是大太陽下午三點鐘。梅瑞懊惱說,這只黑女人,學農時期房東女兒,有過幾次來往,為啥還要見面,怪吧。滬生說,就這樣不辭而別,不大禮貌吧。梅瑞說,已經結了婚的女人了,從浦東擺渡到市區來,鑽到這種暗地方吃咖啡,肯定是搞腐化。滬生笑笑。梅瑞說,我等於居委會的老阿姨,一開口,就是搞腐化。滬生說,是呀是呀,《金陵春夢》一開口,就是娘希匹,《侍衛官日記》翻開來,就是達令,達令,達令長,達令短。

梅瑞讀夜校,三個月就放棄了,經常來校門口,等滬生下課,兩人去吃點心,蕩馬路,有時蕩到新閘路底蘇州河旁邊,滬生再送梅瑞進弄堂,獨自回武定路。有一次,梅瑞打來傳呼電話說,滬生,我姆媽去蘇州了,談塑膠粒子生意,夜裡不回來,滬生過來坐。這天夜裡,滬生走進這條新式弄堂,曾經住過電影皇后阮玲玉,上三樓,每層三戶,每家一塊門簾。兩個人吃茶,後來,梅瑞靠定了滬生,黏了一個半鐘頭,滬生告辭。從此,滬生經常到三樓,撩開梅家門簾。新式里弄比較安靜,上海稱「鋼窗蠟地」。梅家如果是上海老式石庫門前廂房,彈簧地板,一步三搖,板壁上方,有鏤空隔柵,鄰居罵小囡,唱紹興戲,處於這種環境,除非兩人關滅電燈,一聲不響,用太極靜功。滬生有時想,梅瑞無所顧忌,是房子結構的原因。
有一次梅瑞說,講起來,我做外貿,收入可以,但現在私人公司,賺的米更多,我只想跟私人老闆合作。滬生說,我有一個老朋友,做非洲百貨,也做其他。梅瑞說,叫啥名字。滬生說,叫阿寶。梅瑞拍一記滬生說,啊呀呀,是寶總呀,大名鼎鼎,經常來我公司,跟我同事汪小姐做業務。滬生不響。梅瑞說,我開初以為,這個寶總,花頭十足,肯定跟汪小姐有情況了。滬生說,談戀愛。梅瑞說,汪小姐早有老公了。滬生說,這肯定就是一般關係,阿寶是我幾十年的老朋友,只做正經生意,不考慮越軌投資,相當至真,我可以介紹。梅瑞雙頰一紅說,汪小姐,一定不開心的。滬生說,無所謂,下一個禮拜,我請客。到了這天,兩人走進梅龍鎮酒家,梅瑞一身套裝,香港中環新品,三圍標準,裁剪得當,頭髮新做,濃芬襲人,坐了一刻,拿出化妝鏡照幾次。滬生說,跟我赤膊弟兄碰頭,梅瑞就是家常汗衫打扮,腳底一雙拖鞋,阿寶照樣笑咪咪。梅瑞說,要死了,要我穿拖鞋汗衫來吃飯,瞎七搭八,我當然要正裝的。講到此刻,阿寶走進來,大家寒暄一番。阿寶說,梅小姐是滬生的朋友,就是我朋友,生意上面,以後儘管聯繫。梅瑞笑一笑說,寶總,認不得我了。阿寶不響。梅瑞說,我是汪小姐同事呀。阿寶一呆,跌足道,啊呀呀呀,對不起,真對不起。梅小姐這天,淺笑輕顰,吐屬婉順,一頓飯,三個人相談甚歡,十分愉樂。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2018年台北國際書展書展大獎首獎得主金宇澄震撼文壇之作



中國小說學會2012年度 中國小說排行榜榜首

2012年華語文學傳媒大獎之「年度小說家」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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