抵抗的原力: 性別藝術與酷異美學的源起
作者 | 高千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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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聯灃書報社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抵抗的原力: 性別藝術與酷異美學的源起:抗爭,是所有生命體的必要生存途徑!一本為非主流、蛻變者、抗爭者、失敗者、孤獨者、身分不明者、無法被歸類者所寫之書。本書以神 |
作者 | 高千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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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聯灃書報社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抵抗的原力: 性別藝術與酷異美學的源起:抗爭,是所有生命體的必要生存途徑!一本為非主流、蛻變者、抗爭者、失敗者、孤獨者、身分不明者、無法被歸類者所寫之書。本書以神 |
內容簡介 抗爭,是所有生命體的必要生存途徑!一本為非主流、蛻變者、抗爭者、失敗者、孤獨者、身分不明者、無法被歸類者所寫之書。本書以神話、神學、人類社會學、文學作品、前衛藝術、流行文化、性別理論、酷兒美學為內容與詮釋角度,試圖進行性別藝術與酷異美學雙軸線的本源探討。從書寫性別史敘的動機出發,透過神話、視覺文化與當代藝術的圖像與影像,分別描寫了不同抗爭時空下的社會生存與創生模式。從神話到神學,性別的認同與差異,這趟有關個人與群體、現實與想像、生活與藝術間的探索之旅,也如同人類社會文化的縮時與縮影,形成影響世代人際觀的文化脈絡與一段自成體系的藝術史。
作者介紹 高千惠藝術領域教學者、藝術文化書寫者、客座策展人、行旅者。研究領域為現當代藝術史、藝術社會學、文化批評、創作理論與實踐、藝術評論與思潮、東亞現(當)代藝術、水墨發展、視覺文化與物質文化研究。 著作有《爐邊生藝──現代化邊緣的女性藝術故事》、《出界──水墨空間的人間詩學》、《當代藝術生產線──創作實踐與社會介入的案例》、《不沉默的字──藝評書寫與其生產語境》、《詮釋之外──藝評社會與近當代前衛運動》、《第三翅膀──藝術觀念及其不滿》、《風火林泉──當代亞洲藝術專題研究》、《發燒的雙年展──政治∕美學∕機制的代言》、《藝術──以XX之名》、《移動的地平線──文藝烏托邦簡史》、《叛逆的捉影──當代藝術家的新迷思》、《非藝評的書寫》、《日常的誘惑》、《藝種不原始──當代華人藝術跨領域閱讀》、《千里絲一線牽──漢唐織錦的跨域風華》、《在藝術界河上──當代藝術之旅》、《百年世界美術圖象》、《芝加哥公共藝術現代化運動》、《當代文化藝術澀相》等。
產品目錄 前言第1部 傳說轉譯──從源場神話到異界崛起I源場──被封印的文本 無陰陽的太初 在蓋婭之前 雌雄同體之獸 階級關係的出現 力與異的抗爭 從正典到邪典II 破風──異力的形象轉移 失敗者的界定 打怪升級的背後 陰化的女力屬性 封印的四個名字 憤怒的殘餘物III 封蠶──封印的陰翳角色 畫屏金鷓鴣女性世界的揭示幽黯的黑森林紡錘、針線與高塔 黑色繆思的甦醒逃向第四道空間 第2部 圖像說話──從藝術社會到創作能量I 吶喊──憤怒的創造力 迷兔的艾草之怒斧劈下的聲響雙聲帶的困惑凝視與觸摸美麗的踰越測量從禁忌到賤斥II出雲──壓抑的創造力 愛情與歸屬的幻相 女人家的故事 黑月新娘的昇起 家變後的驅魔法 綠野仙蹤的背後 阿拉的女人III祕術──修護的創造力果核與袋子的迷思分裂與包融的開合追憶的集織之力工業女子變身圖鑑黑化與酷化的擬態蓋婭的皮膚與氣味第3部 展演聲言──從國際活動到亞洲解殖I血氣──當代國際大展的女力能量 世紀末的女力回溯 歷史錯置的再觀看 她們的當代與日常 陰翳與魔魅的復返 酷異的美麗新世界II 擬態──東經斜傾的幻化女體以抽象與具體為能量出走的身體社會角色的複製 萌迷文化的虛擬主體 腐女品味的崛起 少女哪叱的反身性 後女性的惡女花魁III聯盟──連線的女性宣言 厭女的出征 焦慮的身體論述 性別文化的制衡現象 南方崛起的女性宣言 東亞的連結亞洲 厭女、惡女、萌女的明日 重返母系的共社意識 第4部 另類史觀──關於前伊甸園的逆寫I伏藏──從性別論述到酷異美學 匱乏與多餘的源頭 女人是不是天生的? 性別麻煩與操演 異化的陽剛之氣 變色的影視工業 大流行的文化酷誌II 顯相──在社會階級與唯物現實中 看見與看不見 酷兒馬克思主義 賽伯格化的她者 前酷兒與後身分 牲人與餘民的現代性III 逆生──從濕地空間到神學時間 重返濕地與低層理論 女性主義傷殘理論 打殘理論的藝術實踐 從異端到酷兒化神學 無性的酷兒織性時間 「後人類世」的前世 參考書目
書名 / | 抵抗的原力: 性別藝術與酷異美學的源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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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高千惠 |
簡介 / | 抵抗的原力: 性別藝術與酷異美學的源起:抗爭,是所有生命體的必要生存途徑!一本為非主流、蛻變者、抗爭者、失敗者、孤獨者、身分不明者、無法被歸類者所寫之書。本書以神 |
出版社 / | 聯灃書報社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6267430163 |
ISBN10 / | |
EAN / | 9786267430163 |
誠品26碼 / | 2682600076005 |
頁數 / | 328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17x23cm |
級別 / | N:無 |
提供維修 / | 無 |
導讀 : 前言
《抵抗的原力──性別藝術與酷異美學的源起》是一本為非主流、蛻變者、抗爭者、失敗者、孤獨者、身分不明者、無法被歸類者所寫的書。抗爭,是所有生命體的必要生存途徑。透過神話、神學、人類社會學、前衛藝術、流行文化、性別理論、酷兒美學的互文陳述,本書試圖進行性別藝術與酷異美學雙軸線的本源探討。在視覺文化紀事與相關論述文本的論證下,除了進行從創世、創生到創作的能量叩問,也提出知識生產與文化生產中的生命倫理與審美品味之演變。
此書的書寫動機,來自對顯性與隱性性別權力社會的觀察,並因母系創世神話的發現而找到一個母型。以古代近東文獻《埃努瑪.埃利什》(Enuma Elish / Enuma Eliš)為起手式,一是在於此神話來自文字書寫,不是口傳資料;二是其女祖神的抗爭過程提供了被隱藏的抵抗原力。1987 年至1988 年,我曾在芝加哥東方博物館作過圖檔整理的志工,那時對「東方」的藝術概念,還是「遠東」與「東亞」的研究領域。看到這麼多過去西方古代藝術史圖錄中的小神像,不僅原有的東西方文化概念被打破,原有的神人制度關係也被打破了。2004 年,因修習神話學,在強納生.史密斯(Jonathan Z. Smith,1938-2017)教授導讀下,再度讀了英譯的古代近東文獻《埃努瑪.埃利什》,進而打開中東神話、地中海神話與舊約《創世紀》之間的關係認知,產生對比蓋婭(Gaia)更古老的創世女祖──「鐵阿瑪」(Timat)的研究興趣。
「埃努瑪.埃利什」在楔形文字中,意思為「天之高兮」或「當在最高之處時」,它至今被認為是巴比倫尼亞人世界觀的文本。從有關創世紀的其他版本再進行想像與現實、歷史與社會等背景的參照,遂逐步追溯出「鐵阿瑪」已被抹逝的遺容、遺跡、遺言。這些文本包括由石板輾轉翻譯出的《埃努瑪.埃利什》、《吉爾伽美什史詩》(The Epic of Gilgamesh)、赫西俄德(Hesiod)的《神譜》(Theogony)、舊約的《創世記》(Genesis)、印度史詩《摩訶婆羅多》(Mahābhārata)中的《薄伽梵歌》(Bhagavad Gita)等。在文獻關係上,乃使用了「底本學說」(Documentary Hypothesis)的方法。此理論曾認為《摩西五經》,即《創世記》、《出埃及記》、《利未記》、《民數記》和《申命記》中的內容,是來自不同來源文件的組合,據此用以詮釋神學文獻的形成過程。對於以神話傳說與宗教信仰作為母系社會祖源的推測研究,此方法提供了一種追溯的可能性。
具文字記載的母祖神「鐵阿瑪」被「蓋婭」取代後,母系神學或母源神話學的歷史紀事被封印。因此,此有關性別覺醒的史脈書寫,需要用不同來源文件的組合,以便重探故事背後的社會狀況。另外,從神話到神學,性別的認同與差異均與創世論有關;而有關性別與性向差異,它也是人類社會競存與權力分配的一個啟端。針對傳統世代、現代世代、地域文化差異下的性別社會階級對位關係之探討,此有關個人與群體、現實與想像、生活與藝術間的探索之旅,已經以視覺圖像的方式藏伏於藝術史裡。
在過去,非典的「酷異追擊」與邊緣化的「抗爭性格」一直被父權社會所壓制。透過想像的神話、歷史、文學、藝術、以及流行文化、酷兒美學等來自現實社會的文化衍生,發現「鐵阿瑪」的身影正逐漸強大。當代的女性藝術運動、抗爭文化行動、酷異美學品味,均不斷呈現出「鐵阿瑪」式的原型特質與幽微身影。在當代,「酷異美學」在藝術上雖多被運用在「後人類世」中的「混種形態」,但此藝術與美學領域,不僅是人類社會文化的縮時與縮影,也是一段需要被重新出土與再建構的藝術史。因此,此書並非只在於書寫兩性文化或性別運動的故事,更試圖從這支視覺文化生產中,找到另一條經由抗爭、非典、怪誕、酷異所發展出的創作能量與美學體系。
以相關的創世神話、人類社會學、文學作品、前衛藝術、流行文化、性別理論、酷兒美學為底本,於2006 年至2023 年間,即透過不斷轉換、增修、刪改,從抒情到裝甲,經過各種文體的蛻變與多次的被排拒,長時間進入了一種「失敗的鐵阿瑪」書寫情境。在過程中,發展出的題目有「除罪紀」、「艾草之怒」、「酷異傳奇」等。另一方面,自2002 年至2023 年,即一直有意識地透過各地美術館、雙年展、大小型展覽、圖像檔案,進行相關藝術作品的觀看與收集。部分文章亦曾以不同的介入方式與可以被接受的內容發表,作為切片式的書寫演練。最終,此書以藝術史、性別社會、文化研究、當代藝術為「可見」的「底本」,在文本與視覺的互文參照下,以〈傳說轉譯─從源場神話到異界崛起〉、〈圖像說話─從藝術社會到創作能量〉、〈展演聲言─從國際活動到亞洲解殖〉、〈另類史觀─關於前伊甸園的逆寫〉四部曲為書寫結構。
第一部為〈傳說轉譯──從源場神話到異界崛起〉的書寫。基於神話到神學的源場論,性別的認同與差異可溯及創世論的論述位移,源場神話亦可作為人類社會競存進程與權力分配的一個事端。此有關「力的傳說」之代換,也如同人類社會文化的縮時與縮影,形成影響世代人際觀的文化脈絡與一段自成體系的藝術史。透過「傳說轉譯」書寫中的三個文本場景─「被封印的文本」、「異力的形象轉移」、「封印的陰翳角色」之爬梳,即在於重探「前男性社會」所殘存的奧祕與酷異世界,為當代「性別藝術與酷異美學」的發生與形成,尋找其文化與美學的源頭。
第二部為〈圖像說話──從藝術社會到創作能量〉的書寫。以艾草之名出發,重返歷史至當代的一支非線性歷史主義的創作動能,並挖掘出憤怒下的創造力、壓抑下的創造力、修護下的創造力。這些透過抗爭吶喊、撥雲見日、陰翳祕術所產生的藝術圖像,成為父系社會藝術史的另一支異軌脈絡。
在此座標下,其美學範圍也涵蓋了抗爭、禁忌、賤斥、修護、奧祕、怪誕等當代藝術所介入的美學屬性。以發聲、抗爭與療癒之名,它們形成了女性藝術、酷異藝術、原民藝術的精神共源,也從防守的後衛角色蛻變為另一股前衛的驅力。
第三部為〈展演聲言──從國際活動到亞洲解殖〉的書寫。從近現代女性藝術展演之回顧、女性策展人的崛起、國際大展中之女性藝術家作品表現,此脈絡已然改變與擴張了過去的藝術結界。在非西方主流藝壇上,東亞、南島、南亞、或泛太平洋等區域,在文化政策與民間活動下,於近當代亦藉不斷進行中的串連行動,形構出不同的主體文化版塊。從國際活動到亞洲不同進程的解殖,這些展演聲言與作品顯示出性別理論與社會行動的闡連,並說明從女性主義運動到跨性文化探討,已從個人身體論述,邁向了人類社會與全球經濟生產模式的領域。
第四部為〈另類史觀──關於前伊甸園的逆寫〉。從母系社會、父系社會、跨性社會到無性社會的人間理想想像,「後─人間世」追求的將不再是由管理法則建立的陽性烏托邦,而是應對時間的各種生命選擇。透過「性別社會」與「社會性別」的歷史語境,以及相關神話、文學、藝術作品、文化生產等文本與圖像的實踐,穿越父權社會價值與品味判斷的性別藝術與酷異美學,在當代視覺文化領域已蔚成景觀。此不同生命倫理且具抗爭力的美學,不僅形成一條新的藝術史觀,在文化論述與文化生產上也擁有人類社會進程的刺激力。
荒謬劇作家山謬.貝克特(Samuel Beckett,1906-1989)在其1983 年出版的《Worstward Ho》中有句名言:「再試,再失敗,敗得更好。」抗爭的原力,本具荒謬的精神。它未必能改變輪替的管控方式,但卻能提供多元的生命倫理觀與多樣的審美品味。此書寫努力保持「紀」、「錄」、「列」、「傳」、「引」、「論」等功能之因,即在於感懷走過時間長河的抗爭與修護前行者。他們以創作為轉化能量,前仆後繼地在人類生存與社會前進上,為後人提供種種幻化的、突圍的、可能失敗得更好的創生途徑。
此書從2004 年構思書寫。當時女性主義藝術正逐漸式微,酷兒美學也尚未崛起。繼2005 年策劃過國立故宮博物院、國立臺灣美術館、台南奇美文化基金會共同主辦的「女人香:東西女性形象交流展」之後,更以潛行的走讀方式收集圖文資料,也作了局部顯露發表。21 世紀,各地美術館與國際展覽多開放拍攝,使我在20 年內庫存了近萬張不易整理的現場資料。書,有其自身的誕生機緣。典藏雜誌社的簡秀枝社長,沒有放棄我這個想從「視覺藝術界」出逃的書寫者,終使這書寫有了定格與句號。進行編閱工作的語潔與新宜之投入與回饋,使我在出版前夕,感受到它還是有可能提供一些文本的愉悅。在此一併致謝。
內文 : 伏藏──從性別論述到酷異美學
匱乏與多餘的源頭
走出二元化的性別社會,當代文化思想生產了性別、性向、陰性氣質與陽剛氣質的再書寫,也透過藝術實踐與大眾影視工廠的傳播,為跨性論述與酷異美學提供了蝶變與再生的過程。
1985 年成立於紐約的游擊隊女孩,是匿名的激進女性團體。為了保持匿名,成員們戴上大猩猩面具。她們認為隱蔽身分是因為議題比個人身分更重要。其第一個行動是對現代美術館1984 年舉辦的「近期畫作與雕塑的國際調查」展覽作出回應。之後,游擊隊女孩擴大目標,開始將種族主義納入抗議範圍。她們利用海報、書籍、布告欄及公眾演出,揭露藝術圈內的歧視與不實,這些內容成為1980 年代重要的性別與種族聲言。由於游擊隊(Guerrilla)與大猩猩(Gorilla)諧音,游擊隊女孩也因此被視為具有「男子氣慨」中的「猩猩氣慨」。
1990 年代,進入是性別運動和論述「蝶變」與「再創生」的年代。從異性藝術、女性藝術、同志藝術、陰性書寫到酷兒藝術,社會裡的性別位置和權力配置,為文化研究領域提供一條論述與行動的抗爭脈絡。在「性別和性」的議題,創作者不僅試圖從身分與認同的身體概念中胎變而出,女性藝術本身也開始出現異化現象。從順從到抗爭、從陰性到陽剛、從典範到酷異、從兩性到跨性,伴隨著視覺文化的展演,性別的迷覺過程也從非典的實踐行動,進入經典的論述形成期。
母型的蝶變與再生
回顧西方「性別與性」議題發展,從「藝術」與「女權」的革命到「酷兒美學」的誕生,其論述先重複了古代神話,有關鐵阿瑪的史詩過程:權力征戰、文本反覆、解體犧牲、形象曲扭、隱藏式供奉,並在其他文化的接力傳說中,回到古希臘詩人赫西俄德《神譜》的典故,有了阿芙蘿黛蒂式的再生故事:弒權、閹割、拋棄、轉生。
父系社會神話取代母系社會神話後,母型的第一次蝶變,即是從「鐵阿瑪」形象過渡到「蓋婭」形象。蓋婭的父權顛覆方法,建立了陰性的戰鬥模式。而當父神的陰莖被拋在海中,愛欲之神從其泡沫誕生後,父神又用他的陰莖餘物顛覆了兩性的功能關係。阿芙蘿黛蒂成為父神自體繁衍的女兒,兼具性慾與情慾的雙重表徵。這段蓋婭的陰謀、烏拉諾斯的殘缺、阿芙蘿黛蒂的歧出,提供了一個被閹割的革命神話文本,也成為性權、繁衍、物慾、毀壞、拋棄、再生等詞的註腳。
母型的第二次蝶變,是鐵阿瑪的形象與行為被邪典化。進入地中海父系神話後,她被解構,其女祖地位亦被蓋婭所取代。長期以來,人們想像的鐵阿瑪形象,便如同大眾文化、電動遊戲中出現的巴比倫龍后─形體酷麗,帶著邪暴的暗黑能量。直至當代,在酷兒理論與其擴延的流行文化美學中,善於組裝的鐵阿瑪以其潛隱之姿,才逐漸又建構出一個文化區塊。
母型意識型態的第三次蝶變,來自現代性別文化論述上的辯證。在論述上,20 世紀前期,以佛洛伊德為主的精神分析,曾導致女性主義進入性別意識領域。在陽具中心論的版圖中,性別論述有了「匱乏」與「多餘」之說。1960 年代末,基進女性主義曾主張找出女性壓迫、匱乏的根源。她們在性別角色、家庭角色、社會角色,還有愛情、生育、色情、身體、強暴等奠基於異性戀的社會領域尋找,以至於「女性」或「女人」的界定,還是來自過去社會授予的概念。
在創作上,德國藝術家尤妮卡.祖恩(Unica Zürn,1916 -1970),在1964 年曾以個人與群體精神分裂症狀,素描了《甘迺迪之謀殺》(La Mort de Kennedy),呈現出女性創作與心理分析的互動關係。在論述上,綜合馬克思主義和心理分析論,社會主義的1970 年代女性論者,更介入了經濟、社會與心理機制的改造主張。隨著基進女性主義發展,有關性╱性別與性慾取向的女同志理論(lesbian theory)逐漸形成。1975 年,美國女性主義文化人類學者、性和性別政治的活動家和理論家蓋兒.魯冰(Gayle Rubin),在《販賣婦女》中首先提出了「性╱性別系統」的概念。1984 年,她再以《思考性:性慾取向政治的基進理論筆記》,切入80 年代初的「性論戰」。該論文被廣泛認為是男女同性戀研究、性研究的奠基文章。
魯冰撰寫系列主題包括了女權主義、施虐、受虐、賣淫、戀童癖、色情和女同性戀文學,以及人類學研究和城市背景下的「性亞文化」發展,將性別議題導向性行為的社會研究。作為同性認同的知識研究者,法國歷史哲學家米歇爾.傅柯(Michel Foucault),以歷史現實材料為根據,並以長達42 年出版期的四卷《性史》(L'Histoire de la sexité),用宏觀的學院色彩,進行了性行為與社會關係的譜系研究。其系譜學(genealogy)的研究方法,透過本體論及知識論的穿梭,將黑暗的《性史》與《瘋顛與文明》等議題,置於西方文明史的大框架中。
此西方為軸線的論述發展,一方面召喚了鐵阿瑪式的幻變與激烈抗爭身影,以及蓋婭式的機智與合謀抗爭模式;另一方面也使反西方中心論的地區面對一個新處境──在不同社會發展歷程中,性別議題是全球化還是地域性?有沒有一些傳說寓言、童話隱喻、文學陳述或現代神話, 可以詮釋這種差異性?愛蓮. 西蘇在1975 年的《梅杜莎的笑聲》(Le Rire de la Méduse)書中,即以譬喻方式提出「飛翔」是婦女的姿勢─她們要用語言飛翔,也讓語言飛翔。
西蘇「陰性書寫」的概念,在於陰性族群想用自己的語言方式說話。此不合「邏各斯中心主義」語言系統的「陰性書寫」,涉及了書寫氣質理論與溝通方式。以下,再透過「梅杜莎的笑聲」、「閣樓上的瘋女人」、「百搭寓言體的進出」之詮釋發展過程,以陳述「非邏各斯中心主義」的「陰性論述書」之進場與出場過程。
梅杜莎的笑聲
梅杜莎的笑聲─是一種從殘缺與不足中長出的威脅力量,沒有語言系統,只有音響。陰性書寫與酷異美學,均誕生於幽冥與黯語的空間。其組合是基因混合與性靈異變,並於主流系統之外,以半神、半殘、半魂與半獸的梅杜莎之笑聲,行走於世。
「陰性書寫」(Écriture féminine)一詞,來自上述法國當代小說家、戲劇家和文學理論家的愛蓮.西蘇之觀點。它擾動了性別研究方法與書寫風格,並在分歧的論見發展中,產生了擴張場域的連結。具有認同困擾的西蘇,出生殖民地時期的阿爾及利亞,父親是一名猶太人。在1970 年代法國,西蘇因對社會體制中特權問題有特別感受,遂透過文學作品,探索家庭內部以及政治和學術領域裡的壓抑狀態。
她大量閱讀了古希臘、羅馬神話和西方文學,於1967 年發表了第一部小說《上帝的名字》(Le Prénom de Dieu)。1968 年獲文學博士學位後,再發表了研究著作《詹姆斯.喬伊斯的流放》,開始視書寫文體為一種看待事物關係的社會態度。在1974 年評論佛洛伊德、愛倫坡、喬伊斯等人的論文集《人名》(Prénoms de Personne)中,西蘇批評男性作家將「女性」與「死亡」作了等同的想像,並用語言將女性限制在一個狹隘的經濟體系裡。
1975 年至1977 年間,她發表一系列以女性寫作為中心的論文和著作,試圖探索女性文本、女性氣質、女性寫作與女性解放等諸多問題。其書目包括《新誕生的青年女子》(1975)、《梅杜莎的笑聲》(1975)、《閹割還是斬首》(1976)、《談談寫作》(1977)等。她提出女人必須通過她們的身體來寫作,藉書寫情慾、自身覺醒、一些微小又巨大的騷動、某些無法攻破的語言,以便摧毀隔閡與戒律,得以擺脫監視與枷鎖。
1970 年代,「陰性書寫」被定義為由女人寫的、關於女人的、為女人寫的作品。其中,露西.伊瑞葛來(Luce Irigaray,1930-)所指的「陰性書寫」概念,多以女性作品為對象,但也認為在男作家的作品中,可以找到「陰性書寫」的特徵,甚至,以男子口吻描寫女性的作品,也可以是研究對象。伊瑞葛來的《另一個女人的內視鏡》,即就佛洛伊德論「女性特質」的講稿,指出佛洛伊德多以生理結構決定心理,推論女性命運的因果。這種方式,是因為佛洛伊德遵從了傳統哲學對「同一」邏輯的預設。她試圖推翻「同一女性特質」之預設,指出傳統父權制度認可下的「女性特質」,是以男性期許下的同一形象為標準。以男性特質為常態模型,會只承認單一男性主體的合法存在性,以致女性被視為殘缺的變體。
閣樓上的瘋女人
每個溫順善良的女人背後,或多或少拖着一個癲狂的影子。──吉爾伯特與古芭
戰後30 年,女權主義理論明顯已集中在女性的創造性、女性和寫作的關係、女性和藝術世界的對話等方面。以女性作家為研究的出版物有伊蓮.肖華特(Elaine Showalter,1941-)的《她們自己的文學──英國女小說家:從勃朗特到萊辛》(A literature of their own:British women novelists from Bronte Lessin,1977)與佩姬.卡穆夫(Peggy Kamuf,1947-)的《女性慾望小說》(Fictions of Feminine Desire: Disclosures of Heloise,1982 )等書。這些內容提供了19 世紀以來的女性作家生活背景。
針對西方女權主義和女性主義文學研究的影響學者,可以桑德拉.吉爾伯特(Sandra M. Gilbert,1936-)、蘇珊.古芭(Susan Gubar,1944-)為例。她們二人曾共同編纂《諾頓女性文學選集》(1985),以及〈沒有男人的大地:20世紀女作家的位置:言語的戰爭〉(1988)、〈性變幻〉(1989)、〈前線來信)(1994)等文章。其間,1972 年《閣樓上的瘋女人:女性作家與19 世紀文學想像》,更是在文學史中打撈出「瘋女人」的類別。她們提出一個令人震驚的發現:每個溫順善良的女人背後,或多或少拖着一個癲狂的影子。
《閣樓上的瘋女人》被譽為20 世紀女性主義文學批評的經典。它以激進的批評姿態和對19 世紀英美女性文學的新闡釋,對西方文學與文化研究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作者重讀了19 世紀女作家如珍.奧斯汀(Jane Austen,1775-1817)、瑪麗.雪萊(Mary Wollstonecraft Shelley,1797-1851)、勃朗特三姐妹(The Brontës,1816-1855)、艾蜜莉.狄金生(Emily Elizabeth Dickinson,1830-1886)等人的著作,將19 世紀的英美女性文學視為一個整體研究對象。
在引例中,作者指出書中人物簡愛(Jane Eyre)和男主想跨越身分地位,宣誓結合時,一個瘋女人出現了,粉碎了女主一切夢想。她瘋狂地毀掉莊園,弄瞎男主角,自己葬身火海,也因此成全了男女主角。作者分析,屋裡總有個天使,閣樓上也總有個瘋女人。在弔詭的「樓上樓下」組合裡,她們成為維多利亞文學中,女性安置於家庭空間中的分工角色。她們或許是二個人,也可能是一個人。這些書寫回到傳記或文學上的陳述與分析,原本屬於佛洛伊德的精神分析領域,但此書寫本身卻也進入了語法與語言的使用討論。
如同藝術的本質,每個藝術家背後,或多或少也拖着一個癲狂的影子。以此比擬出發,我們可以重新申論,何以「藝術性」這個領域也都或多或少要帶點神經質。它不能太合於正常的秩序與規範,它總是有兩面性,但並不是刻意的裝瘋賣傻。
揭開面紗之後
「陰性書寫」允許陳述者以個人世界與文學手法,嵌入理論的建構中,解構原被視為邏輯、理性的論述語言,因而被納入後結構主義書寫行列,並出現了知識上的「百搭現象」。此類書寫,開始允許可以以歷史學、人類學、詮釋學、圖像學、文學交錯的方式,進行文化史觀的書寫。
西蘇曾與法國解構主義大師雅克.德希達,共同出版《面紗》(Voiles)一書;也寫過《雅克.德希達作為年輕的猶太聖徒的肖像》(Portrait of Jacques Derrida as a Young Jewish Saint)。透過喬伊斯、德希達的書寫研究,西蘇的「陰性書寫」亦具有意識流與後結構主義的色彩,以及羅蘭.巴特(Roland Barthes)符號學的對話性。德希達在1967 年的《書寫與差異》裡,曾揭櫫一種「沒有文本之外的世界」,認為語言本身就是一種結構。與德希達同世代的米榭.塞荷(Michel Serres),1980 年的《寄食者》則選擇以寓言體的再詮釋與互文方式,揭示出社會生態恆長不變的相互寄食現象。這些後結構主義書寫與陰性書寫的共有基點為:接受出現不同的、跳躍式的、跨時空式的、補遺式的,甚至漫談式的絮語陳述態度。
揭開面紗之後,「陰性書寫」在去中心化,去大論述、女性主義、解構主義等學術氛圍下,於1970 年代中期至1980 年代中期,以「私世界」取代「直線式」歷史認知架構,也對萌芽的「新歷史主義」產生影響。在當代,神話、文學、歷史、美學、視覺、哲學、評論的自行分類與經營下,規範正典的書寫文體,仍然如同「異性戀契約」的存在。然而,視覺藝術界中的「梅杜莎的笑聲」與「閣樓上的瘋女人」,卻出現了由邪典邁向正典的美學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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