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受: 從精神病院倖存的哈佛女孩 | 誠品線上

Acceptance: A Memoir

作者 Emi Nietfeld
出版社 日月文化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接受: 從精神病院倖存的哈佛女孩:接受未必是一種喜悅的選擇卻是自癒的開始這是一本會引起共鳴的回憶錄:誠品以「人文、藝術、創意、生活」為核心價值,由推廣閱讀出發,並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接受》是一本筆調清晰、能定義整個世代的回憶錄,闡述作者艾米‧尼特費爾德從寄養家庭、無家可歸、從哈佛畢業,再到進入大科技公司工作的心路歷程,同時亦檢驗了社會對韌性的固戀及為此所付出的代價。 尼特費爾德十幾歲無家可歸時,曾睡在自己1992年出廠的豐田Corolla上,也在這輛車上撰寫申請大學的文件。她深信錄取菁英大學就是助她擺脫淒苦童年的唯一路徑,但若想實現向上流動的願望就必須先打造完美的韌性論述,證明這一路走來所忍受的磨難已經把她淬鍊得更堅強,她是有能力「克服逆境的人」。 然而,背後的真相絕非表面那般光明燦爛。 艾米的母親是個富有魅力的女人,患有囤積症的她雖然害女兒吃抗精神病藥物,另一方面卻又認定女兒天賦異稟。相較之下,明尼蘇達那對收留艾米的寄養父母就不同了,他們禁止她在家裡處理「色情圖片」,那些圖片其實是學校藝術史課程以米開朗基羅作品《大衛》為主題所製作的閃卡。 艾米的父親在變性後離開了她的人生,而「變性」這個概念在二〇〇〇年代並不為人所理解。她自身的過去存在著許多她不得不隱藏的內情,譬如心理健康問題、對藥品阿德拉(Adderall)上癮,以及才十多歲年紀卻必須自立自強這種與年齡不符的淒苦。艾米宣稱已經超越的各種逆境依然在她人生裡作祟,即使順利從哈佛大學畢業,又在Google覓得軟體工程師一職,但她發現功成名就未必與安全感劃上等號。 這本震撼人心的回憶錄,以犀利的目光娓娓道來,揭露了作者用問題重重的過去交換未來璀璨前景所需付出的代價。艾米以親身經歷「美國夢」的視角道出真相,赤裸裸描繪了向上流動的高昂代價、菁英聚集之地所散發的虛偽,以及社會對堅毅和韌性的期待所營造的嚴苛標準。 《接受》筆鋒直率,讀來往往悲慘憂傷,又帶有一絲黑色幽默,是一本會讓讀者揪心之作,挑戰我們對克服逆境既定的概念,進而從自己身上找到知足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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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艾米‧尼特費爾德是作家和軟體工程師。2015年自哈佛畢業,曾任職於Google和Facebook。她的作品曾刊登於《紐約時報》、線上文學雜誌《The Rumpus》、北美洲的《Vice》雜誌及其他刊物,目前與家人居住於紐約市。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目錄前言 第一章 父親改名蜜雪兒,從家中缺席 第二章 我夢想十六歲去紐約上大學 第三章 住進兒童住院治療中心是不得不的好選擇 第四章 輔導員,我曾被性侵 第五章 被迫去寄養家庭 第六章 進入南萊克維爾高中十年級就讀 第七章 我自殘、憂鬱和厭食,被送進精神病院 第八章 參加青少年藝術家夏令營 第九章 藝術學校的入學通知和獎學金 第十章 爭取保送常春藤盟校 第十一章 我的家,沒有我的容身之處 第十二章 我的「未來」需要行銷 第十三章 申請大學的推手—凱特博士第十四章 亂七八糟的暑假計畫 第十五章 人生中最倒胃口的事情 第十六章 我是金鑰匙獎的最佳年輕作家 第十七章 哈佛錄取通知書 第十八章 口無遮攔的後果 第十九章 我在布達佩斯的青年旅社被性侵 第二十章 忙碌的大學生活 第二十一章 李奧,我想分手 第二十二章 忙著當Yahoo!、Facebook與Google實習生 第二十三章 常春藤聯盟女子賽艇冠軍賽 第二十四章 我還能期待愛和被愛嗎? 第二十五章 謝謝大家,我現在很好! 後記 學習接受 作者的話

商品規格

書名 / 接受: 從精神病院倖存的哈佛女孩
作者 / Emi Nietfeld
簡介 / 接受: 從精神病院倖存的哈佛女孩:接受未必是一種喜悅的選擇卻是自癒的開始這是一本會引起共鳴的回憶錄:誠品以「人文、藝術、創意、生活」為核心價值,由推廣閱讀出發,並
出版社 / 日月文化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6267329559
ISBN10 /
EAN / 9786267329559
誠品26碼 / 2682444617006
頁數 / 464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21*14.7*2.2cm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自序 : 前言

雙方父母見面的前一週,我在家裡客廳來來回回踱著步,絞盡腦汁思考該怎麼說才好。「一定得說嗎?」我問電話那頭的安妮特,她是我高中的心靈導師。我祈禱媽媽會先洗過澡再來,而且來了以後將她的休旅車停到夠遠的地方,我未來的公婆才不會看到她車裡已經堆到頂棚的雜物。這樣一來,也許他們就會見到我愛的那位母親,那位在我住寄養家庭時偷偷帶我去上人體素描課的人;那位在住宿治療中心的輔導員把我書本沒收後,帶我去圖書館讀書的人;那位為了去看攝影展,大老遠從明尼亞波利斯開車載我去華盛頓特區的人。
「你之前是怎麼跟他們說的?」安妮特問道。
我咬著嘴唇,望向我紐約西村公寓外頭的銀杏樹。「說我以前讀寄宿學校,我一直都是這樣說的。」
「艾米啊,再一個月你就要結婚了。」
「是七週。」七週聽起來太快了。我原本是希望雙方家人在婚禮彩排晚宴時見面認識一下,等婚禮結束後大家擺個姿勢拍張照就可以分道揚鑣,從此不必再相見。我希望準婆家以為,我本來就是那種一定會讀菁英大學、會在《紐約時報》刊登結婚啟事的人,不希望他們知道我在準備大學申請文件期間,曾經在車上過夜的真相。也說不定拜倫的父母早就察覺到我的陰謀詭計,所以才會在我們敲定婚禮細節的當週,就買了機票準備去我的家鄉。
「他們都沒問你的家庭,或是你成長過程之類的事情?」從心靈導師的聲音我嗅得出一絲非難的意味。我腦海裡浮現她嚴厲的表情,臉上的皮膚在黑髮的襯托下顯得蒼白粗糙。一瞬間我好像又重新回到十幾歲那個時候。
不過安妮特以為我會怎麼跟未來的公婆講呢?每次我抱怨媽媽的囤積症,抱怨她不承認自己有問題,反倒讓醫生以為我太戲劇化和妄想而對我用藥時,安妮特就會勸我:「艾米,你媽媽她生病了。」也因此這些年來,對於擁有正常成年生活—遑論我心之嚮往的知性生活—的指望,已然是愚蠢可笑。更何況安妮特還責備過我:「過去就讓它過去,別去招惹了吧。」所以過去的事,我自然未對未來的婆家提起隻字片語。
「我想他們應該只是想見見她,」我提出我的看法:「先認識她一下。」
「不行,絕對不能這樣,你趕緊打電話給拜倫的母親,應該讓他們有時間做好心理準備。」
安妮特大概說得對。我公婆本來以為會認識一個收入不高的普通人,結果見過我媽媽之後,他們會怎麼想?
話雖如此,我們講完電話後我就坐在摩洛哥地毯上,尋思有沒有什麼藉口可以不用打電話給拜倫父母。不管跟他們說什麼,都會讓我有背叛媽媽的感覺。我在明尼蘇達長大,成長過程中除了一些醫生之外,媽媽是我認識的人當中最聰明的人。我們和那些鄉野鄙夫可不同。我談到我的家庭時,就會提起我那位聰明絕頂卻沒念過大學的同母異父哥哥,還有差一點就進史丹佛大學的媽媽;倘若她真的能去讀的話,人生一定會大翻轉。媽媽自始至終相信我,對我想去念常春藤盟校的抱負充滿信心,雖然這樣的信念看起來不切實際,但是這個面向的媽媽,難道不該讓未來公婆看到嗎?
真的有必要讓他們知道,我因為媽媽才知道什麼叫絕望嗎?我想忘掉自己睡過哪些地方,想忘掉沒有人知道我的下落、總是差一點就悲劇收場的那些歲月。成長過程中我一心只想讀書和學習,卻發現求援的可行做法十分有限。你必須面面俱到、值得人家的幫助,所受的傷害還必須「恰到好處」,而且即便這些條件都符合了,大人也未必能提供援助。每一個與弱勢青少年打交道的大人,包括治療師和大學入學委員在內,都以為這些孩子可以全憑意志力克服任何虐待和忽視兒童情事。如今我實在痛恨假裝自己「韌性很強」,所以寧可閉上嘴巴,什麼也別說。
可是我很少拒絕安妮特的要求,畢竟十年前多虧她報名參加計畫,進而幫助了我這個當時十五歲、掙扎於苦海的女孩。雖然我現在已經二十五歲,依然覺得取悅所有的大人是我生存的依歸。
於是,我撥了電話。
「喂?」未來婆婆利落的聲音把我嚇了一跳。
「你好,克莉絲汀。」我用念大學時學到的講話聲調跟她閒聊一下。我們聊起她最近一次的演出,也就是這個週末的室內音樂會,我們即將在大都會歌劇院見面。
「呃……在你跟我媽媽碰面前,我想先告訴你一些事。」接著我便看著便利貼把安妮特交代要說的內容念出來:「我媽媽是購物狂,又有囤積症的問題,所以我們母女關係不太好。十四歲那年是我最後一次住家裡。」
這些話說出口之後,想到我竟然已經和她兒子交往四年,頓時讓我覺得不可思議。我和他們一起度過四次感恩節,一起去科羅拉多州阿斯彭滑雪過聖誕四次,一起享用魚子醬過新年除夕四次,那些日子他們對於我現在講得如此精簡的過往人生毫無所悉。其實我的大學朋友也不知情,辦公室同事則以為我家境富裕,大概住在靠湖的別墅之類的地方。即便是拜倫—我決定攜手共度人生的男人—也只瞭解大概的輪廓而已。
我搬到曼哈頓,找到夢幻工作,每天認真塗抹A酸平復深印在額頭上的抬頭紋,又在臉頰注射肉毒桿菌,把我那長期緊咬牙齒而變厚的下巴線條軟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要讓自己遠離我的舊人生。我一天健身兩次,腹肌都練出來了,就連週末也早早起床,不睡懶覺。看起來我十分享受健康又充滿生產力的生活,但我之所以安排得這麼緊湊,其實都是為了絕不讓自己有超過十五分鐘的空檔,免得我本來已經克服的一切又回過頭來糾纏我。

********

一週後在明尼亞波利斯,我們通知媽媽來和我們見面,過了四十五分鐘,我見到了她,同時我也緊抓著拜倫的手不放。「嗨,親愛的!」媽媽眼神燦爛的問候我。她把自己打理得乾乾淨淨,油膩的頭髮還有梳過的痕跡。休閒褲口袋裡的皮夾鼓到外面,讓褲頭滑到腰際之下。褲尾垂落到她那雙黑色皮製網球男鞋上。當她傾身過來要抱我時,一股霉味鑽進我的鼻孔。「我車上有東西要給你。」
稍後在餐廳外頭,拜倫的父母提早十五分鐘抵達了。他母親戴著珍珠耳環,塗了口紅,身穿罩衫,看得出來很想留下好印象。我在電話上把媽媽的狀況告訴她之後,她問了媽媽的嗜好和興趣之類的事情。能有如此貼心的婆家,我感激萬分。
媽媽伸出手和拜倫爸媽握手。我放鬆的呼了一口氣;既然他們沒有和她擁抱,應該就不會聞到她身上的味道。進到餐廳入座的同時,我分不清自己比較憂慮哪件事,是怕媽媽讓他們覺得倒胃口呢,還是擔心她會迷惑他們,就像我十幾歲時她迷惑那些醫生一樣。
大家點好餐後,媽媽把鼻梁上的眼鏡往上推了推。「請問你從事什麼工作呢?」她問拜倫的父親。
「我是軟體工程師,」他面帶笑容的說道,然後又說他太太和兩個兒子也是工程師—一家子都是工程師。
母親表示讚許的點點頭。「哇,聰明的一家人,好基因。」她喝了一口水後繼續說道:「我做取證攝影師三十一年了,別人都覺得這是個很陰暗的工作,不過做著做著很快就習慣了,畢竟死掉的人基本上看起來都差不多。」
上菜時,媽媽正好講到她向海外採買兒童關懷包的購物策略。「我們去年準備了滿滿七百個鞋盒,外加價值三輛休旅車的剩餘物資!」拜倫父母客氣的微笑以對,目光接著飄到了牆上。兒童聖誕鞋盒禮物行動(Operation Christmas Child)是一項慈善活動,其宗旨在於教導美國兒童關於慷慨與慈悲的精神,不過我母親卻把它變成「工廠行動」。她鉅細靡遺解說每一樣物品花了多少錢。就算她「講價功夫一流」,可以談出「一把剪刀五十分美金」的漂亮價錢,但這批貨肯定吃掉她不少退休金和社會安全福利金老本。我一直抓著拜倫的手,直到他掙脫我的手。
「喔,哇,好厲害!」我的未婚夫插嘴道。接著他繼續說個不停,直到我媽媽思路中斷,吃了一口食物。
但是一等到拜倫停下來吃點東西,媽媽旋即又跳入除了購物之外她最喜歡的話題。「我想到一件很可愛的事情,這個回憶深刻到烙印在我腦海裡,」她一邊說話,服務生在一旁將她的漢堡裝盒。「我想你們一定注意到了,艾米她也很聰明,不過有時候很迷糊,她的大學申請文件竟然寫錯自己出生時的體重!」我的手滑下桌面去找拜倫的手,好讓自己有東西可抓著。
我想朝她大吼,可是我知道這樣做恐怕會給未來公婆壞印象。看在媽媽眼裡,她大概也只會把我的反應當成我生理期快來了吧。因此我什麼都沒做,只是緊閉嘴唇微笑著。「這件事有那麼重要嗎?」我說道。
她轉過頭去對拜倫父母說:「問問你老媽媽我呀,我記得你出生的體重,隨時可以告訴你!」
這個論調再熟悉不過:外人都該相信她而不是我。但我不能多說什麼來為自己辯護,因為媽媽隨便就能搞破壞。當然她絕非存心如此,這只不過是一個四面楚歌的母親在分享女兒麻煩的青春歲月罷了,純屬意外。媽媽想得到別人認可她是家長的需求,再次壓過了我對隱私的需求和我對事實的認知。我唯一能控制的就是用默不做聲來維持和諧。
和拜倫爸媽道別過後,我和拜倫陪媽媽走去牽車。我頻頻回頭確認他父母有沒有偷看我們。媽媽跟拜倫抱怨說,她因為車子後擋風玻璃的視線被雜物遮住而被警察關切。「這種時候就用後照鏡啊!」她打開車門,香蕉腐爛的臭味飄散出來。
「我沒想到你們會在明尼亞波利斯結婚,」媽媽嘴裡一邊說,雙手翻找著一堆塑膠購物袋、不成對的鞋子和寵物玩具—她覺得這些玩具可以讓那些身在戰火蹂躪的國家的兒童開心起來。「為何不去哈佛俱樂部辦婚禮?拜倫,你爺爺不是那裡的會員嗎?」
「他的確是會員沒錯,」拜倫回道。我緊握拳頭,他在我耳邊低聲說:「她拿什麼給你都收下,我們之後再丟掉。」
但那些東西不是問題,有問題的是我整個人生。站在媽媽的車子外面,等著她把副駕駛座清乾淨,等著她從那個本用來照顧我卻辦不到的家開車過來接我,這種情形發生過多少次了?每次她都要塞東西給我,有時候是七條Mitchum止汗爽身膏,有時候是四盒水彩或一盒被壓到凹陷的SlimFast纖體棒,彷彿是在彌補母女倆唯一共有的空間就是這輛裝滿垃圾的車子這個事實。
「我們真的得走了,」我對媽媽說:「要去處理婚禮的事。」但是她無視我。
等到拜倫告訴她我們必須先離開時,她才轉過身來,眼睛泛著淚光對我說:「我真為你驕傲。」
我一定要立刻離開才行,要不然一定會大吼或尖叫出聲。
所以我跑回去我們租來的車上。現在雙方父母已經見過面,我的婚禮沒有因此煞車,仍在籌備中,照理說我該感到欣慰的。我又再一次避開衝突成功完成與媽媽的會面。隔天我就可以飛回紐約,繼續過著十年前的我根本想像不到的生活。
可是我們母女間這場「和解」代價實在太高。不管我達成什麼效果,都不代表沒事了。

試閱文字

內文 : 第一章 父親改名蜜雪兒,從家中缺席

我上幼稚園的前一天,跪在床邊禱告:「親愛的主耶穌,請讓我學會怎麼閱讀。」說完後我淚流滿面,內心充滿學習的渴望,害怕自己會失敗。我這段過往,成為媽媽最愛講的故事之一:你們看看我女兒多麼好學、多麼虔誠。
才去幼稚園幾天,我就已經可以閱讀書本了。滿腦子只想讀書學習的我,好勝的背下了聖經章節,還計畫長大以後要去讀世上最棒的大學,也就是位於芝加哥的慕迪聖經學院。在上帝的眷顧之下,沒有不可能的事,我會有機會違抗進化論,當上醫療傳教士,找到愛滋病的療法,並且在座無虛席的滿場觀眾面前唱讚美詩歌。然而在我做著美夢的同時,幼稚園老師打電話跟家裡說,我沒梳頭就去上學,腳上穿的是髒襪子,身上的衣服也太小。結果我的艾德娜奶奶每隔幾個月就到我家來,批評我的儀容,再拖我去美容院剪難看的髮型,弄得我痛哭流涕。
奶奶前腳一離開,媽媽就會氣呼呼地說:「我們家總要有人賺錢謀生吧!」媽媽負責賺錢,家事由我和她全部包辦。我爸爸短暫做過護理師一段時間,但是在我出生前他就沒工作了。他覺得煮飯和打掃是女人的事(除非天氣變得夠暖,那他倒還願意烤個德國香腸)。
媽媽十分哀怨自己的人生遭遇。她年紀還小時曾夢想去讀史丹佛大學。「我差一點就錄取了,」她幾乎逢人便提這件事:「我覺得都是因為我只有十六歲,他們才拒絕我。」由於她父母總讓四個女兒挨餓,早上只給女兒一人一罐Metrecal減肥飲料當早餐,還要她們邊做健身操邊合唱,因此待在家裡絕非良策。(她們四姊妹日後都難以擺脫體重、慢性病和囤積症的問題。)媽媽急於逃離那個家,於是便跑去明尼蘇達大學位於鄉間的分校研讀藝術教育,後來在州犯罪實驗室覓得工作。
顯然,媽媽若是能去讀史丹佛的話,一切都會大不相同,尤其是在和我父親的關係劍拔弩張的情況下。她總是暢所欲言的說自己本來可以去有棕櫚樹和海洋的加州生活,而不是大半年時間都要花力氣刮掉擋風玻璃上的冰雪。她有機會和醫學系學生結婚,這個人會賺很多錢幫忙養家,而不是搞到前後和兩個遊手好閒的男人結婚。
事情的發展是否當真可以那麼簡單,從這個點必然會走到另一個點,我是深表懷疑的。就像媽媽講起如何認識爸爸的那段故事一樣:三十八歲的她帶著前段婚姻留下的十歲兒子,一心想再生個金髮女兒,而且要把孩子取名為「蜜糖」。我爸爸的背景模糊不清,好像上過攝影學校、做過不當的手術,又待過修道院、吃了很多迷幻藥,會妄想樹上有無頭雞掉下來,也曾經朝著五角大廈丟擲裝滿血的奶瓶,結果被抓去單獨監禁。媽媽認識他時,他已經跌宕起伏二十年,擁有白金色頭髮和湛藍雙眸的他,沒有固定居所。過了兩個月,儘管前一段婚姻所生的兒子苦苦哀求,但是媽媽還是和我爸爸結婚了。十歲的諾亞擔心繼父和新弟弟或妹妹會破壞他未來的人生。媽媽說起這件事的時候笑了出來,因為諾亞的預感沒有錯:我爸爸不喜歡繼子,把他趕到樓下去自生自滅。簡單講,他就是不想要孩子。「可是他懶到去買個保險套都不願意!」媽媽咯咯笑著對我說。她剛滿四十歲不久,就生下了我。
幸好,爸爸抱著我時「父愛油然而生」。他不同意「蜜糖」這個名字,把我取名為瑪格麗特.法蘭西斯。爸爸每天都在家看益智問答節目《危險邊緣》(Jeopardy!),要不然就是組裝電腦,我們家那隻馬爾濟斯和可卡貴賓混種的狗狗噗吉會坐在他身邊。他訂了一些嚴格的規定,比方說不可以擦指甲油(因為太性感)、不可以運動(有很多女同志)、不可以加入女童軍(有很多女同志和會墮胎的女人),不過我不介意。就算是規定我不准見諾亞,這也說得過去,畢竟根據爸爸的說法,他只是我同母異父的哥哥,又不是親哥哥;我的兩位父母對外都說我是獨生女。然而日子一久,媽媽就對爸爸的控制欲感到焦躁,開始利用午休時間去在地商店的大拍賣區掃貨。她祕密行動,在連鎖賣場Target買了一百隻一美元的維尼熊手錶,然後將這些戰利品藏在辦公室裡。鋼琴獨奏會結束後,她偷偷帶我去麥當勞吃冰淇淋,這些外出活動成了她最愛的回憶。
我實在受不了聽媽媽發牢騷,因為她講得好像身不由己似的。到了我八歲時,我不斷跟她說:「如果你這麼討厭爸爸的話,為什麼不乾脆離婚?」
「唉呀,甜心。」她用那種暗指我天真到無知的嗓音回答我。爸爸失業之後,奶奶給了他一筆價值二十萬美元的信託基金。即便艾德娜奶奶是小鎮醫生的遺孀,這筆錢也絕對不是小數目。媽媽苦楚地稱這筆錢是「婚姻維持金」。九〇年代那段欣欣向榮的時期,爸媽收到的利息幾乎就跟媽媽做全職工作賺到的薪水一樣多。有錢能使鬼推磨,爸媽因此繼續維持婚姻,一家人住在郊區,媽媽那棟位在明尼亞波利斯的雙層公寓則出租給別人。我們家是中產階級,差不多正好到可以算「中產」的最低門檻,但只要情況有個不對勁,就會從這個階級掉下去。
後來網際網路泡沫化,爸媽的爭吵愈來愈多。爸爸在門口堵媽媽,兩人在廚房裡摔電話簿,媽媽叫警察來,結果兩個都坐上警車,警察要他們用文明的方式解決誰來提交所得稅申報的問題時,我就躲在車庫裡。
就在同一年,我去參加聖經背誦比賽拿到州冠軍。除此之外,我還挨家挨戶去兜售募捐月曆,業績好到我有資格搭禮車。當爸媽在樓下對著彼此大吼的時候,我躺在床墊上,策劃著該如何剽竊翻唱ABBA樂團的阿巴少年組(A Teens)的作品,將他們的歌曲改編成榮耀上帝之歌。我理所當然地以為,無論我的人生發生什麼事,我都可以遁入自己的抱負中,這些抱負會把我傳送到一個我是怎麼成長都無所謂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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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讀四年級的某天早上,媽媽把我從學校帶出來,還要我守口如瓶。「我不能對爸爸說謊!」我吵著說:「這樣有罪。」可是她用迪士尼電台來賄賂我,因為能夠聽這個電台是難得的享受。滂沱大雨打在擋風玻璃上,李奧寶娃(Lil’ Bow Wow)柔情的歌聲從調頻廣播網1440頻道放送出來,媽媽駕著車載我去見我人生的第一位治療師。
我們開進某個辦公室園區,最後來到一棟骯髒破舊的建築,裡面有個穿著花俏鞋子的女士帶我去一間隨處擺著玩具的房間。她面帶微笑,要我用那些娃娃組成一個家庭。牆壁上有一大片雙面鏡。
當下我就懷疑媽媽帶我來做治療的動機:她一定是想拿到我被虐待的陳述,作為她離開爸爸的正當理由,並因此更容易贏得監護權。我把雙手交叉在胸前,拒絕畫房子或是去沙箱玩。治療師帶我回去找媽媽,跟她解釋說:「有時候得花點時間才能讓孩子卸下心防。」
那件事過後,我就不相信心理醫生,也不相信媽媽,她好像很火大自己請了假卻一無所獲。「真不敢相信你害我曠課。」我在她開車載我回去的路上埋怨道。媽媽伸過手來關掉廣播,正唱到「…Baby One More Time」的歌曲戛然而止,徒留雨刷刷著擋風玻璃的嗖嗖聲。
從那個情況看來,幾乎可以說媽媽好像希望我受到某種她不知情的可怕虐待,因為這樣一來她的日子就能輕鬆一點。她宣稱帶我去做治療是因為想幫助我,但是我不過是個留著蘑菇頭的小書蟲,身上穿著過小的衣服,爸媽彼此厭惡的孩子罷了,除此之外並沒有任何其他問題。
又或者媽媽也許是在傷感我不是「孩子」吧。我從五歲起就負責家裡所有洗碗盤和洗衣服的工作。我們家車道上的積雪也經常是我去清理的,往往一剷就是兩、三個小時,我的勞力成本比買吹雪機還便宜。可是我會如此是不得不為之。從這些責任和偉大的夢想中我變得獨立,深信自己是上帝的傳奇明星。然而,此刻我卻覺得自己是媽媽計畫中的抵押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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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頭來,媽媽不需要我也能製造陳述;那年春天,爸爸告訴我他要改名為「蜜雪兒」。在這番「驚天動地的宣告」過後,媽媽搬了出去,住到她在本地名下那棟雙層公寓的一樓。我則和蜜雪兒生活,於此同時父母開始進行監護權大戰。
「你感覺怎麼樣?」社工問道。這是一間擺滿箱子和公文信封的辦公室,我把雙手壓在臀部下坐著。那些檔案櫃裡想必裝著很多我這種小孩的人生背景,而這些經歷會連同散發著霉味、誘發我過敏的地毯一起,永遠鎖在這沒有窗戶的官僚體系中。
「很好。」我戒備地回答。親權評估員就跟遊戲治療師一樣想從我這裡挖祕密,他們會把我說的話解讀成他們想要的意思,所以我覺得只要講錯一個字,就足以毀掉我的人生。
他們都說我因為父母離異「受創」,但其實大部分是爸爸變性為女人這件事所造成。然而,二〇〇二年那個時候,《歐普拉》(Oprah)脫口秀還不曾有跨性別人士上過節目,因此根本不會有人相信,爸媽分開其實讓我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蜜雪兒開始變性之後,變得比較快樂,也更好相處。後來她改信一位論教派,沒多久我也不信亞伯拉罕諸教的上帝,祂會把女童軍以及她們的同志愛人和墮胎者送進地獄。如果說失去信仰是一種損失,我倒是沒有這種體會。我轉去另一間位在郊區的公立學校念五年級,還在那裡學了打鼓。
「我想和蜜雪兒生活。」我告訴社工和所有聽我講話的人。
她感同身受地點點頭,但隨即提醒我他們不會考量十二歲以下兒童的意願。我才十歲大,所以我的偏好並非重點。這種流程把我惹毛了;倘若我的意願不重要,為何還要問我的感受,彷彿我的想望和情緒狀態是兩碼子事似的?也許社工本身確實在乎,但就這個體系而言,我的意願無關緊要;整個監護權評估過程看起來像笑話一場。不過幾個月的工夫,媽媽已經把一箱又一箱她快速累積的雜物搬進那棟雙層公寓的二樓,那是她專門留著堆東西用的空間。社工來做家訪的時候,我們母女倆就穿著親子毛衣,向他們炫耀我們的縫紉作品。社工覺得我們太可愛了;我沒有想到要找媽媽的碴或叫社工去樓上看看。
我升六年級開學前的那個星期五夜晚,蜜雪兒從家事法庭回到家後,就叫我打包行李。「丹在來的路上。」意思就是:媽媽拿到監護權了。
我必須搬去跟媽媽住,不告而別離開我的同學,轉到別的學校去。蜜雪兒也要搬走,去美國的另一頭生活,她說她已經沒辦法再跟媽媽周旋。那個月我還跟她見過好幾次面,但是某次講完電話之後就再也沒聯繫。我含著眼淚把「遊戲王卡牌」和圖書館的書塞進黑色塑膠袋,就此吻別了噗吉。
媽媽的車在車道上停下,大燈耀武揚威、以勝利之姿閃耀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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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任何明理的父母若是站在我媽媽的立場,只要有辦法的話一定會帶孩子去做治療,但是我很抗拒。去談那些仍在發展中且我無力改變的事情,有什麼好處呢?
搬到媽媽家後過了幾個月,我們母女倆開始去做家庭療程。第一次坐下來諮商時,我才知道他們並沒有要討論我的感覺。「我要收集證據,」媽媽邊打開她的日誌本邊對心理醫生說:「以防『他』跟我爭監護權。」她一如既往,還在用蜜雪兒原本的男性名字來稱呼他。
「叫她『蜜雪兒』!」我氣呼呼地說,非常討厭媽媽和這位心理醫生,討厭他覺得做父母的把孩子拖到他辦公室,大辣辣地要求孩子提供把柄是正常事情的那副態度。
從媽媽的角度來看,我承認她確實拯救了我。沒有蜜雪兒掃我們的興,我們母女倆可以開單趟十小時的車到世上最棒的遊樂園玩,在應該要上學的日子裡玩到深夜,清倉大拍賣時盡情購物直到賣場保全護送我們出去。我們知道怎麼合唱七種語言版本的「生日快樂歌」。在連鎖藥局Walgreens的日光燈燈光下,我們假裝自己正在出演電視實境節目。
媽媽為我做了這麼多,蜜雪兒又遠走他鄉,我卻完全不知感恩。我好想念噗吉。媽媽和我身無分文,沒了奶奶的金援,還背上一身訴訟費和卡債,深陷在這棟充滿垃圾、老鼠亂竄的房子裡。我在轉過去的那間財力不足的明尼亞波利斯公立學校裡沒有惹是生非,卻一直被霸凌。聖經背誦比賽冠軍貧乏的社交技巧,再加上一身驚世駭俗的穿搭,比方說穿上蜜雪兒特別為了我升六年級開學第一天所買的漁網袖上衣和全拉鍊迷你裙,當然很容易成為箭靶。一天算下來我大概會聽到同學罵我妓女或賤人一百次。大人總是跟我說臉皮要厚一點,因為這種事情其實無法可解。
到了我十一歲生日前後,一個八年級生開始在校車上亂摸我,情況雪上加霜。一直到他威脅我又強迫我摸他,我終於忍不住跟媽媽說了。她剛下班回到家,滿臉疲憊。「那個,你有告訴老師嗎?」媽媽問道。我說沒有,她就要我去跟學校老師講;畢竟事發當時她不在現場,她無能為力。後來那年又發生其他事情,不過我已經知道最好別去打擾她。我所有朋友好像都碰過類似的經驗,可是我們沒有可參考的論述,除了在夜闌人靜時私下說說之外,沒有管道可以討論。每天下午放學後,我因為害怕獨處,就去和其他沒人顧的小孩閒晃。到了晚上我也沒辦法自己睡,便跑去和媽媽擠一張床。
「我想艾米有注意力缺失的問題。」媽媽這樣告訴心理醫生。她說她自己就有注意力缺失症,我哥哥也是,雖然他未經過醫師確診。(媽媽雖然帶他去看過醫生,但是沒有得到醫生的確診。)根據我們家的家族傳言,這便是哥哥沒去念大學,只能去輪班做保全的原因。
媽媽還向醫生出示證據:我頭髮凌亂、顛三倒四的模樣,還有經常遲到的習性。而最具毀滅性的證據就是,我在閱讀時會變得「異常專心」。
我對媽媽大吼,想阻止她把我當作不存在那般的談論我。心理醫生仔細地將媽媽說的話寫下來。他哪有理由不相信她?她是白人又能言善道,有房子、有大學學歷,有我全部的監護權。我只是個孩子,我的埋怨對他來說一文不值。於是我便像小孩那樣,拿起絨毛動物朝心理醫生丟去。媽媽的眉毛在老花眼鏡後面揚起,彷彿在對醫生說:「你看我說的沒錯吧?」
後來我又去看診一次,花了一個小時,並做了簡短的問卷,便被轉介給一位小兒科醫生做藥物治療。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接受未必是一種喜悅的選擇卻是自癒的開始
這是一本會引起共鳴的回憶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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