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中的女人 | 誠品線上

Dream Girl

作者 Laura Lippman
出版社 蓋亞文化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夢中的女人:他以為她只是夢境,直到她開始留下痕跡。致敬史蒂芬.金與希區考克的懸疑傑作——當你無法離開房間,也無法相信自己的大腦,最可怕的不是夢境,而是夢醒。東美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他以為她只是夢境,直到她開始留下痕跡。致敬史蒂芬.金與希區考克的懸疑傑作——當你無法離開房間,也無法相信自己的大腦,最可怕的不是夢境,而是夢醒。東美文化總編輯/譯者 李靜宜 小說家 劉芷妤 香港推理作家 譚劍好評推薦(依姓氏筆畫排序)★2022英國推理作家協會鐵匕首獎決選作(Ian Fleming Steel Dagger)★2021美國史全德雜誌評論家獎最佳懸疑小說決選作(Strand Critics Award for Best Mystery Novel)★《書單》雜誌編輯選書(Booklist Editors' Choice)★獲美國全國公共廣播電台NPR、《華盛頓郵報》、《Crime Reads》、《圖書館期刊》、《南佛羅里達太陽哨兵報》和都柏林市圖書館評為年度最佳推理小說之一!一場寫作天才的危險遊戲,真相比噩夢更令人不寒而慄!那天,他收到自己小說女主角寄來的信……一個從未存在的女人,怎麼可能找上門來?著名小說家在一場意外後臥病高樓公寓,與外界斷絕聯繫。某個夜晚,他醒來,看見她坐在床邊——那個本應只存在於他筆下的「夢中的女人」。是藥物副作用?創傷後遺症?鬼魂?還是真實的入侵?過往林林總總行為的結果,找上門來了嗎?《夢中的女人》是一部令人不寒而慄的心理懸疑小說。被困於密閉空間的作家、失去理智的恐懼,現實與虛構崩解的過程⋯⋯在向希區考克、史蒂芬.金等大師致敬的同時,蘿拉.李普曼以兼具幽默與驚悚的手法,反轉性別結構、鬆動類型框架,寫出一場關於記憶與真相、創作與失控的心理迷局。

各界推薦

各界推薦 書評媒體讚譽這部令人印象深刻的小說,展現了作家對心理的敏銳洞察和幽默表達。李普曼以多層次的猜謎遊戲呈現出她的最佳狀態。 ──《出版人週刊》星級評論(Publishers Weekly)李普曼不斷將情節扭轉成一個精緻的迷宮,直到令人瞠目結舌的結局。這既是一部迷人的作品,探討創作之謎,也是一部強而有力的 #MeToo 小說,但這僅僅是其令人驚歎的冰山一角。 ──《書單》星級評論(Booklist)李普曼致敬史蒂芬.金與希區考克,但這部驚悚故事完全屬於她自己,且極具吸引力。她傳達了被困在家中依賴陌生人的恐懼,以及失去理智的恐慌。這是一部扣人心弦、情節反轉的傑作。 ──《圖書館期刊》(星級評論)(Library Journal)向史蒂芬.金的《戰慄遊戲》致敬,《夢中的女人》兼具幽默與懸疑,結局更是讓人不寒而慄。──《時人》雜誌(People)才華橫溢的李普曼以這個故事展現一位有才但不道德之人的應得報應,結合了硬派和諷刺風格。《夢中的女人》既充滿懸疑,也妙趣橫生地嘲諷了文學界。 ──《華爾街日報》(Wall Street Journal)充滿社會意識(#MeToo運動成為情節的關鍵部分),並融入幽默、鬼魂與層層謎團,《夢中的女人》對於懸疑愛好者和文學諷刺迷來說,都是一部夢幻之作。 ──《華盛頓郵報》(Washington Post)一場寫作天才的危險遊戲,真相比噩夢更令人不寒而慄!蘿拉.李普曼是美國最接近露絲.藍黛兒的作家。──史蒂芬.金傑出的小說家!蘿拉.李普曼是位無畏記錄美國當下生活的小說家。──《控制》作者吉莉安.弗琳這是一部現代黑色小說,帶有濃厚的《戰慄遊戲》氣息。我非常喜愛她早前的作品《烈日下的紅髮女子》。她的文字流暢且充滿智慧。 ──《列車上的女孩》作者珀拉.霍金斯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作者蘿拉.李普曼(Laura Lippman)生於一九五九年,曾長期於《巴爾的摩太陽報》擔任記者,後專心於小說創作。一九九七年出道至今,不但獲得推理的阿嘉莎獎、安東尼獎、愛倫坡獎、夏姆斯獎等榮譽,更被評為過去百年來「重要」犯罪作家之一,在文學圈備受肯定。因為對推理小說的貢獻,更於2025年獲得美國推理最高榮譽「愛倫坡獎終身大師獎」。李普曼以記者工作為靈感,寫出曾是記者擔任主角的「黛絲探案」系列,廣受歡迎,也創作出《貝塞尼家的姊妹》、《愛麗絲與蘿妮》等單本傑作,是紐約時報排行榜常客。黛安.蓮恩、伊莉莎白.班克斯主演的電影《失蹤秘聞》,以及Apple TV+由娜塔莉.波曼主演的燒腦影集《湖中的女人》,皆是改編自她的同名小說。其後的新作《夢中的女人》,李普曼以全新的創作方向,透過細膩的敘事與幽默的筆觸,巧妙鋪陳懸疑推理,展現敏銳的觀察力與精湛的敘事技巧,更以深刻的角色塑造反思當代文壇現況與社會議題。翻譯 蘇雅薇倫敦大學比較文學研究所、臺師大翻譯研究所雙碩士。喜歡為了休閒而閱讀,為了翻譯而閱讀。畢生志向是躲在書頁後面,用自己的筆,寫別人的故事。譯有《柏青哥》、《失落手稿》、《搶救野鳥的夏天》、《最後的雪》、《非常嫌疑犯》、《血色善意》等書。

商品規格

書名 / 夢中的女人
作者 / Laura Lippman
簡介 / 夢中的女人:他以為她只是夢境,直到她開始留下痕跡。致敬史蒂芬.金與希區考克的懸疑傑作——當你無法離開房間,也無法相信自己的大腦,最可怕的不是夢境,而是夢醒。東美
出版社 / 蓋亞文化有限公司
ISBN13 / 9786263841833
ISBN10 /
EAN / 9786263841833
誠品26碼 / 2682904450006
頁數 / 352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21*14.8*2.1
級別 / N:無
重量(g) / 450
提供維修 /

試閱文字

內文 : 夢中的女人試讀




一月三十日





傑瑞.安德森的新公寓顛三倒四——客廳在二樓,臥室則在下層。這個建案在二○一八年公開銷售時,在宣傳手冊上宣稱有三百六十度的環景視野,但純粹只是炒作。二五○二號頂層公寓夾在另外兩間頂層樓中樓公寓之間,兩側的屋主一位是阿拉伯酋長,一位是奧運游泳選手,三戶雙層公寓共用一塊公共空間。可以確定的是,這是一個不公共的公共空間,能用鑰匙在電梯按下頂層按鈕的人才到得了這條水泥仿舊地面的走廊。可即便是酋長和泳將家也沒有三百六十度的環景視野。

這間公寓花了一百七十五萬美元,傑瑞賣掉二○○一年秋天在紐約市買的兩房公寓時差不多就賺到這麼多。最初那些房仲在看到他老舊的廚房和沒有免治馬桶的浴室時,紛紛猛搖他們一頭滑順的金髮,彷彿他決定不重新裝修代表他這個人有嚴重的道德瑕疵。然而,他的公寓去年秋天賣了將近三百萬。就他對目前稅法的瞭解,從資本利得扣除二十五萬美元的免稅額後,剩餘的錢必須再投入新的房產避免課重稅。錢在巴爾的摩很好用,為了找到能消化資本利得的房子,空間又不會大得過分,他可費了不少工夫。最後,他住進璟觀大廈,在這兒金錢似乎等於冰冷堅硬的東西——廚房用的大理石,仿舊的水泥地板,巨大的工業風燈具。

他的作家經紀人堤路.維格納拉加說:「房子真不錯。」他站在玄關,或者說在有牆的公寓裡,玄關就該在這兒。「不過傑瑞,他們有說地點在巴爾的摩嗎?」

「少開玩笑了,堤路,你明知道為什麼我在這兒買房。」

八個月前,醫生信誓旦旦地告訴傑瑞,他的母親只剩不到兩個月可活,她唯一的心願是死在自己家裡,在傑瑞「兒時」的老家。身為孝順的兒子,傑瑞認為他可以達成母親的願望。兩個月過去,三個月過去,到了第四個月,醫生終於坦承他們也會出錯,他母親的壽命可能超乎預期——她不會永遠待在家裡,但在可預見的未來她應該都會在(這句話本身就互相矛盾:人不可能預見未來)。傑瑞判斷在巴爾的摩買一間公寓能解決他所有的問題,所以即便廚房和浴室不甚理想,他仍迅速售出紐約的公寓,接著立刻出手搶下這間已經裝潢好的房子。前屋主是某詐騙科技公司的財務長,正在處理離婚的種種問題。

然而母親於十二月三十一日去世,他買下巴爾的摩的公寓才過了三天。她的個性柔順溫和,這輩子大多時候都順著他人的意,但她真的想要某樣東西時會變得很固執。她想在家裡死去,有傑瑞陪伴,她確實做到了。

四週後,全方位服務的經紀人堤路來了,要來談他聲稱是追弔的活動,包括帶傑瑞母親的骨灰去小路易餐廳用午餐。雖然母親從未在小路易餐廳吃過飯,但一九六○、七○年代期間,每逢重大時刻,她都選在同個地點的摩根米臘德餐廳慶祝。傑瑞中學畢業,傑瑞拿到吉爾曼學院的獎學金,傑瑞申請上普林斯頓大學,她的生日。有一次,只有一次,傑瑞說服她放下對摩根米臘德餐廳的忠誠,堅持在他第二本小說出版當天到紐約用餐。他帶她去麥可餐廳,她在那裡看到一位知名女主播,便催促傑瑞去見那位金髮搖頭娃娃,請她在節目上介紹他。傑瑞婉拒了。

小路易餐廳是頗為體面的法式餐酒館,但他不禁懷疑堤路是否在暗中評判它。相較於紐約類似的歐點和茴香酒餐廳,傑瑞其實更喜歡這裡,比較沒那麼裝腔作勢。他挺喜歡巴爾的摩的許多事物,或者也許只是現在他覺得必須在腦中列出一些巴爾的摩優於紐約之處。電影:這兒幾乎沒聽過電影能滿座。天氣:冬天稍微溫和一點,短一點。超市呢?史密斯大道上的全食超市跟紐約上西城那家一樣糟,算是扣分。

堤路表示自己被小路易餐廳迷倒了,整個北巴爾的摩都迷倒他了。隨著他們接近傑瑞在洛克斯特角的新家,踏入據稱走向上流的藍領社區(璟觀大廈即為範例),他的興致似乎明顯減退。他們開進車庫,把共享汽車停在指定空位,搭電梯到一樓,傑瑞去櫃檯跟菲蘿領了郵件。這一路上堤路罕見地保持沉默,直到看見菲蘿才開心起來。她身材玲瓏有緻,傑瑞總猜不透她的種族,但他知道絕不能問她那雙眼睛、膚色、髮色是從哪兒來的。堤路可以問嗎?思考堤路是否能問這個問題有錯嗎?當代世界總是令傑瑞不知所措。

他轉動鑰匙,按下標示頂層的按鈕,不過傑瑞絕不會說他住在頂層公寓,絕對不會。「當然,你可以從車庫直接到公寓。」他說。「只要你有門禁卡。」

堤路說:「當然。」

堤路明亮的眼睛繼續打量一切,像極了他每次審視傑瑞新手稿的模樣,讓傑瑞彷彿回到那些漫長得令人難以忍受的時刻。

傑瑞問道:「你能想像這樣的公寓在紐約要花多少錢嗎?」講錢很俗氣,但堤路對他的收入瞭若指掌。當年他買下紐約的合作公寓時,還是堤路為他證明財產淨值的。

「確實,」堤路說。「但是——那樣房子就會在紐約了,傑瑞。」

「我會回去的。」他說。「我必須在這兒住上一到兩年,轉賣才不會虧太多錢。到時候我會換小一點的房子,或許試試別的社區。我本來就對上西城有點膩了。」

「所以這邊的房地產有在增值嗎?我以為巴爾的摩最近幾年,呃……還滿慘的。不是有暴動嗎?謀殺率好像也挺高的?我記得不久前才在《紐約時報》讀過相關報導。」

「Y世代對巴爾的摩很感興趣。」傑瑞複述他聽過的消息,但他不記得是誰說的。「這裡是目前美國東北他們最住得起的城市。自從……警方執法過當殺死弗雷迪.格雷【註】後,房市就有些低迷。」

在巴爾的摩,很難判斷究竟要將二○一五年的事件稱作是「暴動」還是「起義」。傑瑞沒有多說,因為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定義。

「嗯……」堤路開始在上層來回走動,連問能不能四處看看都沒問。他個子不高,頂著個大腦袋,比傑瑞大八歲。自從堤路在《喬治亞評論雜誌》讀到傑瑞寫的故事起,他們已合作四十年了,但兩人的年齡落差對傑瑞依然重要。堤路的頭髮偏長,他會往後梳成獅子般的鬃毛。曾經藍黑色的頭髮現在一片雪白,髮際線也退後了,不過髮量還是不錯,濃密且光澤。他都穿訂製西裝,考量到他的身高,大概不訂製也不行。有時他仍會令傑瑞畏懼,即使他們的合夥關係已撐過七任太太(傑瑞三任,堤路四任)。

「傑瑞,你有在寫什麼嗎?」

「你知道我不談未完成的作品。」

「小說。」

傑瑞一時之間以為堤路在指責,而不是提問,可能是因為他確實在說謊。他好幾個月沒動筆了,以目前的情況來看他想還算合理,雖然這輩子其他的困難時刻他都能持續寫作。

「當然,不然我還會寫什麼?你知道的,我現在對文學批評沒有興趣,大部分的美國作家都很無聊。」

「我以為你母親過世後,你可能會考慮我們談過的回憶錄。」

「你自己提的吧。回憶錄這種形式太粗俗了。」

「可是你父親的那些事寫成故事多好啊。」

「不,堤路,那些事可悲又老套。況且我把有意思的部分都用在第一本小說了,我不打算碰同樣的題材。」

「只是——你的出版社希望你簽新合約,他們有權知道你在寫什麼。」

「等我寫完新書——眾所期待的新書——他們就會知道了。我不喜歡預付版稅,堤路。當初壓低了第二本和第三本小說的價格,導致《夢中的女人》和後來的作品狀況都不同了。我不會先從還沒寫的書拿錢。我沒辦法——」

他停住了,害怕自己會說出那句他不願意大聲說出的話:我沒辦法寫了。不是真的,不可能。不過看看母親過世的原因,他怎麼可能不擔心某天也得到同樣的診斷?這種病會家族遺傳。

「好吧,景色確實很好。」堤路欽佩的口氣很真誠。「說真的,面對這樣的環景視野,我不確定我有辦法工作。我很喜歡你能看到港口營運的區域,而不只是華麗的擺設。」

「這裡以前是塔狀穀倉。」傑瑞說。「這棟大樓的地點。」

「幸好你沒有對麩質過敏。」

哈哈,很好笑喔,堤路。傑瑞朝他露出一成五的微笑。

他的經紀人順著樓梯瞥看下方較暗的房間——傑瑞的辦公室、傑瑞的書房、傑瑞的臥室。這樣的格局設計幾乎無法待客,中型臥室用作辦公室,最小的臥房則專門放置那些無法擠進書房或樓上書櫃的書。假如瑪格提議來訪——不太可能,瑪格這種人絕不會對巴爾的摩有興趣——他就能說沒有空的客房,只有所謂的書房有活動式沙發床。他希望瑪格知道他的床不歡迎她了。

「這——挺有趣的。」

「這叫龍骨梯。」

「喔,我很熟悉這個概念,但放在大家看得見的開放空間不是比較合理嗎?裝在這兒多浪費。感覺像看進一張嘴,牙齒之間還有很大的縫隙。」

「公寓不是我設計的。」傑瑞解釋。「我需要馬上能入住的房子。大部分的家具都是原本用來展示的,我請他們通通保留。我從紐約只帶來我的赫曼米勒牌閱讀椅、辦公桌椅、我的書跟餐桌椅。」

堤路毛茸茸的濃密眉毛在額頭上形成完美的倒V,但很快又鬆開了。傑瑞判定堤路的調侃其實帶了點羨慕。這間公寓很美,雖然他曾費盡心思逃離巴爾的摩,但經歷紐約後,這兒感覺很寧靜。或許只要換個環境,他就能繼續工作。換個環境,不用再面對瑪格的歹戲,不用再為母親晚年的生活品質懸心,他相信自己很快就能再次動筆了。

「總之,我帶來一些寄到經紀公司的東西——常見的粉絲信。」堤路咧嘴一笑,因為這些信多半來自傑瑞的黑粉。「還有演講邀約,有些報酬不錯喔。」

堤路將裝滿信封的文件夾交給傑瑞,他注意到其中一封信的草寫地址無疑是女性筆跡,完美到他懷疑是機器模仿的手寫字體。不過信封蓋著巴爾的摩的郵戳,回郵地址也有些熟悉。菲特大道。他心頭湧現暖意,接著——腦袋陷入空白。他記不起那個人,某個只讓人感到親切和喜愛的人,住在菲特大道。這種空白的狀況越來越常發生。嚴格來講,他知道是怎麼回事。他的前額葉皮質萎縮,無法提供傑瑞想要的資訊,等會兒他放鬆後,就能輕易想起來了。但此刻他的記憶被鎖住了,就像試了一連串錯誤密碼的手機。這不是老年癡呆的跡象,不是,不是。

堤路堅持要搭優步去火車站,因為傑瑞的新助理維多利亞外出辦事還沒回來。傑瑞沒有車,除非算上母親珍愛的賓士廢車。現在車停在他的車位上,等遺產清算結束他就能合法擁有並出售了。他決定依賴共享汽車和優步,以及偶爾搭水上計程車。

堤路表示,「我很期待看看你寫的東西。」這句話也很正常,畢竟傑瑞過去四十年都在寫東西。他不是產量最高的作家,一共才寫七本書,但多虧了《夢中的女人》,他不必以量取勝。

不過他向來很有紀律,每天從八點工作到十二點,再從三點工作到六點。最近他完全無法寫作,但不是風景的錯;為了遮蔽刺眼的陽光,他樓下辦公室的窗簾都拉起來了。他的電腦有特殊的仿紙螢幕。傑瑞很訝異許多作家不清楚自己作品的紙本書樣貌,不過現在大家都用手機一段一段讀小說,或許是他脫節了吧。他有完美的桌椅,也盡量叫助理不要待在公寓,他知道寫作時他無法忍受跟活人共享空間。

然而,他還是沒有靈感。

堤路離開後,傑瑞拿著那兩綑信件乖乖走進辦公室開始分類:一疊要回收,一疊是帳單,一疊是私人和公事通信。但他沒有精力拆開任何一封。他應該委託維多利亞處理這些信嗎?她年近三十歲,做事積極,卻沒有野心。她說她熱愛閱讀,不過並不打算寫作,因此贏得這份工作。最糟的助理都是小吸血鬼,試圖把擺明乏味的工作轉為指導課程。他們會榨乾你,不論是精神上還是實質上,尤其是那些年輕女性。

現在想想,或許就是維多利亞告訴他Y世代很喜歡巴爾的摩。不過她大學才搬來,似乎純粹因為懶惰才待下來。他們後來發現,二○一二年他在古徹學院擔任客座教授教創意寫作時,她也在同所學校,不過那時她已轉修生物,所以兩人不曾碰面。她不知道為什麼要唸生物,也不知道自己真正想做什麼。傑瑞覺得難以置信,他從十三歲就知道自己想成為作家,自此和冷漠的世界奮鬥,年過四十大家才承認他不是一本作家,能長久寫下去。他不喜歡批評年輕人,身為戰後嬰兒潮的末尾,他對那些套在自己身上的刻板印象很反感,畢竟大多都與他無關。不過他仍質疑現下對快樂的狂熱追求,套句電影《大國民》的台詞來說:如果你只想要快樂,那麼要快樂不難。

他強迫自己打開電腦,擠出幾個字。他想寫一九八○年代初期的柏林。回憶錄!堤路怎麼能又提這件事?傑瑞避著不寫父親不是出於對母親的尊重,而是尊重自己的想像力。他的父親普通得令人厭煩,只是做了一件極為可憎的事,傑瑞不覺得那有什麼好寫的,他不會讓父親得意地佔據那麼多腦內空間。當然,父親也不會知道,他已經過世將近二十年了。

傑瑞放棄寫作,花一整個下午讀書,直到聽見維多利亞走上樓送來他的晚餐。傑瑞不下廚,也沒耐心忍受現代人對食物的過度關注。對他來說食物就只是燃料。維多利亞的工作包括每天從全食超市或哈里斯蒂特超市替他買來現成餐點當晚餐。他可以自己打理早餐——微波加熱燕麥粥、水果和優格。午餐則是火雞肉三明治,或許配點紅蘿蔔。因此傑瑞得以保持身材精瘦健康,除了走路和划船機以外不需做任何運動。划船機甚至不是他的,只是公寓擺設的一部分,房仲在他詢問是否可以包含家具時,便假定他也想留下機器。偶爾他會換上運動短褲和T恤,在二十五層樓高的地方划船,感覺像在拍該死的廣告,不過他猜划船機廣告會找年輕一點的男人拍。

他在廚房看著日落用晚餐。城市的夜景很美,缺點會消失,點點燈光閃耀。他發現他在想是否有義務聯絡父親的繼承人,告知他們母親的死訊。她的律師很確定父親的第二個家庭不能爭奪母親的遺產,一切都會由傑瑞繼承。

問題是「一切」就是那棟房子,包括三份房貸和裡面多到不行的物品。他打算叫維多利亞負責清空房子,但他也不能完全擺脫責任。事實上,母親保存了一切,包括他年少時期的作品。普林斯頓大學雖然沒有出價最高,但還是得到了他的論文,並要求提供完整的紀錄。他得逐一查看每個紙箱和板條箱,確認無遺。他想,他或許該為郵件整理出一套系統,封存電子郵件,並歸檔一般信件——

信件。菲特大道。他怎麼會忘記誰曾經住在菲特大道?好吧,他說「曾經」,因為她只存在書中,他寫的書。菲特大道是《夢中的女人》中奧貝利的住處地址。算是內行人的玩笑,稍微致敬《蘿莉塔》的作者納博科夫和書中的奧貝利.麥克菲特【註】,不過幾乎沒有人注意到這點巧思,因為菲特大道確實存在於巴爾的摩。他讓奧貝利住在希臘城中心,能聽到高速公路的車聲,徒步就能到薩摩斯餐廳。確切來說,是菲特大道和彭卡街的交會口。不過地址是杜撰的,沒有菲特大道四九九九又二分之一號,沒有迷人的少女住在地下室公寓,執行她神祕的計畫,誘引對人生絕望的年長男子。信封上的地址是四九九九號嗎?他本應該會馬上注意到,但近來他太分心了。不,他覺得沒有門牌號碼,只有路名,否則他會注意到數字。馬里蘭州巴爾的摩菲特大道。

他必須知道。他跳起來,膝蓋狠狠撞上書桌底側。他踉蹌幾步,差點被划船機絆倒,跌跌撞撞滑過光滑的地板。他的腳踩上龍骨梯第一階時並不穩,於是失去平衡。他猛揮雙臂,卻什麼也抓不到,因為沒東西可抓。母親會說他摔得茶壺屁股越過茶壺頭【註】。為什麼母親會這麼說,到底什麼意思,茶壺又沒有屁股。他一直不明白,直到此刻跌下梯子,差點將自己摔碎。他試著站起來,但右腿不聽使喚,可及範圍內也沒有東西能讓他撐扶起身子。他試著把身體拖過地板,但腿實在太痛了,角度也很古怪,感覺不妙。要是移動導致傷勢惡化呢?他試著找到一個舒服的休息姿勢,但仿古水泥地這該死的設計,讓他只能等到早上維多利亞終於進來。

他盡可能擠出所有的尊嚴說道:「打一一九。」然後用手臂遮住漫長悲慘的夜間他忍不住解放的痕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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