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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碎肉末 (經典久別重逢增修版)

作者 李佳穎
出版社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小碎肉末 (經典久別重逢增修版):——在《進烤箱的好日子》後,讓我們重新認識李佳穎。★20年前,他以兩本短篇小說橫空出道即神隱;20年後,首部長篇小說旋風橫掃各大獎,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一切正在發生的事都剛剛好極了。凹槽,罅隙,碎是語言的裂縫,各安其位吧,意義將自其中茂生。十一篇短篇小說,構築李佳穎小說世界與碎片。以不到三十歲的年紀獲文學大獎,陸續出版《不吠》、《小碎肉末》後,李佳穎旋即消失,成了文壇的都市傳說,二書成為熱愛小說之人必讀的夢幻逸品,一旦擁有,絕不輕易釋出。沉潛十六年後,李佳穎以《進烤箱的好日子》,得遍年度各大書獎,叫好叫座,更旋風式與全球最大出版集團企鵝蘭登書屋簽下全球英文版權。不外宣告:寫小說的李佳穎回來了。《小碎肉末》為李佳穎第二部短篇小說集,十一個短篇故事背景有的在台灣城鎮,有些在遠方異地,但無論是近是遠,是緩慢或高速,篇章之間盡是恰如其分的克制,誠如作家柯裕棻曾言:「她把無滋無味的日常生活細細地切開來,於是讀者就見到那內部奇特的理路,無血,冷凝,又明明白白的是血肉。彷佛應該要痛,可是又不。」《小碎肉末》經典久別重逢增修版,除內容經過全新排序;新增一篇同期作品,更邀請政大台文所蔡惠名教授協助台文審訂。李佳穎的小說是一股勃勃的擾動,將語言/死亡/無盡旅程濃縮在短短篇幅,他讓你覺得過癮,還未明白世界的全貌,卻蠢蠢欲動,昭示生命的殘暴與遺憾如鯁在喉。這十一篇小說讓人明白:好看的故事會使人念念不忘,久別仍終將重逢。「寫作者堆起一段小世界,語言作為一種接受與反應,在在承載著人最細微的算計、自忖、反叛與和解,儘管用手去指即變了形狀,能圖的總還有不說的默契,更貪心點──也許一扇能截出『碎』字的窗框。」——李佳穎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全世界的李佳穎,起來!〉同名同姓的人有多少種聲音?李佳穎把玩自己的名字,呼喚出千千萬萬平行萬花。〈鬥陣〉第一次翹家的林家豪,在酒吧地下室遇上自己的「分身」,在陳俊宏的天母豪宅家中,他們相互傾吐祕密。〈書、房子、震動〉柯在花店上班,柯獨居透天厝一樓,他生活簡單,當他一字一字讀很厚的小說,整個世界都震動了起來。〈上台〉三合院裡娶媳婦熱熱鬧鬧,主持人吉祥話連串噴發,說好辦桌不請人表演的,但沒想到結婚本身就是場表演。〈好死〉我和猴子阿媽一邊看午後重播的日劇,一邊討論好死和歹死,每天吃罐頭茄魚麵的猴子阿媽早晚拜佛,求自己好死。〈吞一顆硬糖〉女孩九歲,喜歡上漸孵出的胸脯,她吞硬糖,一顆兩顆三顆,半溶化硬糖卡在胸口,她感受死亡與生的逼近。〈剛剛好〉鴨毛不吃藥很久了,他和朋友的朋友去遊樂場,在鬼屋揍大里軟軟的肚子,上班的憋屈,生活的無力,一切都剛剛好嗎?〈The Case〉費怡和安珀兩個不怕死的女孩,接到一個case,執行將死的老人生前遺囑,以性交易,和死亡交易,沒有什麼不同。〈母鹿〉母親死後,蘇云和丈夫前往一處清冷的國家森林公園,睡不著的深夜,蘇云突然思念起一隻母鹿。〈一段一百六十公里〉珍珠和金城駕車公路旅行,錯過一塊寫著一百六十公里的告示牌。前後無人無車無聚落,油箱指針剩一格半⋯⋯〈哈夫以爾〉力圖撞爛了賽利卡跑車,弄丟深愛過的人,變成背房貸的上班族,但哈夫還在那裡,彷彿未曾走遠。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李佳穎在台灣出生長大,著有短篇小說集《不吠》、《47個流浪漢種》、《小碎肉末》,首部長篇小說《進烤箱的好日子》獲台灣多項書獎,並售出全球英文版等十餘國版權。他現居波士頓。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全世界的李佳穎,起來!鬥陣書、房子、震動上台好死吞一顆硬糖剛剛好The Case母鹿一段一百六十公里哈夫以爾後記新版之後

商品規格

書名 / 小碎肉末 (經典久別重逢增修版)
作者 / 李佳穎
簡介 / 小碎肉末 (經典久別重逢增修版):——在《進烤箱的好日子》後,讓我們重新認識李佳穎。★20年前,他以兩本短篇小說橫空出道即神隱;20年後,首部長篇小說旋風橫掃各大獎,
出版社 /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6269973712
ISBN10 /
EAN / 9786269973712
誠品26碼 / 2682919683000
頁數 / 256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13x19cm
級別 / N:無
提供維修 /

試閱文字

自序 : 後記
我大學時翻閱愛德華.哈波(Edward Hopper, 1882-1967)的畫冊,第一次見到「chop suey」一詞。在他一九二九年的同名畫作裡,一張靠窗的兩人餐桌,臉似涼粉白糕綴櫻桃的女士面對一個穿著茄色外套的女性背影,彷彿專心聽對方說話。光線從挑高的玻璃窗踏入,慘白桌巾上一管小陶壺,餐館外牆突出的大型直立霓虹招牌,給窗框截出了「suey」的部分。我查了牛津英語詞典,chop suey──音譯「雜碎」,以肉、豆芽、筍片與洋蔥混炒而成的中國菜。
當時我在台灣過了二十一年,從沒聽過「雜碎」;接著到美國過了九年,還是沒見過「雜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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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op suey」這道菜原是十九世紀末西方人的創造,據聞二十世紀初美國東西岸大城市「雜碎館」林立,光紐約就有數百間,後「雜碎」才傳回說華語的人嘴裡,附上翻譯與解釋(「然其所謂雜碎者,烹飪殊劣,中國人從無就食者。」──梁啟超《新大陸遊記》,一九〇三)。輾轉百年,美國的雜碎館被各式中餐館取代,今日菜單上有「豬/雞/牛/豆腐(任選一)炒蔬菜」,沒有「雜碎」。
若詞典是小說,「chop suey雜碎」便是不折不扣的悲劇人物。一個唸起來那樣粗野可親的名字(「雜碎」),對上一盤想像起來那麼不講究卻又那麼可能出現在我家餐桌上的菜餚(炒肉、豆芽、筍片與洋蔥),尷尬繞了大半圈下來兩頭不靠岸,最後只得沉入哈波的油畫,錢德勒的小說,和需要方便文化符號的西方電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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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五年到二〇〇六年我寫下《小碎肉末》一書裡的十個短篇,同一段時間內也重讀、修改與重寫這些作品,完稿後因出版問題而擱下,到了今年(二〇〇八)我又重讀這些小說,在其中一篇檔案的尾巴,讀到當時另寫的一段文字:
我盯著一個娃娃屋瞧,路過的人以為我探頭探腦為的是那些可以放在手心裡的小椅子,小電扇與小馬桶。我試著告訴他們:不,讓我著迷的是那個椅子與電扇之間形成的走道,洗手檯底的凹處,馬桶水箱下方靠牆的空間⋯⋯但我用手指啊指的,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那些地方,那些罅隙,只有在東西擺對位置的時候才會出現;只有在灰姑娘一天的苦難結束,躲進去哭泣的時候,才會發亮;只有在不問灰姑娘家裡怎麼可能出現抽水馬桶時,才會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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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娃娃屋的譬喻對寫作,在《小碎肉末》出版前夕看來仍算合用,特別是短篇小說。寫作者堆起一段小世界,語言作為一種接受與反應,在在承載著人最細微的算計、自忖、反叛與和解,儘管用手去指即變了形狀,能圖的總還有不說的默契,更貪心點──也許一扇能截出「碎」字的窗框。
新版之後
《小碎肉末》初版印於二〇〇八年六月。今日重新出版,文句無更動,唯小說排序編輯有所調整。成書有兩處改變:一是將小說裡的台語修訂為臺灣台語常用字,並在我認為需要的地方標注對應的華語譯文。二是新增小說〈吞一顆硬糖〉,這篇小說寫於二〇〇六年,與書裡收錄短篇屬同一時期(二〇〇五—二〇〇六)作品。
謝謝自轉星球社長俊隆、編輯彥如與美術設計佳璘,能與強大團隊合作是我的幸運。謝謝這本書的初版編輯,洪範書店的葉雲平,你的品味是我的明燈,無論小說或酒。
永遠謝謝我的家人與朋友。

試閱文字

內文 : 母鹿
當蘇云的丈夫發出第一嘶鼾響,蘇云猛地坐起,那力道讓軟陷的彈簧床上下一陣。丈夫動了動,聲音停了,蘇云輕輕下床,走出房門的時候丈夫的呼吸正漸深,漸強,然後在某一刻那呼吸又長成了鼾聲。
蘇云睡不著。這趟旅行原意是希望能讓她好睡些,蘇云的母親死了,當一切後事告一段落,蘇云還是無法睡好。蘇云與丈夫決定請一個禮拜假去走一走。他們尋找在一定預算下,離開夏天亞熱帶城市所能到達的最遠地方,這天來到南半球的山上,時值冬日,山上有雪。
小鎮位於一國家森林公園附近,冷天旅人不多。他們住的營地夜裡望去,一整排小木屋廊燈只亮了四盞,包括他們這間,以及住在入口處的老闆一家。老闆喬治是個蓄絡腮鬍的胖男人。第一天蘇云與丈夫曳著行李推開大門,喬治正在櫃檯後低頭微笑。大廳約莫就是一般家庭式的客廳布置,有沙發,電視,茶几與立燈,室內浮著昏黃的橘光,牆上的布告欄貼著照片。登記的時候,蘇云看喬治老對著櫃檯內下方咧嘴笑,好奇偷偷踮起腳尖。喬治「唰」地站直,將櫃檯下的一個小籃提上桌面。
「我女兒,」喬治說:「小卡洛琳,這世界對她來說還很新。」
蘇云嚇了一跳。籃子裡層層棉布裡裹著一個孩子,那麼小,臉皮還是皺的。
「她多大?」蘇云問。
「三個禮拜又兩天。」喬治不假思索。
小卡洛琳似乎連張眼都得用力,一個不注意眼皮又皺起來。她的小手指蜷成一團,像一撮乾蝦米。
「她很漂亮。」蘇云說。
「謝謝!」喬治雙眼亮了:「可不是嗎?」
櫃檯右後方的門裡走出一個女人,喬治介紹是他老婆貝絲。貝絲跟喬治一樣身材,帶著剛生產完女人的倦容,臉部皮膚有一種氣球臌脹到最大後開始消氣的鬆軟質感。貝絲與他們打過招呼,提著小卡洛琳進房裡去了。
「她是你們第一個寶寶嗎?」
「不,小卡洛琳有兩個哥哥。」喬治說:「湯姆與大衛去祖父母家了。布告欄那邊有他們的照片,在門旁邊的牆上。」
蘇云走過去看著軟木皮上貼著的照片,兩個對著鏡頭咧嘴大笑的男孩,四五歲的年紀。那樣近,她分不出誰大誰小。
「那是真的嗎?」櫃檯邊蘇云的丈夫指著布告欄上方問。
「喔,當然。」喬治說:「現在平地上正是獵鹿的季節,乾冷的冬天,一直到九月。這附近,你們要運氣好才能看到一隻。」
蘇云仰望布告欄上方那顆有著碩大角叉的鹿頭標本,從她的角度看去,鹿突出烏黑的圓眼上布滿哀傷的長睫毛。
喬治安排他們住在中間的木屋,每間木屋前都有空地可停車。「我們供應簡單的早餐,櫃檯那邊桌上的壺裡隨時都有熱咖啡,」喬治說:「吃飯的話,你們開上來的路上有幾間餐廳,如果要買雜貨,再往前開兩哩左右有老洛的雜貨店,老洛脾氣不太好,但店裡什麼都有。」
小木屋為稍微架高的平面樓層,屋內設計簡單,爬上短階梯後進門為玄關與客廳,右後方為臥房,衛浴在臥房裡,臥房左邊有小廚房,簡單的兩電爐,冰箱與小型碗櫃。廚房底有道落地窗門連著陽台,推開門站在陽台上看去便是整片覆雪森林。屋內裝潢看得出來舊了,但很乾淨,聞不出什麼潮味。客廳裡有個小壁爐,喬治幫他們生了火,教他們怎麼添火與翻動柴薪,許多生字他們聽不懂,但喬治比手畫腳一陣他們竟也理解了。
蘇云走出臥房,時間是晚上九點五十分,她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突然廚房的冰箱馬達動了起來,沒多久那聲音像糖一樣融入四周暖悶的空氣裡,蘇云又覺得室內安靜了。丈夫是故意的。他們都知道她沒道理,她故意沒道理,然而今晚丈夫選擇不理解她。夫妻間這種時候是運氣,蘇云今天運氣不好。有時他們會寵寵對方,有時他們會故意不理解。像一場隨興的乒乓,有時球調得遠些,懶得跑的人就讓它落地,等會兒重起。
這時蘇云忽然思念起一隻母鹿來。
蘇云思念的母鹿有一雙濕潤的黑色眼珠,與溫熱臌脹的腹部。她不知道自己曾在什麼時候看過母鹿,但她確實是知道細節那樣地思念著。
母鹿睜著圓眼看她,蘇云從一對黑鏡裡看見自己,她思念躺在母鹿腹部的感覺,領受腹氣的噴噴顫顫。母鹿細長的腿前折,顛簸跪下,肚腹靠地,蘇云也跪坐下來,將頭枕上去。母鹿的毛色棕紅順澤,細細扎著蘇云的頸子。蘇云側過身,用整片臉頰貼著母鹿腹部。母鹿的腹部溫暖有如泥爐小火,她伸出手來撫摸母鹿的背,鹿肚便臌脹噗哼起來,讓蘇云在牠滾滾腹浪裡起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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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云出門了,她打開衣櫃穿上厚大衣,準備去老洛的店裡買包菸。稍早時他們吃著三明治,喝昨天買來的啤酒,蘇云告訴丈夫說她突然想抽菸。
「怎麼突然想抽?」丈夫問。
「大概是天氣冷。」蘇云說:「你想抽嗎?」
「還好。」丈夫說。隨後又補了一句:「好啊,明天記得去那間店裡買。」
蘇云只好更明白點。「可是我現在想抽。」她說。
「外面好冷。」丈夫也只好更明白點。
蘇云穿好鞋打開門,冰空氣撲上她的臉。她豎高臉頰兩旁的圍巾,遮住了耳與嘴,將房門鑰匙放進大衣口袋,反手關上門。
她打算徒步走到老洛的店。昨天他們已經去過那兒一次,感覺不遠。外頭似乎適合走路,夜空晴朗,幾週舊雪未融,亦無新雪。
蘇云往營地出口走去,經過喬治一家人住的木屋時,她探頭望進橘色的窗戶。相同的客廳陳設,櫃檯前空無一人,她特地貼著窗子看了一眼掛在屋內牆上的鹿頭,就算遮去華麗的角,那也不是她思念的母鹿,蘇云確定了這件事之後便走出營地。轉上柏油路時,她回頭看見雪地裡散著這兩日丈夫與她來來回回的腳印,彷彿地上一條由雙箭頭組成的線,牽起兩亮點。鏟雪車將主要道路清理得很乾淨,蘇云邁開步子往老洛的店方向走去。
如果不是丈夫,蘇云將處於更糟的狀態。五年前她跟丈夫開始交往沒多久便了解這一點。蘇云的母親可能比她還早明白,「他對你很好。」蘇云的母親說,說的似乎是這人關心蘇云,對蘇云很用心。但現在蘇云想起,母親說的更像是「新鮮空氣對你的偏頭疼很好」、「魚肝油對你的眼睛很好」那樣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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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他們到主屋客廳裡去用早餐。七點左右,貝絲正在餵小卡洛琳吃奶,蘇云坐在一旁喝咖啡。小卡洛琳不像她的哥哥們,貝絲告訴蘇云說,小卡洛琳哪,她比較憂鬱。
——啊?
貝絲接著說:「她不那麼容易笑,吸奶時可用力了。」
蘇云微笑地看著小卡洛琳。
「我母親說⋯⋯」
「小卡洛琳知道⋯⋯」
「抱歉,」貝絲笑起來:「你要說?」
——喔,沒什麼,我母親說,我也應該儘快有一個寶寶。
「喔,我不知道⋯⋯他們不容易,你知道。」
——誰?母親?
「寶寶。」
——喔,是的。我小時候也是個憂鬱的孩子,我母親告訴我。
「真的?」

蘇云的鏡片起霧了。她的圍巾兩端一直掉下來,她生氣地將圍巾繞頸子兩圈之後胡亂打了個結,毛線邊遮住口鼻,呼出的氣往上飄,在鏡片上形成薄霧,蘇云就帶著那層霧走路,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兩天來她已經習慣雪的景色,書裡照片的魔力漸漸淡去。自助旅行協會手冊裡有張灰白天色下,一隻鹿在林間的照片,攝影者躲在樹後,鹿在遠處轉頭,層層叉角與林木枝幹交疊,彷彿長上了樹梢。此刻蘇云的右手邊便是林地,但夜裡只看見前面幾排卡著雪的枝椏與地上的白色映出月光,一台車從蘇云身旁緩緩開過,車前燈烘亮一陣,林間恍惚有黑影。
蘇云停下腳步瞪著黑影。車走了,黑影動也不動,蘇云將眼鏡拿下,在大衣表面抹了抹戴上,手插口袋站在那看了一會兒,又伸出手來。蘇云忘了戴手套,她慢慢蹲下,聚一丸雪捏成球,她不知道該不該丟,雪球愈來愈燙手。
她看見黑影動了一下。
幾乎是同時蘇云將手中的雪球扔了出去,也幾乎是同時,雪球撞上最近的樹幹「啪」一聲散開,白花涼冷反撒蘇云一身。
黑影動也不動。
蘇云一邊走一邊哭起來。母親總是知道什麼對她好。這人對你很好。生小孩對你很好。鈍去地活好,將敏感集中鎖住得好。蘇云在認識丈夫之前有一個交往三年的女友。「莫鬧啊。」母親知道後說,女友知道後默默離去。她們都知道什麼對蘇云好。蘇云曾經很生氣,現在她卻一邊走一邊哭,渴望有人以延伸自己的方式來愛她一下。
蘇云輪流將濕冷的手伸進大衣內放在溫熱的腹前保暖。她愈走愈快,彷彿再推進視野一步便可在盡頭看見光,老洛的店外有支大霓虹燈,那便是光,世界並非完全黑暗,尤其遠方的溝壑裡雪螢會映上山壁,整片的雪在漆黑中只需抓住一點月白便孵出滿谷的象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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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个性自出世就定矣。生你的時我無叫你無哭,醫生共你囥佇我胸崁,你目頭憂結結,頭殼頂一枝毛嘛無,面親像一隻老猴。
——你說好多遍了。
——二十八歲,通生啊。較緊生一个好。
——你怎麼不叫妹妹生,他也二十七了耶。
——你小妹佮你自細漢就無仝款。咱抑是生一个好。
——我不知道。我覺得自己都還像小孩。
——我二十歲就生你矣。
——那時你生我也是因為對你來說生比較好嗎?
——我少年時哪會有人共我講遮,我是生了才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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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蘇云再見到母親時母親居然死了。她自己結束的生命。
「那這次死了你懂了什麼?」蘇云說:「教給我啊!」
蘇云的圍巾打了死結,鏡片起霧。她一邊走一邊哭,她痛恨自己對雜貨的需要,對人對菸對光與嘗試的依戀。老洛店外的燈在最遠處一眨一眨,霓虹朦朧閃爍,指引她一種複合的,消費式的方向:她可以抽些菸,見些光,做點人,嘗試一下。
她可以有些方向。
老洛的店就要到了。前方路上一邊是燈火通明的店鋪,一邊是深邃的野地。蘇云停在二十步外,拿下眼鏡擦了擦。她的臉頰上有許多凍結的水氣,伸手一摸一條淚痕便被她剝了下來。蘇云把淚痕丟在地上。她從沒見過這樣的事。
蘇云伸手推開店鋪發亮的門,老洛從櫃檯前抬起頭來,蘇云說:「嗨。」
老洛對她點點頭。
蘇云轉進第一排貨架,從罐頭堆中望向玻璃窗外的道路,道路之上的樹林,樹林之上的月光。她祈求:如果下次我過雜貨店而不入,可不可以母鹿,請你也在雪地裡停留。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在《進烤箱的好日子》後,讓我們重新認識李佳穎。

★20年前,他以兩本短篇小說橫空出道即神隱;
20年後,首部長篇小說旋風橫掃各大獎,企鵝藍燈書屋簽下全球英文版權。

★李佳穎年少代表作,文壇都市傳說,絕版經典;久別重逢,不再錯過。

★全新增修,暨政大台文所蔡惠名教授台文審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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