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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眠的航線 (第2版)

作者 吳明益
出版社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睡眠的航線 (第2版):缺書多時,再版上市。吳明益首本長篇小說。:誠品以「人文、藝術、創意、生活」為核心價值,由推廣閱讀出發,並透過線上網路,傳遞博雅的溫度,打造全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吳明益個人第一本長篇小說|2007年,獲評亞洲週刊中文十大好書2012年,由Gwennaël Gaffric (關首奇),譯成法文:Les Lignes de navigation du sommeil (Paris: Éditions You Feng, 2012)2021年,由倉本知明,譯成日文:眠りの航路 (東京:白水社, 2021)《睡眠的航線》是他第一次完成的時間之旅。看到他勇敢偏離習以為常的「眼見為真」的思考模式,大膽挖掘台灣人的歷史意識,在渺茫時空中進行歷史想像,那種突破格局的勇氣,並非是每個人都能企及。這冊小說,始於戰爭,止於海嘯,揭露生命的卑微與脆弱。使我感到訝異的是,他的創作完全不受前輩作家的影響。文學史上的許多歷史小說,過於強調台灣意識的主體性,也酷嗜殖民與反殖民的兩元思考,更偏愛釀造悲情的色調。吳明益反其道而行,他直接進入夢與記憶。──陳芳明此部小說無論在主題或形式上,都翻新歷史記憶小說創作模式,從自然生態視角度拉出一條超越個人和家族生命史的軸線,對戰爭與人類文明的進程提出其獨到的觀察與見解,開發出台灣小說創作的一條特殊航道。──邱貴芬過去的歷史小說,往往會有次殖民地的歷史、創傷、矛盾、對抗、衝突的緊張情緒在敘述中激盪。但是,《睡眠的航線》以詩意的語言,自然生態視角度拉出一條超越個人和家族生命史的軸線,對戰爭與人類文明的進程提出獨到的觀察與見解。小說的敘述大致分兩線交纏進行,第一條敘述路線以「我」的敘述觀點呈現「我」如何在看到難得一見的竹林開花之後開始出現另一種「睡眠規律」的症狀;這條敘述軸線不斷被另一條日治時代末期一個台灣少年「三郎」如何自動應召飄洋過海,到日本參與大戰時先進飛機的製造的敘事線。除此之外小說尚穿插其他角色觀點,包括三郎之母、觀見戰爭苦海眾生頻頻發出祈禱卻無能為力的菩薩、一隻無意中被當作床腳長年承擔原非它應負重任的烏龜、和年老住在中華商場以修電器為生的三郎。敘事結構的用心安排耐人尋味,第三人稱觀點為主的敘述軸線橫跨神界(菩薩)、人間(三郎及其家人、參戰的日本和美國軍官士兵等)、動物界(名為「石頭」的烏龜),集中描繪戰事之餘,也暗示了時間與空間的無限擴張,這是台灣小說裡難得的敘述手法,超越特殊歷史脈絡時空限制,而拔向如何面對自然與人類文明「災難」循環的思考軌道。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吳明益有時寫作、畫圖、攝影、耕作。現任國立東華大學華文文學系教授。著有散文集《迷蝶誌》、《蝶道》、《家離水邊那麼近》、《浮光》;短篇小說集《本日公休》、《虎爺》、《天橋上的魔術師》、《苦雨之地》,長篇小說《睡眠的航線》、《複眼人》、《單車失竊記》、《海風酒店》,論文「以書寫解放自然系列」三冊。以及圖文書《三隻腳的食蟹獴與巨人》。 作品已譯為二十多國語言,曾獲法國島嶼文學獎小說獎(Prix Du Livre Insulaire)、日本本屋大賞翻譯類第三名。並曾入圍(選)英國曼布克國際獎(Man Booker International Prize)、法國愛彌爾.吉美亞洲文學獎(Prix Émile Guimet de littérature asiatique)、德國柏林影展Books at Berlinale(Berlinale - Berlin International Film Festival)、日本星雲獎(Seiun Awards Nominees)海外長編部門候補、《Time Out Beijing》百年來最佳中文小說、《亞洲週刊》年度十大中文小說、香港紅樓夢獎專家推薦獎等。 國內曾獲臺北國際書展小說大獎、臺灣文學獎圖書類長篇小說金典獎、《聯合報》文學大獎、金鼎獎年度最佳圖書、臺灣書店大獎,並多次入選「開卷」、Openbook年度好書及其它媒體年度選書。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歷史如夢/陳芳明面對浩劫的存活之道/邱貴芬第一章第二章第三章第四章第五章後記及附錄

商品規格

書名 / 睡眠的航線 (第2版)
作者 / 吳明益
簡介 / 睡眠的航線 (第2版):缺書多時,再版上市。吳明益首本長篇小說。:誠品以「人文、藝術、創意、生活」為核心價值,由推廣閱讀出發,並透過線上網路,傳遞博雅的溫度,打造全
出版社 /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6269957019
ISBN10 /
EAN / 9786269957019
誠品26碼 / 2682910817008
頁數 / 312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14.8x21cm
級別 / N:無
提供維修 /

試閱文字

推薦序 : 歷史如夢─序吳明益《睡眠的航線》
/陳芳明(時任國立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所長)

懷抱詩意的心情,我與吳明益相偕走完一程他編織出來的歷史夢。那是一個值得祝福的夢,也是一個使人悲傷得近乎悼祭的夢,直到夢醒時,我才發覺吳明益寫散文的手,原來也可以為台灣歷史構築一個精緻的故事。 吳明益是勇於探索、勇於介入的寫手。在新世代作家中,甚至在戰後以來不同世代的作家行列裡,我很少看到像他那樣,能夠把思考與行動結合得恰到好處。

《睡眠的航線》可能是他文學生涯以來具有野心的一個企圖,嘗試把生態、歷史、記憶揉雜起來,凝視台灣社會潛藏許久的創傷。闔上書稿時,吳明益堅毅的眼神似乎浮現在我額前。 認識他是將近八年前的事,那時我還在台中任教。由於受邀參加台北市文學獎的評審,主辦單位寄來一冊文字極其乾淨的散文集《迷蝶誌》,那是我第一次發現吳明益這樣一位作者。

在評審會議上,我力主給他散文首獎。與其說他的文字吸引我,倒不如說是他閱讀自然的心境迷住我。自然寫作在國內他不是第一人,但視他為後起之秀絕對沒有錯。靜態的文字與生動的蝴蝶之間,存在著一道簡直無法跨越的鴻溝,讓蝴蝶飛入文字叢中,需要的是長期的觀察與關懷,那必須付出心力與耐性。很少有年輕人能到達那樣的境界。我說服了其他評審委員,這個獎果然落他手上。 真正與他見面,不在頒獎典禮,那次我恰好缺席;而是在他博士論文的口試。

那冊厚厚的論文,後來出版時的書名是《以書寫解放自然》,我頗訝異他橫跨知識的能耐。大學時代主修大眾傳播廣告,碩士時期專攻清代詩學,博士學位卻是以當代自然書寫的主題取得。依稀記得在口試時,他據案坐在五位口考委員的對面,目光炯炯有神,絲毫未有畏怯之情。事實上為他口試的教授,其實都不熟悉他追求的知識。能夠與他對話的,大約只能集中在論文的結構與引述的資料;至於論文中提到的自然書寫理論,幾乎每位委員都不甚了了。如果在那場考試中有感到心虛者,絕對是坐在長桌這邊的教授,而不是吳明益。他的膽氣與信心,讓我大開眼界。 又過一年,那是二○○三年的事。他來到我的研究室,央請我為他寫推薦信。

原來東華大學中文系有教職出缺,他有意申請,對這位令人印象深刻的年輕人,我立即欣然答應推薦。這不僅僅是他能夠勝任文學教學工作,更重要的是,我認為花蓮是台灣自然生態的最後據點;那塊淨土應該是充滿期待,期待像他這樣的熱情年輕學者去觸探。他順利獲得教職時,來電向我致謝,羞澀的語氣中帶有喜悅;那股喜悅也席捲了我。 他給我的喜悅還不止於此。再過一年,他寄了一冊新的書稿給我,那就是後來入選中國時報十大好書的《蝶道》。

這是他最親近土地的一次書寫,沿著他文字的軌跡前進時,我簡直就是跟隨他的腳踏車旅行一起觀察台灣。當他要我寫序時,不免帶給我躊躇。豐沛的生命動力與豔麗的自然節奏,幾乎不是尋常作家使用的靜態文字所能承載,卻在吳明益書中隨處可以俯拾即得。其中最大的秘密就在於他的文字不是書寫出來的,而是以他的徒步旅行行走出來的。新世代作家耽溺於想像與虛擬實境時,吳明益追求的是文字的行動與實踐。他傳達的信息不是普通常識而是深刻的知識。當他敘述一隻蝴蝶的生命時,那些可信的資料絕對不是在網路上搜尋,而是他在長程的道路上親眼觀察而累積蒐集。讀者如果在書中被某一種美的時刻震懾,那是竭盡體力的跋涉之後捕捉的,那往往是路途上稍縱即逝的感動時刻。

這樣說,全然不是出自我的謙虛。為他的書寫序,對我是大大的抬舉。走過那麼長久的文學道路,我從未嘗試在緩慢的節奏中去理解這個世界。我看待世界,似乎已養成匆匆的脾性。縱然對自然生態也抱持關懷,那樣的議題在我的文學思考裡卻是疏離的。我無法像吳明益那樣,摒除庸俗的事物,抗拒擾攘的紅塵,專注地培養一種靈視,全心關注一個蛹羽化成蝶的過程。為了寫出一本書,他完全推卻所有的稿約,唯恐旅行與書寫的秩序受到損害。

吳明益的時間空間觀念,迥異於台灣所有的作家,他構築一個自足而自主的世界,在那個空間裡,他相信自己有足夠的能力支配自己的時間。二○○六年春天的一個夜裡,我正驅車在高速公路疾馳。突然接到他的電話,嚅嚅的語氣帶著一種羞澀,但說話時卻又異常鎮定,他表示將辭去教職,以便專心完成兩本書。我知道他喜歡教書,而且在東華大學頗受學生歡迎。當他做這樣的決定時,我能夠理解這必定是經過審慎的思考。在學術與寫作之間,很難做出一個比例極為平衡的選擇。多年教書的經驗,讓我體會到寫作是如何受到干擾。要追求學術,就只能犧牲創作。現在,吳明益作了一個異於常人、不成比例的抉擇,正好可以完全顯露他不俗的個性。

專心駕駛之際,我其實無法給他任何恰當的建議。這位年輕學者,在他的朋輩中想必是過於成熟的;無論從行事風格或思維模式來看,他遠遠超過許多實用的、功利的學界中人。他說必須讓我知道他的決定,畢竟當初我為他寫了推薦信。我最後並沒有勸阻他,在內心反而對他更加尊重。在東華大學校園,他的辭職當然是一個事件;在整個台灣文學研究的領域,也帶來不小的震撼。不過我再次聽到的消息卻是好的,東華大學寧可讓他請假一年,並未接受他的辭呈。校方的決策極為明智,這位年輕人是值得讓他留下來。 獲得假期的他,其實沒有休假。他優先付諸行動的便是進行海岸線與溪流的徒步旅行,這是一個神話故事,尤其在二十一世紀的台灣。

當雪山隧道與高速鐵路受到膜拜的時刻,吳明益決心讓時間緩慢下來,在東海岸的道路上,背著行李的投影踽踽前進,對任何人都是屬於孤寂的時刻。我可以想像,他並不寂寞。每一片不經意的雲,每一隻不期而遇的鳥,每一株風中搖曳的草,都與他展開無盡止的對話。台灣每個被輕易錯過的風景,他全然都不放過。他容許自己滴下的汗水,深深埋藏在每一寸走過的泥土,或者蒸發在每一畝燦爛的陽光。我這輩子從來沒有穿破一隻球鞋,但是在步行的旅行中,吳明益已磨損好幾雙鞋子。他的雙腳與台灣的土地緊緊纏綿,他的呼吸與島嶼的空氣相互調和,他的膚色鮮明烙下海岸的陽光,他的語言傳頌稀罕的鳥聲與蟲聲。沒有休假的吳明益,再次做了一個使台灣學界吃驚的事。他以兩冊厚實的書,兌現了一年前的許諾。

《睡眠的航線》是他第一次完成的時間之旅。看到他勇敢偏離習以為常的「眼見為真」的思考模式,大膽挖掘台灣人的歷史意識,在渺茫時空中進行歷史想像,那種突破格局的勇氣,並非是每個人都能企及。這冊小說,始於戰爭,止於海嘯,揭露生命的卑微與脆弱。使我感到訝異的是,他的創作完全不受前輩作家的影響。文學史上的許多歷史小說,過於強調台灣意識的主體性,也酷嗜殖民與反殖民的兩元思考,更偏愛釀造悲情的色調。吳明益反其道而行,他直接進入夢與記憶。 時間始於太平洋戰爭臻於高潮的階段,中間經過七○、八○年代台灣資本主義的轉折,以至於跨世紀新世代對歷史的投以回眸。

為了完成這部小說,他特地遠赴日本旅行,即使是嘗試歷史想像,他還是沒有放棄「眼見為真」的實地考察。 小說以兩個「我」為敘事的主軸,一個是戰爭年代父親世代的「我」,一個是戰後昇平世代的「我」。兩個世代可能沒有任何對話的空間,然而歷史所留下來的記憶卻是他們共同的夢。在歷史的洪流,尤其在殖民地的歷史、創傷、矛盾、對抗、衝突的緊張情緒理應在記憶裡激盪。但是,這冊小說以詩意的語言,敘述台灣青年被徵召到日本內地參與武器生產。他被捲入戰火之中,卻對戰爭沒有任何發言權。遠離故鄉的台灣少年三郎,對於日本皇國以及神一般的天皇,顯然並不帶有激切的情感。他懷念的是自己的家鄉、親情與寵物。這個善良的少年,被迫渡航在不安的海洋,被迫至飛機轟炸下祈求生存,被迫在火光中見證死亡。這些殘酷的經驗,形成生命中永恆的創傷。戰爭結束後,他與他的世代毫無選擇地被「歸還」給新的國籍,彷彿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

但在靈魂深處卻成為劇痛,暗疾似地常常不定期發作。戰後世代的「我」,對於戰爭也許一無所知,但是威權時代的噩夢卻經過父親傳遞而降臨。父親是「家庭全然的統治者,沉默的統治者,他不用命令我們就了解他的命令」。歷史並未消逝,記憶更未消逝,而是換成另一種形式,幽靈般不斷回來。戰爭好像沒有造成傷害,卻創造一個重聽的、沉默的父親。這位父親是戰後台灣社會的集體無意識,是一則共同的歷史寓言,是無法揮之而去的記憶。同樣是這位父親,在戰後目睹威權統治者舉行閱兵典禮時,一種「腐爛海藻跟汽油,殘餘火藥混合的氣味」,立即襲擊他戰爭時期的知覺。這位受到詛咒的台灣人,在歷史轉型期無法承受社會巨變,而自行宣告失蹤。吳明益創造這個寓言式的父親,以高度沈默形象出現,變成一則歷史的謎。

戰後世代都焦慮地展開「尋父」的旅程,這種歷史意識的覺醒可能是曲折而迂迴,卻是一種心靈治療僅有的方式。通過夢的歷史,戰後世代終於見識父親是如何受到傷害。父親可能是失落了,但是兩個世代的和解卻因此而達成。柔軟的敘事策略,看似水波不興,記憶深處卻是暗潮洶湧。為了造成柔軟的效果,吳明益刻意訴諸睡眠夢境、幻覺、異象。在每一個轉折處,其實是依賴大量的史料與考據支撐起來。自然書寫的創作者,竟然也漂亮地自我翻轉成歷史小說的塑造者。他的小說,一如他的生態散文,並不是書寫出來,而是徒步走出來的。他的文學,是因為看見真實,終於不能不求諸於文字紀錄。他的夢,比歷史的真實還真實。在平靜的文字背後,是高度的同情;在夢的盡頭,是深情的療傷。

試閱文字

內文 : 第一章 1
我是在包籜矢竹開花的那年發現自己睡眠異常的。
我會知道那年包籜矢竹開了花,是因為我一位對植物生態有濃厚興趣的朋友沙子,在一場大學同學的餐敘上提到的。他說陽明山上的包籜矢竹開了花,現在已經有點枯枯黃黃,就快要一批批死去了。他建議我們應該上山看看這樣的奇景。我和其他同學吃著浮起一層油脂的火鍋,假裝沒聽到。
雖然沙子長得有點像懶洋洋的袋熊,但其實他是一個安靜不下來,活力充沛的人。自從迷上植物以後,沙子在網路上變成一個頗有名氣的業餘植物達人,每天掛在網上回應別人的提問,最後竟然還出了一本野花圖鑑,得了個青少年優質圖書之類的獎項。因此同學們頗有默契地在聚會時刻意盡量避免提到植物,以免觸發沙子可怕的發言意志,沒想到因為阿銘拿了一盤筍子,沙子就興致勃勃地開始展開關於竹子的話題。
我的朋友沙子說,竹子通常是藉由地下莖繁殖的,簡單地說就是無性繁殖,但開花卻是有性繁殖。竹子可以無性繁殖,也可以有性繁殖。而每種竹子開花的周期不一樣,像群蕊竹就每年開花,但桂竹竟然一百二十年才開一次花,陽明山的包籜矢竹還沒有學者記錄過開花的景象,也就是說我們連這些傢伙開花的周期都還搞不清楚。可以知道的是包籜矢竹的性成熟異常緩慢,恰好在今年展開全面性交。(全面性的性交?聽到這句話我的同學們露出了各自不同的詭異笑容。)
我過分賣弄博學該死造作的朋友沙子不無得意地跟我們說,兩千多年前的《山海經》就已經寫說:「竹生花,其年便枯」,這證明當時的人已經發現竹子開花後就會死去的現象。不過竹子開花最特殊的地方就是它表現出來的基因趨力,因為不管是哪年長出的竹稈,只要竹鞭的年齡相同或相近,那麼開花的時間就大致相同,甚至有些竹子被移植到千里之外,也會跟原來的母竹林同時開花。
我的同學們都對竹子開花沒什麼興趣,他們努力地把話題從竹子拉到結婚後漸漸對妻子感到性冷感、還要還十八年的房貸,以及累到閉著眼睛陪孩子玩這些悲傷又不可避免的事情上。而我則一直想著吃飯前在光華商場遇到阿咪的事,以及那個掬水軒餅乾盒。
那天晚上我負責開車送沙子回家,不知道為什麼,在車上我們又莫名其妙地重啟了竹子話題。沙子說竹子開花的現象,到現在植物學者都還沒有確定的答案,推測有幾種可能性:第一,是單株叢生繁殖的竹子,(沙子比手畫腳地跟我解釋,所謂叢生就是會在同一個根部長出許多主莖,這就是我們可以吃竹筍的原因)藉幾十年一次的開花來交換基因,來維持族群血統的複雜性。我說這樣看來竹子的性成熟未免太慢了。沙子不理會我繼續說第二種可能性:美國哈佛大學的植物學者K. Edward曾提出一篇報告,認為竹子可能受到線蟲、真菌或寄生蟲的侵害,在生理上集體產生「異株繁殖」的病變傾向。開花後竹子死亡,那些倖存者留下的種子,將潛藏在表土層,等雨季一來重新出筍。我說你的意思是說異性交配原來是一種病?
沙子沒有理會我,他說也有學者認為是營養細胞生長不良,造成竹株內碳跟氮的比例失調,從而引起生理紊亂,導致開花。最後一種就近於玄了,是植物學家C. Evans提出的。Evans認為竹子開花是一種「植物的遷徙策略」,竹子藉開花來讓風帶他們「離開這裡」,把族群更廣泛地散播出去。但是難道竹子也有意志嗎?沙子說不是的,應該要這麼想:竹子不是一根根竹子,個別的竹子比較像是一個巨大生命中的一個器官,因此一叢竹子死掉不是什麼重要的事,重要的是讓同種的其他竹子可以求生。
沙子說我這樣說你瞭嗎?我說不瞭。
我的朋友沙子繼續解釋說包籜矢竹開了花以後就會死,是因為竹鞭和竹稈保存的養分被花吸收消耗,竹子幾乎是用了全身的氣力來幹開花這件事。沙子換口氣說,這可是幾十年才出現一次的竹子集體性交兼死亡的盛會,你還不陪我上山?
幾天後我陪沙子上了山。那年四月起陽明山的包籜矢竹確實全面性地開了花,紫紅色的花藥點綴了整片綠色的竹林,有的竹子已開始枯死而呈現褐黃色,給人一種生與死同時進行的印象。這時數十萬青斑蝶也正好北返滑翔在正在開花的竹林山頭,據說在四月初的某一天,氣象台設置的雷達站甚至被干擾到收訊不良的地步。不久後我看到報紙報導竹子大量枯死,到了六月已是遍地竹屍。還好我和我的朋友沙子去觀看了這次壯麗死亡的前半部。聽說我的朋友沙子後來還是堅持每天上山,並且拍了一部關於竹子開花(或者說死亡)的紀錄片,有一天打電話跟我閒聊時沙子神秘地說:你不覺得竹子用一種沉默的方式幹些我們還不曉得有什麼意義的勾當?
我不曉得竹子還能搞出什麼奇異的勾當。但現在回想起來,我是在跟沙子上山後的那天開始出現睡眠不規律的狀態。不過,後來我卻發現原來那是「睡眠規律」,而不是睡眠不規律。沒錯,我的睡眠異常的規律,就是從跟沙子上山看竹子開花那天開始的。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缺書多時,再版上市。
吳明益首本長篇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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