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一甲子 1: 吳晟的詩情詩緣 | 誠品線上

文學一甲子 1: 吳晟的詩情詩緣

作者 吳晟
出版社 聯合發行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文學一甲子 1: 吳晟的詩情詩緣:出身農村,荷鋤握筆的大地之子創作一甲子以來,最真摯深情的回顧他的創作根著於土地,與社會脈動息息相關;他以行動實踐理念,積極投入生態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出身農村,荷鋤握筆的大地之子 創作一甲子以來,最真摯深情的回顧 他的創作根著於土地,與社會脈動息息相關; 他以行動實踐理念,積極投入生態運動; 他的詩開闢出台灣文學的新路線, 他的風格也從沉鬱走向明朗,創造出了獨特的色澤。 《文學一甲子》輯為二冊,是吳晟創作生涯的集結,以「詩」為核心,輻射出珠玉斑斕的篇章,構築了一條雋永動人的文學路。 卷一「文學起步」:審視創作來時路,不順遂的求學過程,文學成為一扇心靈的窗口。少年吳晟的文學足跡,啟蒙於台灣農村,他作為一個文學家的基調此時已隱然確立。 卷二「一首詩一個故事」:每一首詩背後不同的際遇和命運,當他因緣際會與這些作品「重逢」時,又隨著讀者不同的詮釋,而讓詩作產生新的質變和意象。 卷三「詩與歌的故事」:吳晟的詩受到許多知名音樂人的青睞,有的成為民歌,有的成為交響樂,有的製作成專輯,有的一度成為禁歌。 卷四「詩集因緣」:記載五部詩集出版時的背景,從不顧家境清寒也要自費出書的《飄搖裡》,到現代主義風潮的異軍《吾鄉印象》,以及獲得台灣文學獎的《他還年輕》等等。 卷五「文學獎」:收錄歷年獲得文學獎的感言,每一次獲獎都是創作的里程碑。 專文推薦 「這套書乃是以『回望』與『反芻』為基調。回望文學履痕的軌跡,回望創作歷程中,許多難忘的長輩詩友。也反芻詩的記憶,反芻生命與詩的關聯。在反芻中,許多細膩的思考重新被提起,許多創作之際的心境與遭逢也因之具體地放大顯影。」──施懿琳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吳晟吳晟 1944年9月8日生,本名吳勝雄,世居台灣彰化縣溪州鄉圳寮村。屏東農業專科學校(現已改制為國立屏東科技大學)畢業後,任教溪州國中;教職之餘為自耕農,親身從事農田工作,並致力詩和散文的創作。2000年2月從溪州國中退休,兼任靜宜大學、嘉義大學、大葉大學、修平技術學院(科技大學)、東華大學等校駐校作家及專業講師,教授。1980年應邀參加美國愛荷華大學「國際作家工作坊」,為訪問作家;2020年東華大學授予名譽文學博士學位。 著有詩集《泥土》(吳晟20世紀詩集)、《他還年輕》(吳晟21世紀詩集);散文集《農婦》、《店仔頭》、《文學一甲子1:吳晟的詩情詩緣》、《文學一甲子2:吳晟的文學情誼》、《筆記濁水溪》、《我的愛戀我的憂傷》等。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推薦序】 情牽吾鄉六十年╱施懿琳 卷一、文學起步 盛夏草原 青春南風 文學起步 文學現場 附錄:王聰威的信 樹林小鎮 卷二、一首詩一個故事 不可暴露身分 撿起一張垃圾 情詩抄襲 詩畫有緣.人無緣 人有緣.詩文無緣 軟弱的詩 石板上的詩 我不久就要回去 過客 思考與行動 詩人畫像 悲傷的缺口 退休紀念 我們自己的鄉愁 雨豆樹下的「負荷」 詩.時代的見證─重回七○年代,綠卡風潮 〈堤岸〉無限延長 詩緣續篇 附錄:三十年的約定(悅眉) 仿作:我不和你談論 土地從來不屬於吳晟 卷三、詩與歌的故事 吾鄉印象.序說 故鄉的牽牛花 甜蜜的負荷─庄腳歐吉桑走星光大道 一搭一唱父子走唱團 歌詩返農鄉 附錄:期盼更多的農村音樂─聽交工樂隊在美濃的演唱會 卷四、詩集因緣 之一:《飄搖裡》 之二:《吾鄉印象》 之三:《向孩子說》──負荷綿綿 之四:《吳晟詩選》(再見吾鄉) 之五:《他還年輕》(也許,最後一冊詩集) 之六:《吳晟詩文雙重奏.越南文版序》 之七:收尾.世紀詩集《吳晟二十世紀.二十一世紀詩集》編後記 卷五、文學獎 之一:優秀青年詩人獎感言 之二:寧失之樸拙──第二屆中國現代詩獎.詩創作獎得獎獻辭 之三:文學是我緊密相隨的友伴──第四屆磺溪文學獎特別貢獻獎 之四:「第三十屆吳三連文學獎新詩類」得獎感言 之五:書寫與行動──二○一五台灣文學獎新詩類金典獎 之六:文學傳承──第二十一屆台灣文學家「牛津獎」得獎感言 之七:深情而不專情 附錄 《文學一甲子1:吳晟的詩情詩緣》篇目 《文學一甲子2:吳晟的文學情誼》篇目 發表索引

商品規格

書名 / 文學一甲子 1: 吳晟的詩情詩緣
作者 / 吳晟
簡介 / 文學一甲子 1: 吳晟的詩情詩緣:出身農村,荷鋤握筆的大地之子創作一甲子以來,最真摯深情的回顧他的創作根著於土地,與社會脈動息息相關;他以行動實踐理念,積極投入生態
出版社 / 聯合發行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863234692
ISBN10 / 9863234699
EAN / 9789863234692
誠品26碼 / 2682204452007
頁數 / 352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21X14.8X1.8CM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推薦序 : 情牽吾鄉六十年
施懿琳

一九五九年開始在詩壇初試啼聲的吳晟,一直以來創作不輟,至今已歷經了六十多年。六十年,何其漫長的歲月,吳晟的文學成就豐碩斐然。今天將出版《文學一甲子》,是他對創作生涯的一個總回顧。這套書輯錄他一九六九年至二○二一年的作品,共分兩冊。第一冊《吳晟的詩緣詩情》,分為「文學起步」、「一首詩一個故事」、「詩與歌的故事」、「詩集因緣」、「文學獎」五卷;第二冊則有「文學情誼」、「未完成的編輯夢」、「詩與我之間」、「追念」四卷。這是吳晟在文學上的自我定位,雖然曾先後出版多本散文集:《農婦》(一九八二)、《店仔頭》(一九八五)、《無悔》(一九九二)、《不如相忘》(一九九四)、《筆記濁水溪》(二○○二)、《我的愛戀.我的憂傷》(二○一九),但他還是以「詩人」自許。詩,是生活的映現,是生命的深刻省思。透過詩,生命的印痕更加深刻;透過詩,生活的困頓、迷惑因之獲得一定程度的消解。吳晟這套書便是以「詩」為核心,輻射出來的一篇篇文章,處處可見詩人藉由寫詩、讀詩以及與文友互動,來進行對生命的思考與反省。
文學起步

第一冊第一卷「文學起步」,共收錄了五篇文章,除了第一篇少作外,其他四篇都是二○○○年之後的作品。這是詩人對青年自我的一個回望,審視創作生命軌跡裡最初的源頭。從自負輕狂又坎坷多挑戰的中學時期,歷經南台灣「太陽城」諸多俊材集結的大專階段,吳晟作為一個文學家的基調此時已隱然確立。這部書收錄了一九六九年寫的〈盛夏草原〉,且安排在全書之首,我想吳晟是有意要讓讀者透過年少輕狂的「氣口」,更貼近地了解青年時期的他與志同道合的夥伴,如何意氣風發地在陽光晴美的南台灣做他們「文學大夢」的美好過往。那真是個心比天高,不識愁滋味的歲月:「我們肯定,將來徐家駒必定是不可一世的大音樂家,黃志廣必定是本世紀優秀的詩人,郭仲邦一定是名垂千古的大畫家,我呢?在小說界起碼佔有一席之地……憑我們幾個人的絕世才華,必將為文藝界開創出不朽的新景象。」也就因為有這一群「自命不凡」的文青,才可能在當時榛莽待啟的本土文學荒原,披荊斬棘,走出一條屬於自己的道路來。二○○二年以追憶之筆發表的〈青春南風〉,寫的是屏東農專時期,在國境之南主編校刊《南風》,以及與同好組織文學社團的歷程,期間曾遭遇到思想管束,幸而有師長的關照袒護,才得以平息風波。作為「南風的旗手」,吳晟不只結識了多位年齡相仿的同儕:曾建民、顏炳華、徐仁修、黃志廣(沙穗),更與接棒的學弟妹有綿長密切的連結,比如為詩集《吾鄉印象》設計封面的任凱濤、為詩集《泥土》、散文集《店仔頭》作封面版畫的陳義仁……最重要的是學妹莊芳華,擔任吳晟編《南風》的第一任助理,因彼此志趣投合而結為連理,更成為一生為理想而並肩奮鬥的最佳伴侶。第三篇〈文學起步〉是本卷代表性之作。時間追溯到更早,從國小一直到高中階段,也就是尚未到南台灣之前,吳晟細述出身彰化溪州偏鄉農家的自己,如何透過閱讀,逐步種下文學根苗。國小五年級,個性開始趨向沉靜的吳晟,對班級訂閱的《小學生》雜誌感到興趣,該雜誌刊登的課外讀物廣告吸引了他,於是透過郵購,主動閱讀了許多東方出版社為兒童改寫的經典文學作品,這是吳晟文學啟蒙之始。到了初中階段,縣籍作家潘榮禮編的文藝雜誌《新生文藝》,為吳晟開展了更寬廣的文學視野,其後從北斗初中轉學至彰化中學,更讓他享有一座宏大寬敞、藏書豐富的學校圖書館,而得以飽覽諸多世界名著以及大量的通俗小說。熱愛文學、關注文壇的他訂閱了一九五○、一九六○年代許多重要的文藝雜誌,比如《藍星詩頁》、《現代詩誌》、《野風》……這對頭腦最清明、感情最豐沛的青少年而言,無疑是豐饒的文學沃壤。當時偏好新詩,因此到書局購買了許多中國五四時期的白話詩人作品,也嘗試接觸當時在彰化高工任教的林亨泰現代主義詩集。遇到喜歡的作品,不管是小說或詩歌,便以工整的字體逐一抄寫、反覆閱讀。這樣的浸潤、溫燖,激發了他寫作的慾望。大量閱讀的同時,也開始提筆寫詩,並發表於學生刊物,乃至於其後有機會發表在全國性的《野風》、《文星》等雜誌上。更重要的催化劑是他轉學到台北就讀高中,牯嶺街、衡陽路、重慶南路琳瑯滿目的書店,以及詩人周夢蝶在武昌街擺設的書攤,成了他最愛的去處。大量的書籍與雜誌拓寬了這位文學青年的眼界,閱讀領域逐漸擴大,不只是文學著作,政治性、哲理性的書籍,乃至當時文壇、政壇、思想界的動向,都成了這位「北漂」青年關注的對象。吳晟自云:「不斷衝擊之中,帶領著我建構了自由主義批判見解的粗淺基礎,許多中國、台灣歷史的認知、價值判斷,和一般『正規』的反共體制教育,有很大差異,對我往後的人文思維,社會關切的詩風,應該有很大的影響。」這不僅是吳晟個人創作起始的回顧,也可以提供給有意以文學創作為志業的青少年參考。誠如吳晟在文末所說,這段曲折而豐富多彩的學習歷程:「就像武術功夫的蹲馬步,這些閱讀和習作,大致培育了我的文字能力、文學品味的起碼基礎,引領我邁開了文學馬拉松的起步。」

一首詩一個故事

法國學者羅蘭.巴特認為一部作品完成之後,作者便已然死亡。文本成為一個獨立的生命體,作者再也不能予以干預。這話有一定程度的可信度,但是,換個角度想:文學作品何嘗不能視為作者與讀者之間彼此糾結、相互映照的網絡。作品完成之後,並不表示書寫的真正終止。因著讀者的回應,它所投射的光影往往會返照到作者身上,並因此再度由作者筆下映射出異樣的姿采。它可能是原始作品的迴音;它可能是原來意象的N次重疊;它更可能因著讀者不同的迴響,而產生異質的變化。吳晟第一冊卷二「一首詩一個故事」便具有這樣的書寫特色。
在這一卷裡,吳晟回憶起過去寫過的一首首晶瑩剔透的詩,而後,述及每一首詩流落到人間之後不同的際遇與遭逢。〈不可暴露身分〉寫他收入教科書的詩作〈負荷〉,在某年成為高中聯考考題,而大兒子竟是應試者,那種既欣喜又複雜的心情。〈撿起一張垃圾〉則是吳晟在七○年代中期寫的動人的詩〈獸魂碑〉,十多年之後在偶然的機會裡,發現它竟然成為二二八追悼會製作的宣傳品,過去隱藏在字裡行間的心事,到了九○年代已成為可以公然向執政者控訴的宣言了。對此,關心台灣處境的吳晟,一方面感到欣慰,一方面忍不住省思道:「重讀一遍卡片上〈獸魂碑〉的詩句……內心不禁深感沉痛。而詩的寫實或隱喻,對於這樣龐大的社會悲劇,可有什麼絲毫作用嗎?」在智慧財產權觀念還不甚明確的時代,詩人每一篇心血的結晶,就像是從天上流散到人間的骨肉,生死難卜。誰知道它會流落到何方?它將出人頭地?還是從此湮滅蹤影?或許在某個時刻,孩子們驀然與自己的生身父母相逢了。然而,會是在什麼樣的情境,以什麼樣的面目重見?沒有人知道!吳晟寫席德進題畫詩的〈詩畫有緣.人無緣〉,便是其中最具代表性的例子。席德進過世之後,吳晟兩度因他人轉告才知悉,席曾在畫作《人》上題了《吾鄉印象》系列中的〈稻草〉一詩;又在另一幅一九七二年的水墨畫上,題了吳晟的〈序說〉、〈沉默〉兩首詩。因為未署作者姓名,一度讓人誤以為是席德進的詩,吳晟因此有著微微的失望。然而,隨即又轉念道:「世間知音何其難得,卻相隔將近四分之一世紀才發現,已無緣相識。翻閱鄭惠美女士這本介紹席德進畫作的專書,感激之情,混雜著無比感傷,油然而生。」人與人的相惜,原本彼此可以不必然要照面,也不必然要透過言語來讚揚。一位名畫家在他關心的所在,畫出斯土斯民,在圖畫的空白處寫出他最鍾愛的詩句,這就夠了。這甚至比當面誇讚,要更真實懇切呢!
詩不只可以題畫,亦可以走入與真實人生更為貼近的舞台表演。〈過客〉一文,提到好友汪其楣在當時發表的劇作《人間孤兒》裡,曾安排演者朗誦了吳晟所寫的〈過客〉,同在座上欣賞的,還有另一個同題詩的作者鄭愁予。觀眾席裡在後座的姚一葦對身邊的鄭說:「愁予,在唸你的詩耶!」「是吳晟的詩,不是我的。」是的,請仔細聽來:「美麗的蹄聲╲一批又一批,達達而去╲你也達達而去╲我不禁深深疑惑╲什麼時候,到了什麼地方╲你們才是歸人╲才不再是過客」,原來是平面的文字書寫,因著特殊的因緣,立體化了。不僅在眾人面前朗聲誦讀,甚至竟然是當著原先反諷者的面來演詩,這恐怕是作者始料未及的吧?
除了詩歌的引用與運用,亦有許多是吳晟詩的隱性讀者,他們默默的賞析吳晟的詩,卻不一定為吳晟所知悉,〈詩緣續篇〉說的就是這樣的故事。一九八一年十月,返鄉教書農耕已十年的吳晟,偶然的機會裡在街上一家小書店翻閱剛出版的《農業週刊》,其中竟然有一篇是賞析剛剛收入國中國文教科書的詩篇〈負荷〉。這篇作者署名「悅眉」,題為〈為泥土寫詩的年輕人〉的文章,乃是下篇,上篇究竟寫了甚麼?作者是誰?這個疑問一直懸在吳晟心中,直到二○一○年,才透過「農村陣線」在吳晟書屋舉辦活動的機會,與移居美國的柳惠容取得聯繫。這位台大中文系畢業的女性,在學期間曾經和楊澤、苦苓、羅智成、廖咸浩等組織現代詩社,一九八一年任教於台南女中的她,應《農業週刊》之邀,開闢文學欄,賞析現代詩。除了〈負荷〉外,還賞析了吳晟的〈泥土〉、〈稻草〉、〈水稻〉、〈路〉等作品。原來當時在吳晟的農村系列詩創作不久後,不只獲得詩壇前輩的青睞,也有隱於民間的文藝青年以清新的文字、純樸的筆調,向農民們推介好幾首親近土地的詩篇。而吳晟當時翻閱《農業週刊》的好奇與疑惑,經過三十年懸宕,終於有機會豁然而解,這是多麼美麗的相逢。

詩與歌的故事

詩不只可以透過視覺呈現,更有著聽覺上動人的旋律和美感。寫就的詩有的成為畫作的題材,有的化為一篇篇動人的樂章,在第一冊卷三「詩與歌的故事」裡,《吾鄉印象》的序說由歌手羅大佑唱成了悠揚而動人的樂音,〈土〉由台北藝術大學賴德和教授譜成雄渾的交響曲,寫農村變貌的〈牽牛花〉則譜成清純的民歌。令吳晟感到欣慰的是,當年與羅大佑頗投合的次子吳志寧,歷經與乃父相似的曲折學習歷程後,以其音樂天賦成了知名的音樂創作者與演唱者。二○○八年在當時文建會主委邱坤良大力支持、國立台灣文學館贊助、賴和文教基金會承辦、風和日麗唱片公司發行下,吳志寧製作了兩張可貴的CD,《吳晟詩.誦》與《吳晟詩.歌》,後者由多位音樂創作者,將吳晟的詩譜曲演唱,每位歌手各自展現了不同的風格,傳達了多樣的動人情感。其後,該CD得到入圍「金曲獎流行音樂類」的殊榮,吳晟與吳志寧父子也開始有了父子檔一朗誦詩、一演唱歌的推廣詩歌模式。吳晟寫到:「我聽過多位年輕朋友告訴我,因為聽了吳志寧的歌,很感動,才去讀我的詩。」(〈一搭一唱父子走唱團〉)。「詩」本來就與「歌」不分家,以接近大眾的流行音樂為媒介,詩可以成為社會大眾朗朗上口的歌詞,未嘗不是一種將詩普遍化的方式,尤其是由心靈相通的父子一起詮釋,更得以入木三分。

詩集因緣

第一冊第四卷「詩集因緣」,可以清楚地看到吳晟出版五部詩集的創作背景,詩人寫作的態度與當時的心境,對了解其「詩路歷程」頗有助益。〈詩集因緣之一─《飄搖裡》〉寫的是一九六六年由赴美的大哥協助出版第一本詩集《飄搖裡》的原委。從中,我們看到初中時代早慧的吳晟相當豐沛的創作力,罔顧家境的清寒,罔顧升學在即的現實,只是一逕地沉浸在文學想像的王國。若非對文學狂熱至極,篤實溫厚的吳晟應不至於此。是文學讓他迷了心竅,然而,也是文學讓他有了積極奮進的生命指標。〈詩集因緣之二─《吾鄉印象》〉追憶了七○年代,開始與詩壇接軌的文學生涯。「農民詩人吳晟」的原型在此時已然逐漸定調,當整個台灣詩壇籠罩在現代主義詩風下之際,吳晟已然擺脫早年的蒼白感傷,「在文明迅即入侵農村,台灣急速由農業轉型為工商業社會的衝擊下,諸般『時代變化中的愁緒』,混合我長年來孕育自土地和作物的愛戀,點點滴滴醞釀了《吾鄉印象》這一系列的詩篇。」吳晟許多為人朗朗上口的鄉土詩便是寫於這個時候。〈詩集因緣之三─《向孩子說》〉同樣是七○年代的產物。正當人生最忙碌,同時也是創作盛年的吳晟,以鄉土系列,寫出他對農村鄉園的愛;又以孩子系列,寫出他對兒女乃至學生細膩呵護、殷殷期待的情懷。值得注意的是,這系列不純是一個慈父的叮嚀,或一位老師的教誨。書寫的背後,實潛藏著吳晟寬闊視野下,對台灣命運的關懷,對時代與世局的批判。
八○年代,因著種種緣故,吳晟停了詩筆,轉寫散文。「十多年來雖然出版過《農婦》、《店仔頭》、《無悔》和《不如相忘》四冊散文集,但是,寫詩的渴望不時在內心深處召喚。」在〈詩集因緣之四─《吳晟詩選》〉一文裡,吳晟細細地訴說了九○年代再度提筆寫詩的心境,「活著,不只是身體的,更是心靈上的。只因詩作一直是我和生命最真切貼近的對話,也是我熱愛人世最佳的表達方式。」因此,儘管在思想上、詩藝上都面對創作生涯中最大的困境,儘管現實生活有太多的激憤與傷痛,吳晟還是努力克服萬難,在親友的鼓勵支持下,重振精神,從一九九四年到一九九九年,一步一腳印的接續完成《再見吾鄉》系列組詩。在這系列作品中,可以看到吳晟內心的掙扎與拉扯:「寫詩的最大悲哀╲也許是除了寫詩╲不知道還有甚麼方式╲可以對抗生命的龐大悲哀」。政治人物的唯利是圖、歷史事實的湮沒不彰,乃至黑金勢力的蠻橫,都讓吳晟無法以冷靜、理智的情緒寫詩來對抗惡質的環境。但是,不寫詩,又能如何呢?〈我仍繼續寫詩〉是一首憂傷,卻又堅守詩學信念的詩:「而我仍繼續寫詩╲或許是大地的創傷、人世的劫難╲一再絞痛我的肺腑╲即使眼淚,也無法平息╲即使大聲控訴,也無法阻擋╲只有尋求詩句的安慰」。是的,只有「詩」才是真正安頓心靈的憑藉,也只有「詩」才能使生命有了皈依處,吳晟作為詩人的特質正在於此。
就像彩蝶破蛹而出,突破創作困境的吳晟,果然如《吳晟詩選》跋文所說的:「期盼新世紀來臨,我還有能力創造新的格局,開展新的題材。」二○一四年他出版了第五部詩集《他還年輕》,洪範書局在封面標示,這是吳晟「二十一世紀以來全新詩作結集」,收錄了二○○一年到二○一四年的五十二首詩,在「後記」裡,吳晟預告式的說:「很可能,也是我最後一冊詩集。」寫作速度緩慢、寫不好就不寫、在書桌與街頭之間擺盪,這三個因素是主要的致命傷。但,這何嘗不是吳晟之所以為吳晟的特質?他以經過深思熟慮後提煉的意象與情感,寫雄渾而沉鬱的長篇組詩,不躁進、不急切的沉穩態度,不正是他異於其他同時代詩人的最大特色?「寫不好就不寫」,表現了對詩藝與詩情的敬慎、一絲不苟;「在書桌與街頭之間擺盪」更是吳晟最為人敬佩之處。已屆耳順之年的農民詩人,原本計畫在這階段,書寫「長年以來深深潛藏的生命與死亡、生命與自然環境的思索」,二十餘首「晚年冥想」即屬之。然而,因為對家鄉的愛,對土地被粗暴傷害的不捨,對林木山河被砍伐吞噬的傷痛,吳晟數度走出書房,為保護生態環境請命,為宣揚自然倫理發聲。他因此寫了十首悲憤激越的詩,反國光石化、抗議中科搶水、守護家園水圳、控訴強徵良田……原本以為自己已進入衰老之年的吳晟,緣此再度燃起生命的熱情。甚至在《泥土—吳晟二十世紀詩集》、《他還年輕—吳晟二十一世紀詩集》的編後記裡,樂觀的期待:「我再次期盼開闢下一輪新題材、新風格,乃至新文類的創作道路,或許還有機會實現吧!」是詩、是文學讓吳晟的生命峰迴路轉。「年壽有時而盡,榮樂止乎其身,二者必至之常期,未若文章之無窮」(曹丕〈典論.論文〉)。是的,年歲會老去,身體會傷損,唯有不死的詩心,可以讓寫作者如蟬蛻、如蝶變,轉化出更深厚的生命層次與姿采。

試閱文字

內文 : 文學現場

1

二○一○年十二月,文訊雜誌社編輯製作、國立台灣文學館發行的書冊《我在我不在的地方─文學現場踏查記》,隆重出版,內分二輯,輯一收錄十四位作家專訪報導,皆由年輕新銳作家執筆(我也是其中之一,詩人楊佳嫻撰寫);輯二收錄八個台灣文學重要場域,歷史圖像、人文追索的紀錄。
二○一一年六月十六日,國立台灣文學館舉辦文學現場踏查影像展,在優美的樂聲中,舉行開幕式記者會,李瑞騰館長致詞後,邀明星咖啡館李先生和我,分別代表二類「文學現場」,簡短談話。
聽了李先生簡略敘述明星咖啡館歷史脈絡和風雲盛況,再重看書中記述明星咖啡館的三篇文章,引起我和明星咖啡館之間,似有緣又無緣的回憶。
我的學業很不順遂。一九六○年,我十六歲,離鄉背井遠去台北市補習班「就讀」,稍安頓下來,即找到武昌街周夢蝶書攤,經常去買詩集、詩刊,或在圓凳上坐坐,向他請益,或帶幾篇新詩習作請他指點。
去周夢蝶書攤、逛書店街時間越多,去補習班上課的時間漸少,課業沒多大起色。重考,三省中落榜,考取縣立樹林高中。
從樹林搭火車到台北很近、很方便,因此假日還是經常去周先生的書攤,去書店街逗留。乃至高中畢業考取屏東農專,寒暑假偶爾有機會到台北,還是會騰出時間去轉一轉。感受一下台北的文化氣息。
周夢蝶的書攤,晚上有時候移動到重慶南路;白天都擺在武昌街一段七號明星咖啡館樓梯口,我還記得這也是周先生的通訊地址。整個六○年代,我從文藝少年到文藝青年,在那裡坐的次數不計其數,印象中經常會聞到從樓梯間或從樓下麵包店門口飄送而來的食物的香氣。
我約略知道,樓上是文人雅士聚會的場所。
然而非常奇怪,卻未引起我多大好奇,從未興起走上去坐坐、一窺究竟的念頭。甚至,聞過一陣一陣飄送而來的香氣,也從未動過買明星咖啡館任何糕點的欲望。幾乎是完全無動於衷。
數十年來直到最近,很多文人作家經常在文章中提到、或在言談中津津樂道明星咖啡館風雲際會的景況。我一直很納悶,明明我也經常在那裡呀,偏偏錯過那個時代的盛會。
果真是《我在我不在的地方》最佳詮釋呀!我常自我調侃,文青時代常去周夢蝶書攤卻從未走上明星咖啡館的樓梯,去二樓「喝咖啡、會作家、聊文學」,已註定了我日後不可能成為「明星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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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細回想,為什麼我當年不受陣陣麵包香味誘惑,沒有買過任何明星的糕點,理由應該很簡單,只因吃糕點的習慣或慾望,還沒被「開發」出來。餓的時候在鄰近一帶吃碗麵食,已是很滿足的享受。我也曾邀周先生一起去吃碗麵,卻不曾想過邀周先生上去喝杯咖啡。
至於為什麼不曾想過走上二樓咖啡館,就比較複雜,或許可以推測幾個因素。
最主要的原因可能是那個年代,像我這樣的鄉間子弟,「喝咖啡」感覺上是很高尚、很昂貴而遙遠的另一個世界;其次是生性駑鈍,對時尚潮流不敏感,甚至沒感覺,不懂得追隨;再其次是本質木訥,欠缺大方,不擅主動與人「交陪」。
也許還有某些更幽微的心理,不容易解析。
我未曾踏上明星咖啡館的樓梯,似已注定了「在野」寫作者的命運;一九七一年屏東農專畢業,放棄台北的編輯工作,回鄉教書、耕作,我的寫作現場,幾乎「侷限」在農村、在我定居的三合院,筆端緊密連接著日日腳踏於斯的土地。
七○年代農業耕作機械化即將興起,但尚未普及,大部分農事主要靠人力,我們家二、三公頃稻田,一季又一季,育苗、犁田、插秧、挲草、施肥、收割、曬榖……,每一項都很繁瑣、又不得拖延,永遠做不完。二期作秋收後,還要兼顧雜糧作物,所有課餘假日、寒暑假都不得閒。
農事繁重。面對家鄉子弟,我的教學熱情又十分強烈,早早出門到校、晚晚歸,夜晚經常還要去學校陪學生晚自習,或去各村莊學生家裡查看有沒有在做功課,也有加油打氣的作用;同時子女相繼出生,年幼需要照顧。從一九七一到一九八○年,我的生活負擔確實最重,卻也是詩情最澎湃、創作力十分旺盛的年代,十年間完成了《吾鄉印象》和《向孩子說》二冊詩集,以及《農婦》散文集一部分作品。雖然不夠豐盛,但有限的業餘創作時間有這樣的成績,鈍拙如我,已很不容易。
我的寫作時間大抵在家人、子女都已入睡的深夜,才能靜下來在小小房間內的書桌讀書、寫字。這當然要歸功於父母親賜我強健的體質、以及農事勞動訓練出來的體力。當然也要靠充沛的創作欲產生的動力能量。
七○年代乃至八○年代,詩社的組成和活動,非常蓬勃,我和少數詩人也有交往,有幾家詩社也曾盛情邀我加入;但因偏處鄉間、交通不便,日子又實在忙碌,考量自己少有閒暇,無能力參與文學聚會,因此從未加入任何詩社、任何文學團體。
我讀到不少以詩社為主要論述的新詩發展史,很難找到我的位置。最近發現有文學「史家」可能認為我和某個詩社較為親密,竟將我列在這個詩社「主要成員」的名單上,顯然是一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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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該有的緣分還是會來吧,「明星咖啡館」這「文學現場」,我並非完全缺席。
第一次走上明星咖啡館,喝杯咖啡,已是一九七八年的事了。
大約是一九七八年春夏之交,某次去台北,和相識不久的李南衡先生相約見面,一起吃午飯。無意中聊到明星咖啡館,李南衡聽我說從未去過,因為就在用餐的地方附近,飯後順便帶我去見識一下。
午後咖啡館客人不多,剛上去不久,看到有位客人獨自坐在角落,一張長桌上寫字,和李南衡打招呼,李南衡帶我過去認識,原來是遠景出版社沈登恩。
沈登恩先離去,為我們付了帳。我寫了封短信向他致謝,很快收到他的回信,表示很喜歡我的詩,希望出版我的詩集。
一九七六年,鄉土文學論戰前一年,素昧平生的周浩正先生,好意推薦我的詩集《吾鄉印象》給新竹楓城出版社出版,首印三千冊,隔年即再版。在鄉土意識正在興起的七○年代,《吾鄉印象》詩集的出版,一定程度上不無些許推助作用。周浩正的「知遇」,我一直感恩於心。
沈登恩建議加入新作《向孩子說》,重新出版。
這一次也是至今唯一一次上去明星咖啡館,竟然促成了當時聲名顯赫的遠景出版社,出版我的詩集《泥土》,並連續再版,將我的詩作推介得更廣更遠。
《泥土》也是遠景出版社第一本出版的詩集。這段因緣我曾在紀念沈登恩的文章〈不該被遺忘的出版家〉,有較詳細的記述。人生機緣真是巧妙、也真難預料。若非那一次李南衡先生帶我去明星咖啡館,巧遇沈登恩,大概不可能和遠景、和沈登恩結緣。
然而若是六○年代我年輕時候,就走上明星咖啡館的樓梯,又會有怎樣的際遇呢?當年沒有走上那道樓梯,冥冥中大概已經確立了我遠離都會中心、回歸鄉土現實的文學風格。
而我的「鄉土」,還是得依靠台北「明星」的機緣,才得以推廣。這也是《我在我不在的地方》另一種形式、另一種詮釋!
強調現實,絕非捨棄文學的想像、輕忽藝術的經營;在文學性與社會性之間,更可能「即使心頭淌血,也要耐心尋找╲沉澱下來的血漬」(引自「寫詩的最大悲哀」)。但,我植根於家鄉土壤、孕育自農村現實經驗的系列詩作,雖然長年累月苦心醞釀、琢磨,才得以完成,畢竟如泥土般不炫奇、不耀眼,新世代文藝青年,尤其是從小在城市成長、甚至不曾踩過泥土的都會青年,不見得喜愛,某些雄辯滔滔的主流論述,未必青睞;皇皇巨著文學史,也未必看得上眼。
每個時代一輩子孜孜矻矻認真寫作者何其多,文學現場何其多樣、何其寬闊,各有特殊的風景,誰、誰的作品留得下來?歷史長河浩渺無際,滾滾江水淹沒不計其數嘔心瀝血之作,誰在選擇性紀錄?誰在決定什麼文學現場能否留存?依據什麼樣標準做評斷?大多數讀者只有機會接觸「主流」文學,「主流」又是在怎樣的條件下形成?身為創作者無從過問。不論什麼因素,果真不被看見、不被看重、而排除在「詩史」之外,也只能留下一聲輕得聽不見的嘆息!總不能強求。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出身農村,荷鋤握筆的大地之子
創作一甲子以來,最真摯深情的回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