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張.張愛: 讀解張愛玲 | 誠品線上

愛張.張愛: 讀解張愛玲

作者 嚴紀華
出版社 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國家書店松江門市
商品描述 愛張.張愛: 讀解張愛玲:「張愛」是炎櫻對張愛玲的暱稱;這兩位最好的朋友曾經互稱彼此為「張愛」與「獏夢」,演出了〈雙聲〉。「愛張」則聚集了懂得與愛悅。懂得她的清堅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張愛」是炎櫻對張愛玲的暱稱;這兩位最好的朋友曾經互稱彼此為「張愛」與「獏夢」,演出了〈雙聲〉。「愛張」則聚集了懂得與愛悅。懂得她的清堅決絕;愛悅她的淹然百媚。 2020年是張愛玲傳奇一百周年,《愛張.張愛》「讀解張愛玲」自身並論及其他作家作品。分為上部「追尋自我」,收錄張愛玲的類自傳書寫與家族小說:看她回望過往人生、情鎖風月,以孤獨之筆,演繹了繁華與荒涼的終極情境。下部「互放光亮」,探討了張愛玲與相關作家作品的評介比較,包括:「城市少年」東方蝃蝀的飛揚乍起,以紳士淑女的圖影留存了洋場故事的別樣風情;「啟蒙戰士」魯迅與「新生的苗」張愛玲分別重寫〈補天〉、〈霸王別姬〉,穿越久遠的年代,進行故事新編;以及兼具雙語背景,「腳踏中西文化」的林語堂與張愛玲通過自作自譯,共同探索跨語際寫作的極限;各見兵氣,銳不可擋。 張愛玲的世界裡有動聽而近人情的故事;感情在她筆下幻滅了,也還有些東西在,並不一定要有結果。她寫可愛又可哀的年月,「聚如春夢散如煙」;她在舊夢裡做著新的夢,「曉來自驚還自笑」;……讀解張愛玲,沒有多的刺激性享樂,是一份端然的歡喜。而沉湎其中,如雲影水流,怡紅快綠,自在輝映;只覺得凡有她的地方便有風光。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嚴紀華▎嚴紀華中國文化大學中文系文藝組教授著作:《看張.張看——參差對照張愛玲》、《當古典遇到現代》、《唐人題壁詩之研究》、《孟浩然詩選》(大唐詩歌寶庫——大唐詩逸)、《碧玉紅牋寫自隨——綜論唐代婦女詩歌》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自序 ▎上部:追尋自我 花與蝴蝶的追尋—張愛玲的「女性情誼」 一、張愛玲生活中的女性 二、張愛玲文字中的女性情誼 三、張愛玲的風氣 棄兒的家庭傳奇—〈茉莉香片〉 一、〈茉莉香片〉與死在屏風上的鳥 二、張愛玲對精神分析理論的接觸與容受 三、張愛玲與〈茉莉香片〉 四、虐性文本與作家童年經歷症候 張愛玲與〈同學少年都不賤〉 一、張愛玲的生前創作與遺稿發表 二、借用杜甫的聲音︰同學少年「都」不賤 三、〈同學少年都不賤〉的「自傳性」 四、聖瑪利亞女校情結 五、與前期作品不同的題材與風格 六、趨近作家的孤獨 《小團圓》的自我書寫與意義生產 一、描摹的生命圖案 二、意義生產 三、千瘡百孔的情感 ▎下部:互放光亮 後張作家第一人—東方蝃蝀與《紳士淑女圖》 一、不要忘了東方蝃蝀 二、誰是東方蝃蝀 三、《紳士淑女圖》 四、後張作家第一人 五、重新撥動「在二十世紀四十年代停止的手錶」 故事新編的文本互涉與新創—以〈補天〉與〈霸王別姬〉為例 一、重寫的工程—故事新編 二、魯迅與〈補天〉 三、張愛玲與〈霸王別姬〉 四、傳統文化的繼承與開拓 地毯上的圖案:從適應與選擇看林語堂與張愛玲的自譯 一、成長的文本—自譯 二、 適應與選擇:林語堂《啼笑皆非》與張愛玲〈五四遺事〉 三、跨語際寫作—翻譯與創作的合體再制 ▎參考書目

商品規格

書名 / 愛張.張愛: 讀解張愛玲
作者 / 嚴紀華
簡介 / 愛張.張愛: 讀解張愛玲:「張愛」是炎櫻對張愛玲的暱稱;這兩位最好的朋友曾經互稱彼此為「張愛」與「獏夢」,演出了〈雙聲〉。「愛張」則聚集了懂得與愛悅。懂得她的清堅
出版社 / 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國家書店松江門市
ISBN13 / 9789863268475
ISBN10 / 986326847X
EAN / 9789863268475
誠品26碼 / 2681931969000
頁數 / 256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14.8X21X1.3CM
級別 / N:無
重量(g) / 355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 「愛張」與「張愛」含括了張愛玲最私我的自身並傳達出她看待生命態度的清堅百媚。
★ 分為上部「追尋自我」,收錄張愛玲的類自傳書寫與家族小說;以及下部「互放光亮」,探討了張愛玲與相關作家作品的評介比較。

試閱文字

自序 : ▎自序

緣起

2020年是張愛玲傳奇一百周年,《愛張.張愛──讀解張愛玲》的出版別有一種懷念的情思。

「愛張」聚集了懂得與愛悅。懂得她的清堅決絕、寬容慈悲;愛悅她的淹然百媚、通透自然;沒有多的刺激性享樂,是一份端然的歡喜。即便逛櫥窗路過,也可以好奇欣羨。而沉湎其中,如雲影水流,怡紅快綠,自在輝映。只覺得凡有她的地方便有風光。

「張愛」是炎櫻對張愛玲的暱稱;這兩位最好的朋友曾經互稱彼此為「張愛」與「獏夢」,演出了〈雙聲〉。相對於《看張.張看—參差對照張愛玲》,《愛張.張愛》更簡單直接,「讀解張愛玲」自身並論及其他作家作品,各見兵氣,銳不可擋。而她的回望過往人生、情鎖風月,寫「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文字間少了些祕豔,鬱鬱蒼蒼的調子裡仍有瀕臨成熟的可親與平俗。「直須看盡洛陽花,始共東風容易別。」後期的她以孤獨之筆,演繹了繁華與荒涼的終極情境,令人低迴。

這本書集結了張愛玲作品的分析研究,分為二個部分,上部「追尋自我」,收錄的是張愛玲的類自傳書寫與家族小說;下部「互放光亮」,探討了張愛玲與相關作家作品的評介比較,包括東方蝃蝀、魯迅與林語堂。

上部,追尋自我

著眼於作家的「內傷」書寫與「生存窘境」的揭示。書寫觸及了好友的相知相隨、童年家庭的記憶、女校生活的剪影、作家生命中最重要的女性以及自身一生的最後回眸等,屬於類自傳小說以及家庭傳奇。

張愛玲生活中的女性(包括長輩及友人)與張愛玲文字裡的女性(姊妹小說)是一個永遠也不老的話題。「花與蝴蝶的追尋」描述著由少及長至老,滬港之間,與張愛玲往來、相交影響最『實在』的四位女性︰母親、姑姑和好友炎櫻、蘇青。而展閱她的「女朋友小說」—包括〈不幸的她〉、〈心經〉、〈相見歡〉,〈同學少年都不賤〉等,其中角色人物個個心裡都有個小火山在,在現實生活中總是被掩埋著……。如此,一方面通過張愛玲自身的書寫得以一窺作家與女性交往的情誼,重現了張愛玲與庸俗世界的衝突與整合;一方面由這些個人親身的女性經驗於文字間的騰挪轉化,幫助我們進一步地開發了歷來「被引導者」的女性與限居「依附者」女性間「相知相覺」的面相。

〈茉莉香片〉,1943年7月刊登於《雜誌》第11卷第4期,是張愛玲發表的第三篇小說。內容描述一個年輕人找尋自己真正的父親,小說情節走過男主人公聶傳慶憎厭的家、不幸的童年、早逝的母親以及絕望的愛。他始終在欲求與匱乏之間苦惱著。作家通過欲望形成、自我主體的建構以及追尋破滅的過程,刻劃出故事主人公如何從一個精神上的殘廢到一個頹廢家庭的犧牲者,演述了「棄兒的家庭傳奇」;同時,經由作品文本繫聯作家的主體性,窺知了作家借人物自剖,混同自身的家庭傳奇,間接重繪了一幅陷在時代心獄中的女性畫像。

〈同學少年都不賤〉是張愛玲由港赴美後,於七○年代敘寫的一部中篇。小說觸及了「女性情誼」這個別出的題材—對女性「相知相覺」的面相以及女性「生存窘境」的挖掘摹寫,並開發了「性」話題的陳述,同時技巧性地碰觸了「流浪/出走」和「家園」這二個人類精神生活最重要、卻在實踐中屢屢互相衝擊矛盾的主題,呈現出一個孤獨漫遊者的心境。而在書寫風格上,作家透過書寫記憶,揭示自己,段落短而速,用句素而省,點到為止,迅疾翻入淡漠,使過去的時間重獲了真實感,並寫出了人的局限。

2009年,一個具總結性的自傳意義的小說—張愛玲《小團圓》由皇冠文化出版。可視為另一種傳奇、另一種流言。儘管小說中人物紛雜,人名虛構,圍繞在女主人公盛九莉的情節(包括家族關係與情欲實錄)極具戲劇性,但皆可比對,幾疑是張愛玲個人的傳奇。《小團圓》宛如亂世孤島裡一塊末世的紀念碑,它呈現給我們一個比較完整的張愛玲的世界—可說是張愛玲對自己一生中各種感情的全面清算。在這裡,我們無可迴避地面對著張愛玲的本真:裡面人物像縷空紗、是缺點組成的;而情感是千瘡百孔的。

下部,互放光亮

作家與作家原有不同的方向,因為一個介點交會了,層巒疊嶂,使讀者產生「噢,你也在這裡」的驚喜之感。這些「光亮」分別包括了東方蝃蝀《紳士淑女圖》的評介,張愛玲的〈霸王別姬〉與魯迅的〈補天〉的故事新編,以及從翻譯的適應與選擇的角度比較張愛玲〈五四遺事〉與林語堂《啼笑皆非》的自譯。

作為四○年代張愛玲的追隨者東方蝃蝀,生活在上海中上階層人家,他的小說《紳士淑女圖》等十二個故事,選材於他所熟悉的一切,以富麗纖巧、融會雅俗的獨特文字氣質為基點,記錄了上海城市的繁華變遷;描繪著世俗男女的形貌舉止;書寫著他們的興敗與榮辱、戀愛與婚姻、和諧與鬥爭,鋪展出「城市少年」的飛揚乍起以及終歸日常的往日情調。相較張愛玲細摩女性心理及現實生活的華麗蒼涼,他自稱是「沉溺在小說世界,沉溺在現實與想像、人生與藝術、真與美的交織之中」,是以更沉更濃的上海味,從繁華都市風景線的摹寫中廻身,描繪出一幅幅紳士淑女的圖影,留存了洋場故事的別樣風情。

故事新編是一種重寫(Rewriting)的工程。在採諸古事史材舊聞的述寫處理上,或著重於前文本的情境,或致力於情節改寫,許多作家都以各種敘事視角和技巧實踐了重寫的互文性。他們在接手歷史、傳統以及古典的傳承與嫁接的橋樑上,朝向「以今觀古」、「溫故知新」的道路前進,都力圖避免簡單的「舊瓶裝新酒」;紛紛嘗試於新的角度探索以及新的意義揭示。魯迅和張愛玲都曾經從事故事新編—他們分別重寫新釋〈補天〉〈霸王別姬〉,不僅限於傳承史事前情、重返一個古老的時空;更新構著文字世界,指向、穿越一個久遠的年代。

「兩腳踏中西文化」的林語堂以及曾經嚮往能像林語堂一樣用英語創作,在美國闖出一片天地的張愛玲都是漢語寫作中兼具雙語背景、能寫作的譯者。以1943年2月林語堂的英文創作 “Between Tears and Laughter”,於1944年自譯成中文版《啼笑皆非》(一到十一章)出版以及1956年,張愛玲 “Stale Mates—A Short Story Set in the Time When Love Came to China”發表於紐約《記者》(The Reporter)雙週刊,中文版題名為〈五四遺事〉兩篇作品為例:他們都面臨著一個戰後的世界秩序/社會文化重建的一個轉捩點,二者都以古代的儀俗生活和東方文化為對照面反諷著或批評了現代西方生活。他們在「自譯」是「原作最好的闡釋」、也是「翻譯過程中的獨裁者」中以「能動性」、「目的性」、「創造性」、「共感性」、「審美性」騰挪出迴旋的空間,探索著跨語際寫作的極限。

緣結

做為張愛玲課程的導讀者以及張愛玲作品的研究者,其實,最喜歡的還是做一個讀者,單純的沉浸,是一種極真的享受。

因為她的世界裡有動聽而近人情的故事;感情在她筆下幻滅了,也還有些東西在,並不一定要有結果。她的文字裡有愉快的顏色,像戴著珍珠耳環的少女,掀開畫布來就在那裡了,使人安心。而看久了,小說的芯子裡有回望的深黝,沉沉的距離,似乎是不那麼容易進入的,一旦走進去了,看她寫可愛又可哀的年月,「聚如春夢散如煙」;她在舊夢裡做著新的夢,「曉來自驚還自笑」;迢遙的日常有倏忽的牽纏、擁擠的霧數有微妙的牽掛。……

而傳奇翩翩,今生在此。

試閱文字

內文 : ▎花與蝴蝶的追尋──張愛玲的「女性情誼」

一、張愛玲生活中的女性

張愛玲生活中的女性(包括長輩及友人)與張愛玲文字裡的女性(姊妹)是一個永遠也不老的話題。由少及長至老,值得一數的情誼如︰童年時期是美麗敏感而遼遠的母親與有清平的機智見識的姑姑,中學時期比較好的同學主要還是因為喜愛/擅寫文章的投合,她曾與一位創作才華極高的同學張如瑾引為知音;香港大學唸書時認識了一生的朋友炎櫻;進入寫作職場,成為一個名作家,則與蘇青彼此相譽相賞。其中《小團圓》有綜合性的類自傳的書寫,他如披露母親的記憶的有〈童言無忌〉與〈私語〉(《流言》);專文記述的則有姑姑、炎櫻與蘇青,分別收入《張看》中的〈姑姑語錄〉、《流言》中的〈炎櫻語錄〉與《餘韻》中的〈我看蘇青〉;而《對照記》的回憶書寫中亦可見其母親、姑姑與炎櫻的圖影,既複製也重現了張愛玲與庸俗世界的衝突與整合。五○年代到香港與宋淇夫人鄺文美友善,交情延續一直到晚年甚至過世後託管處理遺物,是極大的信賴。相較於胡蘭成《今生今世》裡說自己︰把幼年時的啼哭還母,成年後的號泣還妻,自己是把自己還給了天地,得了解脫像個無事人,此心已回到了如天地不仁,是個最最無情的人。張愛玲別有「情到深處情轉薄」的味道。其中,繁弦急管時期,滬港之間,與之往來、相交影響最『實在』的四位女性應為︰母親、姑姑和好友炎櫻、蘇青。以下即通過展閱張愛玲自身的書寫、往來親友的憶述、各種記聞報導等,進行梳理作家與這些女性交往的情誼。

(一)遼遠而神祕的母親

1.進步女性與缺席的母親

西元1920年,張愛玲出生於上海。1922年,舉家遷居天津。1924年,張母黃素瓊(後改名黃逸梵)因不滿張父吸食鴉片,遠走英國留學。張愛玲記憶中最初的家沒有母親這個人。1928年,母親返國,試著與父親修好,那時張愛玲住在紅的藍的家裡,過了一段具有洋式淑女風度的時期,是侉氣而快樂的,似乎是達到了「美的頂巔」。但這竟已是幸福的家庭的尾聲了。隨著對張父的墮落完全絕望,父母終於協議離婚。母親與素來就和父親意見不合的姑姑一同搬走了。

張愛玲的母親是個美麗敏感的女人,雖出身於傳統世家,思想觀念卻不保守,比如她從小纏足,卻踏著三寸金蓮到了歐洲進美術學校,還在瑞士阿爾卑斯山滑雪。這位進步女性執著於自己的價值觀,而勇於行動選擇。但也因著追求自由長期在家庭缺席的緣故,在孩子的眼裡,母親是遼遠而神祕的。一如《秧歌》裡的阿招,夢到父親姑姑以及許多別人,「惟獨她的母親還太陌生,沒有到她的夢裡來。」這樣的情形,一方面使得母女關係充滿著壓抑與疏離;另一方面也使得張愛玲凡己身與母親相關的,無法淡然。

相對模糊、陰暗、懶洋洋、灰撲撲地「沉下去」的父親的家,母親的家有輕柔的顏色,還有可愛的人。可幸張愛玲被准許可以常去看母親,即使母親不在,仍留有母親的空氣,這就使得張愛玲覺得高興、安慰。1937年,張愛玲因外宿母親處,與後母發生衝突,遭到禁閉後罹患了痢疾,這段沉重的生病經驗以及無望的孤單寂寞成為張愛玲家庭記憶中恐怖的夢魘。後來(1938年)她出走到母親的家,從此與父親的家告別,沒有再回頭。然而孤獨慣了的張愛玲,驟然在新的環境中學做「偽善」的『淑女』,感到十分困難。同時看出母親為她犧牲了很多,當經濟不算寬裕的母親漸漸地不耐煩於她的伸手要錢,張愛玲感覺一種瑣碎的難堪,同時為「母親的脾氣」以及「自己的忘恩負義」磨難著。張愛玲曾說:真的家應當是合身的,隨著我生長的。當新的環境亦成窘境,張愛玲在母親家裡嚐到的仍是苦果。而她的童年便在這樣的懷疑與焦慮、壓抑與漠然中流逝;然後像一切惶惑的未成年人,赤裸裸地站在天底下了。

2.母親的啟蒙與影響︰入學、閱讀與繪畫

母親應是張愛玲繪畫的啟蒙者,小時候的張愛玲看著她母親為她小時候的一張相片著色—是最鮮豔的藍綠色。而她出版的第一本書,封面即是她自己設計孔雀藍的封面;柳雨生說那是種陳腐的寶石藍,正象徵著「神祕而飄忽」的遺傳。而張愛玲學習畫畫的興趣亦是來自於她的母親,母親曾對她畫畫不時指導:「我母親還告訴我畫圖的背景最得避忌紅色,背景看上去應當有相當的距離,紅的背景總覺得近在眼前……」。另外值得注意且有趣的是,後來以寫作聞名海外的張愛玲,生平第一次賺的錢,其由來卻不是「字」,而是她的畫—在中學時代,她生平第一次賺錢,畫了一張漫畫投到英文《大美晚報》上,「報館裏給了我五塊錢,我立刻去買了一支小號的丹琪唇膏。我母親怪我不把那張鈔票留著做個紀念……」。對張愛玲而言,錢就是錢,一張鈔票卻可買到想要的東西。由此可以看出她是一個非常實際的人。此外,張愛玲喜歡自己繪製圖片,如她的散文集《流言》中就收了不少插圖,就連封面用圖她也常自己設計繪製,這點也凸顯了她的特色,不假他手,凡事都喜歡自己來,性格非常獨立。

還有被動而快樂的記憶,是關於閱讀的部分︰比如「母親坐在抽水馬桶上看老舍的「二馬」,一面笑,一面讀出來,我靠在門框上笑。」就因著母親的影響,雖然老舍還有其他更好的作品,張愛玲卻一直愛讀老舍的「二馬」。而1931年,張愛玲母親堅持送她入小學,認為張煐二字不夠響亮,便以英文名Eileen直譯為「愛玲」為她填寫入學證,就是這一個取名字的那一點回憶,使得張愛玲戀戀於『愛玲』這個俗氣的名字而不願意更改。這些點點滴滴,她所記取的是母親與自己之間共同的生命因子,那正是無法切斷的部分。

3.衣服狂(clothes-crazy)的繫聯

弗留葛爾(John Carl Flugel)曾指出︰在象徵世界中,子宮幻想意味著回歸母親溫暖、呵護及安慰的懷抱。……而衣服、房屋和傘,所具有的「保護作用」和「溫暖效果」,是轉化了子宮的幻象。在現實生活中,人類不斷透過對衣服、房屋等物徵的依戀,巧妙地連結了回歸母親/子宮的欲求,比如「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的巧妙動人的連結。而「衣服」,也正是繫聯母親與張愛玲的另一條無形的臍帶。

張愛玲的母親愛做衣服,她的記憶中曾留有「對穿著綠短襖綠裙的母親對著鏡子別上翡翠胸針羨慕萬分」的印象,自言是恨不得自己快點長大。張愛玲是自小便把環遊世界與穿美麗的衣服並列為她的理想志願的。當母親回來的時候,她穿上自認為最俏皮的小紅襖來迎接她,可是母親嫌衣服小。不久之後,張愛玲就做了新衣。從此,覺得一切都不同了。另外她也提到︰因為得到父親的姨太太為她做了一件頂時髦的雪青絲絨的短襖長裙的緣故,曾向她表示喜歡她更甚於母親,而感到不安。至於一襲藍綠色的薄棉袍已經很舊了,還不捨得穿,原因是快壞了,所以更是看重它。至於記憶中殘存有穿著繼母給她的舊衣服的那份寒愴,碎牛肉的顏色,像凍瘡的疤,令她一直耿耿於懷。或許,在張愛玲幼小的心靈中,隱隱地是用著「新衣」這個判準來鑑別母親/幸福的存在。後來唸香港大學的時候,申請到獎學金,覺得可以放肆一下了,就隨心所與欲的做了些衣服,這戀衣情結至今仍還沉溺其中。他如與李香蘭的合照裡的衣服是祖母的夾被被面改製成的,舅舅曾翻箱子找出大鑲大滾寬博的皮襖,叫她用皮裡子做大衣。這些服裝的改製、翻修、轉手所留下的是一個曾經顯赫、輝煌家族的破敗與凋零的種種線索。於是,衣服不僅是一種裝潢,衣服成為一種言語;每一件衣服也留下不同的記憶。她在〈更衣記〉裡曾說:「再沒有心肝的女子說起她『去年那件織錦夾袍的時候』,也是一往情深的。」這些都在張愛玲長大之後造成她一種特殊的心理—乃至於後來偏嗜的clothes-crazy(衣服狂)。

眾所週知,張愛玲的特異獨行有一部分是表現在穿衣打扮上。由於小時後沒好衣服穿,後來有一陣拼命穿得鮮豔。在文亭所繪活躍上海文壇的三位名女人的畫像中,分別依次是輯物繁忙的蘇青、弄蛇者潘柳黛、奇裝炫人的張愛玲。她的「奇裝炫人」,包括為《傳奇》到印刷所去校稿樣,穿著奇裝異服,使整個印刷所的工人停了工;又穿著大宅老戶的衣服去出席朋友的西式婚禮;與蘇青和潘柳黛有約,居然是穿了一件檸檬黃袒胸裸臂的晚禮服,手鐲項鍊,滿頭珠翠地在家裡等她們來喫茶;與李香蘭的合照則身著來自祖母的夾被被面製成,一襲米色薄綢隱著暗紫的鳳凰的款式。在《對照記》裡,更可見到她的極有名的清裝行頭,幾乎是她的定裝照;李君維曾說她曾穿著自己設計的連衣裙,下身彷彿套著一只燈籠,在馬路上好奇地觀察上海市民,上海市民也報以好奇的眼光。當時是稍微突出一點的服式,都管它叫「張愛玲式」。此外,她專文暢談服裝的變遷,在〈更衣記〉裡,是用時裝詮釋了時代,人們反倒成了展示的點綴品。她甚至一度還想與炎櫻姊妹合辦時裝設計。至於她的小說裡的女性角色也屢屢在服裝的天地裡周旋,舉如〈第一爐香〉女主角葛薇龍一住進姑媽家,便徹底淪陷在裝滿華服的衣櫥裡:「一夜也不曾闔眼……在那裡試衣服,試了一件又一件。」另外在〈同學少年都不賤〉裡,張愛玲寫女主角趙玨為了參加晚宴,買了幾尺碧紗自己裁剪衣服,仿希臘風又似馬來紗籠,朱碧掩映,穿出來不但順眼,而且引人注目。其餘如紅白玫瑰、怨女銀娣、鴻鸞禧邱玉清的服裝都可由衣想見其人,創造著她們貼身的環境。這好似藉由衣服發展出了心理與創作層面的戀物劇場。是而,衣服之於張愛玲不僅是身體展現的舞台,從衣服與衣料的色澤與質感的品第裡,她學得了對照與和諧的規矩,兼以參透了服裝與人的關係以及生命的領悟,延展到她的文字駕馭裡便出現著婉妙複雜的調和以及祕豔可愛的的情調,自成一套『參差對照』的美學。

1956年張愛玲母親於倫敦病重,之後母親在英國逝世,母女二人沒有見面,或許是她當時手頭不寬裕,不容去看母親,或許是她「沒有足夠的愛去克服兩個世界的鴻溝」。張愛玲從母親遺物中拿回了母親生前隨身所帶的她的相片,那張相片十分模糊。而張愛玲母親之所以選擇這一張,除了可能因為這張相片比較像張母心目中的女兒之外,或許是她的母親覺得與張愛玲之間始終是存在著這種凌亂散漫、影綽糾結的依稀模糊、不確定的感覺。而對張愛玲來說,母親的身影是一襲秋天落葉的淡赭衣著,肩上垂著淡赭小花球,永遠有飄墮的姿勢,其中充滿著的是無可言喩的優裕的感傷。然而這所有的一切都將隨著時光消頹,張愛玲與母親由衣服上繫聯,又從衣服上「撒手」而馳。母親終究成為了令人崇拜豔羨的空氣。

(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