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略者 | 誠品線上

설계자들

作者 Kim Un-su
出版社 英屬蓋曼群島商家庭傳媒股份有限公司城邦分公司
商品描述 謀略者:《追殺比爾》遇上村上春樹的混搭系小說。 韓國文壇最具影響力「文學村小說獎」得主金彥洙,最新震撼作首次登台! 一場韓國政壇的驚天陰謀,你是否敢挑戰結局。今生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追殺比爾》遇上村上春樹的混搭系小說。 韓國文壇最具影響力「文學村小說獎」得主金彥洙, 最新震撼作首次登台! 一場韓國政壇的驚天陰謀,你是否敢挑戰結局。 今生是權力鬥爭中任人魚肉的一顆棋。 來生,你還願意做殺手嗎? ★2020都柏林文學獎唯一入圍韓文作品 ★2016年法國偵探文學大獎Grand Prix de la Littéraire Policière提名作 ★《紐約時報書評》選為「編輯精選好書」 ★《紐約時報》「本週推薦9書」 ★懸疑小說專業網站CrimeReads、文學網站Lit Hub推薦「2019最令人期待的犯罪小說」 ★《芝加哥書評》推薦「今年冬季最佳驚悚小說」 ★《出版者週刊》、《紐約郵報》、《書籤雜誌》選為「本週最佳好書」 ★全美最大連鎖書店Barnes & Noble評選「2019必讀15本翻譯小說」 ★已售出美、澳、法、日、德、義等22國主流國家版權,電影籌拍中! 平靜文字下的驚濤佈局,是一曲殺手的輓歌。 他是滿手鮮血的暗殺者,卻是紛亂中最純淨的人。 日本殖民朝鮮以來,「圖書館」已是當時極負盛名的存在,但它從未有過任何讀者,直到── 來生是個孤兒。 被館長收養後,圖書館便是他的世界。他在這藏書二十餘萬冊的空間裡成長,偷偷學習認字,卻被發現遭責打。他每天的任務是等待指令,聽令行事。因為圖書館從來就不是圖書館,來生也不是個普通少年。 他是「謀略者」底下的暗殺者。 「謀略者」是每個暗殺行動背後的主使,他們掌握國家最黑暗的一面,法、軍、政皆在其掌控之下。隨著韓國民主化,選舉制度確立,經濟迅速成長,暗殺體系愈發蓬勃,使得獨大百年的圖書館遭逢劇變。各派如雨後春筍般紛紛崛起,其中最大勢力便是叛離圖書館自立門戶的暗殺者漢子。 在這場權利鬥爭中,來生發現自己成了那顆關鍵棋子,迎接他的是不再安穩的生活,和連串惡意。至交好友一個接一個死於非命,家中被安裝炸彈。同時,他發現了一張「謀略者」暗殺名單。 他的名字就在上面。 他眼前有三條路可以選擇:忠誠,背叛,或死。但此時,一名女子浮上檯面。 因為這名平凡卻神祕的女子,他選了第四條路── 這是一部充滿陰謀、人命交易、政治佈局,人性最深層欲望的犯罪推理小說。被譽為韓國賀寧曼凱爾的當代知名犯罪小說家金彥洙,以韓國民主化的政治背景為舞台,揭開謀略者體系背後的黑幕。

各界推薦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李啓源/導演、作家 何敬堯/小說家 臥斧/文字工作者 崑崙/作家 張國立/作家 陳栢青/作家 黃子佼/跨界王 螺螄拜恩/人氣作家 ──重磅推薦 【國際讚譽】 《謀略者》顛覆了殺手小說的形象。充滿驚喜、黑色幽默、超現實,卻又有著深刻的人際關係和情感。我愛它。 ──Marvel《金鋼狼之死》繪者 查爾斯.索爾 《謀略者》講述來生,一個疲憊不堪的殺手,他對於道德標準、榮譽感、靈魂等自我意識覺醒──雖然有點遲。也因此他必須為這個險惡的世界承擔責任。金彥洙是位偉大的作家,他精心製作了一部機智、氣派,令人驚訝的動作驚悚片。 ──《絕地計劃》、《禁入廢墟》作者 史考特.史密斯 這是一個有著力量和其獨特風格的故事。書中突如其現的幽默,為故事增添色彩。你會每五分鐘大聲笑出來。然後發現自己會開始思考生命、死亡和慾望的意義。請確保你擁有空閒的整晚,因為一旦你開始,你就無法把這本書放下。 ──《物種起源》作者 丁柚井 一本揭發謀殺案的書,既暴力又優雅,黑暗且富有詩意。憑藉犀利的幽默和精練的文筆,金彥洙用其獨特的方式描述了一名普通殺手的非凡生活。 ──韓國歷史懸疑小說大師,《風之畫師》、《罪囚645號》作者 李正明 金彥洙的《謀略者》是文學作品中的佼佼者。我從未讀過一部如此奇特、引人注目、聰明、黑色幽默,高度原創和發人深省的驚悚小說。優美的文字提升角色的飽滿與豐富度。作者也提出了發人省思的疑問:如果我們只按照指令行事,如何能得到完美的生活?我喜歡這本書! ──《沼澤王的女兒》作者 凱倫‧狄昂尼 韓國作家金彥洙以一部強大、超現實的政治驚悚小說初登美國……在複雜的情節中,來生與一個完美、如CEO般的關鍵人物漢子,演出了一部極具畫面感和暴力的結局。最令人難忘的是小說中所傳遞的訊息,關於在軍事獨裁和經濟成長下隱藏其後的組織。普遍腐敗的局勢充滿絕望的氛圍。這本奇特又野心勃勃的小說,同樣吸引文學小說讀者。 ──《出版者週刊》 韓國文壇最具影響力文學獎得主金彥洙,以《謀略者》作為初登英文版之作。感謝作者,他以一種令人難以抗拒的社會政治寓言,描寫了黑色幽默和諷刺,讓讀者徘徊於悲喜之間。 ──《書目雜誌》 一個扣人心弦的殺手故事……《謀略者》不是一本了解韓國的入門書。它給讀者的是一幅抓人眼球的生動畫像──隱忍克制的主角來生。這也將使讀者失去平衡。在《謀略者》中,作者將書呆子、狂人和暗殺任務混合成了一種豐富又令人不安的產物。 ──《華爾街郵報》 很難指責《謀略者》,在廣受讚譽的韓國作家金彥洙筆下,殺手與瘋子一同喧囂狂歡,跳脫格局。 ──《紐約時報書評》 令人高興的是,《謀略者》同時擁有幽默感(來生的貓名叫閱讀架和檯燈)和暴力美學,有時甚至是睿智的。 ──《衛報》 《謀略者》是金彥洙一本不同尋常的書:一部暴力動作驚悚片,也可以是一部寓言,一部善惡的寓言,用尖銳的線索縫合在一起。 ──《華爾街日報》 一本力度極強的小說……恍如看到村上春樹重寫《豺狼的日子》一般。 ──《軌跡》雜誌 《謀略者》極其有趣、令人驚喜,同時充滿了愛。在刀光劍影之中,融合了進化和心碎的時刻,作者完美地平衡了它。 ──CriminalElement 《謀略者》是一個超現實的故事,充滿了內心獨白、時代變遷和不可能性。像一部老派間諜驚悚片、一場靈魂探索之旅、一堂歷史課,又或是政治教育。這是一部讓讀者能自主思考,從而得出結論,同時幫助你看到所有可能的角度,微妙而不艱澀。《謀略者》非常值得閱讀。我必須坦言,比起以往,如今我們能從翻譯書上獲得更多的收益。 ──TheRoarBots 《追殺比爾》遇上村上春樹。扭曲和超現實,《謀略者》是一本在讀完後你仍會深陷其中的書。流暢的文筆,不急不徐,卻異常深刻。它讓你深入了解這個充滿暗殺計畫的恐怖地下社會。令人不寒而慄的是,書中的暴力是精緻的,是一種血腥的藝術形式。 ──D. B. John, author of Star of the North 想像一下,昆汀.塔倫提諾和卡繆在當代首爾的混搭,這就是《謀略者》。充滿了意想不到的幽默和精緻的戰鬥場面。 ──Louisa Luna, author of Two Girls Down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金彥洙金彥洙 김언수/Kim Un-su1972年生於韓國釜山,畢業於慶熙大學。2002年以短篇小說〈傻瓜文章速成法〉和〈集市街〉,在《真州日報》秋季文學大獎中勝出;2003年以中篇小說《揮別星期五》獲《東亞日報》新春文藝獎,自此於文壇出道。2007年,以《13號櫥櫃》榮膺韓國文壇最具影響力的「文學村小說獎」,《謀略者》是他拿下大獎四年後推出的新作,2018年因售出英文版權與影視改編權而再次受到矚目與討論。尹嘉玄韓國華僑,國立政治大學傳播學院畢業。曾任遊戲公司韓國主管隨行翻譯、出版社韓文編輯,現為書籍專職譯者,譯作涵蓋各領域。

商品規格

書名 / 謀略者
作者 / Kim Un-su
簡介 / 謀略者:《追殺比爾》遇上村上春樹的混搭系小說。 韓國文壇最具影響力「文學村小說獎」得主金彥洙,最新震撼作首次登台! 一場韓國政壇的驚天陰謀,你是否敢挑戰結局。今生
出版社 / 英屬蓋曼群島商家庭傳媒股份有限公司城邦分公司
ISBN13 / 9789578759992
ISBN10 / 9578759991
EAN / 9789578759992
誠品26碼 / 2681840449006
頁數 / 368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21X14.8CM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內文 : 01關於款待

  老人走到庭院。
  來生重新調整狙擊槍瞄準鏡的焦距,把槍機往後拉,裝填實彈的聲音震耳欲聾。來生環顧周遭,只有高聳入雲的筆直杉松,四下鴉雀無聲;這是一片悄然無聲的森林,沒有鳥兒穿梭樹林間,就連蟲鳴鳥叫聲都聽不見。「要在如此闃寂無聲的森林裡開槍,槍聲想必會傳千里。萬一有人聽見,跑來查看的話,怎麼辦呢?」來生前後想了一會兒,發現這些擔憂全是多餘的,山裡傳出槍響其實是常有之事,誰會吃飽太閒,為了確認槍響傳出的位置而特地跑來如此隱密的深山,大家只會認為是獵人在獵山豬罷了。來生望向西邊那座山,太陽已落在距離山頭差不多一個手掌的高度。他還有些時間。
  老人正提著灑水桶幫花圃澆水,有些地方澆得比較多,有些地方澆得比較少,他的動作像是在倒茶,誠意十足。他輕輕擺動肩膀和頭部,好似在跳即興舞,用手指輕觸花瓣,向花朵招手,然後開心地咯咯笑著。來生再次調整瞄準鏡,透過鏡頭,看見老人正在對盛開的花朵說話。那盆花很眼熟,好像在哪見過,但一直想不起花名。來生開始思考十月會開什麼花,波斯菊、百日菊、野菊……卻始終想不出眼前那盆花的名字。「到底為何想不起花名?」他眉頭緊皺,試圖努力回想,最後還是搖頭作罷。「算了,都到了這個節骨眼,花名還重要嗎?」
  一隻體型壯碩的黑狗,緩緩從庭院一隅走了出來,用頭磨蹭著老人的大腿,那絕對是純種的英國獒犬──當年尤利烏斯.凱撒帶著一同出征英國的傢伙──羅馬人要捕獲野馬或外出打獵時都會帶上的狗。老人用手摸摸牠的頭,黑狗搖著尾巴,不停在老人身邊打轉。老人撿起一顆洩了氣的足球,朝庭院角落丟去,黑狗馬上搖著尾巴奔向足球。趁黑狗暫時離開,老人再度專注澆花,一樣對花招手、打招呼、噓寒問暖。黑狗沒花多少時間就撿回了足球,老人這次把球往反方向丟得更遠了,黑狗再度奔向那顆洩氣的足球。堂堂一隻獵獅的名犬,竟成了來回撿球的蠢蛋。然而,老人與黑狗間的互動顯得十分和諧,儘管一直做著同樣的動作,卻樂此不疲。 
  老人澆完水,伸展了一下腰部,露出滿意微笑,然後彷彿知道來生躲在哪裡似地,轉頭望向半山腰,老人的笑臉突然映入瞄準鏡的十字線。「你知道太陽只剩一個手掌的高度就要下山了嗎?你知道自己在太陽西下前會喪命嗎?你是早已看破,所以對我微笑嗎?」也許老人的微笑不是發自內心,因為他永遠保持著一貫笑容,彷彿帶著河回面具似的。有些人就是這種笑面虎,不論生氣或難過,都保持同樣微笑,讓人摸不透其心理,喜怒不形於色。
「該扣扳機嗎?要是現在扣下扳機,午夜前應該可以回到市區,還可以在浴缸裡泡個舒服的熱水澡,配上幾罐透心涼的啤酒,喝到不省人事為止;或者把披頭四的唱片放在電唱機上,思考即將匯入的那筆錢要用來做什麼。等這件事處理完後,也許可以過過不一樣的人生,在女子高中校門口開一間披薩店,或是在公園裡賣棉花糖之類的。」來生開始想像自己把氣球和棉花糖交到小朋友手中的畫面,以及撐著厚重眼皮在豔陽底下等待客人上門的樣子,下半生會不會就過著這樣的日子呢,他突然對這樣的人生充滿憧憬。不過,這些都是要等扣下扳機後再來思考的事,眼前的老人仍舊安然無恙地站在那裡,戶頭裡也還沒匯入半毛錢。 
  山影逐漸低垂,得抓緊時間才行。老人已經澆完花,要是再走回屋內,麻煩可就大了。「別想太多,現在開槍吧,處理完就可以下山了。」
  老人依舊面帶微笑,黑狗咬著洩了氣的足球飛奔回來。瞄準鏡的十字線對著老人的臉部,他的額頭上有著三條深而明顯的皺紋,右眉上方有一顆雞眼,左臉頰則有一塊黑斑。來生用瞄準鏡對準老人的心臟,那是即將要被子彈貫穿的部位。老人身穿白色毛衣,看起來大概是某人親手織給他的,不像是工廠量產的。「那件白色毛衣即將被鮮血染紅。只要我輕輕扣下扳機,七.六二毫米口徑的子彈就會射向老人的心臟,彈殼裡的火藥會瞬間爆炸,彈丸則會在膛線的作用下旋轉,朝心臟方向飛去。七.六二毫米彈丸的行徑速度快、破壞力強,五臟六腑應該會和子彈翻攪在一起,從腹部後方噴出。」來生一想到那個畫面,全身汗毛直豎。每當一個人的生死掌握在自己的指尖時,他都會有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緒湧上心頭。「就是現在,是時候該扣下扳機了。」不過,不知為何,來生不僅沒朝老人開槍,還索性把槍放在地上。
  「不是現在。」來生低喃。
  為什麼不是現在,他不得而知。他只知道凡事都有所謂的絕佳時機,就好比有吃冰、接吻的絕佳時機一樣,雖然聽來可笑,但扣扳機、子彈貫穿心臟也有它們的絕佳時機。怎麼會沒有呢?要是幸運碰上那個時機,射出去的子彈就會不偏不倚地朝老人的心臟飛去,便是再完美不過的事。當然,來生並非在等待絕佳時機出現,因為很可能永遠都等不到那麼幸運的一刻,就算被他等到,也可能渾然不知;來生只是單純不想在剛剛那一刻扣扳機罷了。雖然也不清楚原因,但總歸一句話:感覺不對。來生點了一根菸,山影已經遮蓋到老人的房屋。
  夜幕漸漸低垂,周遭的景色逐漸昏暗,老人帶著黑狗回屋。屋內一片漆黑,似乎是因為沒有電的關係,客廳裡只點著一根蠟燭。來生的望遠鏡根本看不見裡面動靜。不久,老人與黑狗的影子倒映在紅色磚牆上,隨即又消失不見。除非老人拿著蠟燭站在窗邊,不然以來生埋伏的位置,幾乎已錯失暗殺良機。
  當太陽完全西下,整座森林被黑暗籠罩,皎潔的明月也被雲層遮擋,以致能見度變得更差。老人的屋裡僅一盞小燭燈亮著,森林裡的黑暗密度極高,空氣中的溼氣凝重。在四下無人、一片漆黑當中的來生,思索著自己為何如此猶豫不決。「還是等天亮了再說吧,等天亮後,像以前那樣把他當槍靶,只要開一槍,就能收拾回家了。」來生把菸蒂收進衣服口袋,躲回帳篷內。除了等待時間流逝,已無事可做。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塊餅乾,吃完後便鑽進睡袋裡休息。

  約莫兩小時後,來生被一陣腳步聲吵醒,聽起來像是有三、四隻腳不規律地踩著草地,還有身體和樹葉摩擦的聲音,正一步一步朝他逼近。來生完全摸不著頭緒,不曉得對方是誰,也有可能是山豬或小斑虎貓。來生立刻拉開槍的保險,槍口對著黑暗中聲音的來處。還不是扣扳機的時候,過去有許多隱身埋伏的傭兵,會因恐懼而在未確認對方的情況下就朝一片漆黑開槍,最後發現原來是野鹿或偵查犬,甚至是因為迷路而在山裡徘徊的戰友,多的是身上刺龍刺鳳、體格彪悍的傭兵,看著戰友枉死在自己槍下而泣不成聲,哭得像個孩子,回去再向大頭辯解,「當下真的沒辦法,只能選擇開槍。」也許是真的沒辦法,因為他們從未在黑暗中確認過移動的物體,所以那些人能做的也只有開槍。來生選擇冷靜等待,直到親眼確認對方為止。沒想到從一片漆黑中現身的竟然是老人與黑狗。
  「你在這裡做什麼?」老人開口問道。
  情況頓時變得有點滑稽。彷彿槍靶自己走來面前,質問來生為何還不開槍一樣。
  「我才想問您在這裡做什麼?害我差點就開槍了。」來生的語氣顯得有些激動。
  「差點開槍?呵呵,真是做賊的人喊抓賊。這裡是我的私有地;也就是說,是你擅自闖入我的地盤,還在這裡過夜。」老人從容不迫、面帶笑意地說著。
  明明這種情況並不尋常,老人的反應卻異常淡定,倒是來生顯得有些驚愕。
  「我以為有猛獸靠近,才會如此驚訝。」
  「你是來打獵的?」老人看著來生的槍問道。
  「是。」
  「舊款德拉古諾夫狙擊步槍……我以為這玩意兒早放到博物館裡展示了,現在的獵人都用越戰時期的步槍打獵嗎?」
  「只要能打到獵物不就好了,跟用什麼槍有關係嗎?」來生語帶不耐地回答。
  「也是,不管用什麼槍,只要能打到獵物就好了。用牙籤、竹筷也行。」老人笑著附和。黑狗乖巧地站在老人身旁,站姿英挺,比用望遠鏡看時身材更為健壯,和白天追球的憨樣截然不同。
「是條好狗呢。」來生轉移話題。老人低頭看向黑狗,用手摸摸牠的頭。
  「是啊,也是牠發現你在這裡的,但牠現在有點老了。」
  黑狗的眼睛一直凝視著來生,沒有發出低沉的警戒聲,也沒有釋出任何善意。老人輕拍黑狗的頭。
  「要是今晚打算睡在這裡,不如來我家裡休息,別在這裡淋著冰涼溼冷的露珠,太辛苦了。」
  「謝謝您的好意,但我不想給您添麻煩。」
  「沒事,不麻煩。」
  對話結束後,老人快步走下山,黑狗走在老人後頭。明明沒有手電筒,老人卻能身手矯健地行走在能見度極低的山路中,來生對於當下的情況感到有些混亂。子彈已經裝填在步槍裡,暗殺目標就在前方五公尺內,來生看著黑暗中離去的老人背影,急忙背起步槍,跟著走下山。

  老人的家十分溫暖,室內是用紅磚堆砌而成,一旁的壁爐裡正燃著熊熊烈火,放眼望去,幾乎不見任何家具或擺飾,僅壁爐前放著一個脫了線的地毯及一張小茶几。壁爐上擺有幾張照片,照片裡的老人或坐或站,總在人群正中央,身旁一起合影的人,彷彿覺得能和老人一起拍照是極大的殊榮,展現生硬的笑容。在這麼多張照片當中,唯獨未見老人的全家福。
  「您已經開始在用壁爐了嗎?」
  「年紀大了,怕冷。今年覺得特別冷。」
  老人拿起幾塊乾掉的木柴放進壁爐裡,火焰因為新加薪柴而搖曳。來生把肩上的槍放下,靠在門邊。老人瞄了那把槍一眼。
  「話說回來,現在是十月分呢,不是禁止打獵的月分嗎?」
  老人的語氣中挾帶著些許淘氣,他從一開始就對來生用半語說話,彷彿認識已久,親和力十足,來生對此也未感不悅。
  「要是每一條法律都遵守,那我們現在早餓死了。」來生說道。
  「的確不需要遵守每一條法律,那是傻子才會做的事。」老人低聲說著,像是在喃喃自語。他用樹枝翻動壁爐裡的木柴,火勢瞬間變大,新添的木柴頓時被熊熊烈火包圍,但依舊沒怎麼被點燃。
  「我這裡有酒有茶,你想喝什麼?」老人問道。
  「喝茶好了。」
  「我看你應該凍壞了,還是喝點酒,暖個身吧!」
  「我出來打獵不喝酒,更何況在山裡喝酒,睡著也滿危險的。」
  「那今天可以喝啊,反正在我家也不會凍死。」老人對來生笑著說。
  老人走進廚房,拿出兩個馬口鐵杯和一瓶威士忌,小心翼翼地用夾子夾出壁爐裡的開水壺,緩緩將熱水注入杯中。他的動作不疾不徐、絲毫不馬虎。他將沏好的紅茶遞給來生,又沏了杯給自己,裡面還加了一點威士忌。
  「要是覺得身體不夠暖和的話,可以加點威士忌試試,反正也得等天亮才能打獵,不是嗎?」
  「紅茶可以加威士忌?」
  「想加就加啊,有何不可?」老人調皮地對來生眨眼。他的五官深邃立體,神情卻很柔和,應該是拜歲月所賜,打磨掉許多尖銳犀利的感覺,不難想像年輕時他應該是名相當俊俏的大帥哥。老人在來生的杯裡倒了點威士忌,溫熱的紅茶伴隨著威士忌的酒香陣陣飄出,香氣四溢。這時,原坐在角落的黑狗走到來生的大腿旁,席地而臥。
  「看來你是個好人。」
  「什麼?」
  「Santa喜歡你啊,通常老狗都能一眼分辨出誰是好人。」老人用眼神瞥向黑狗說道。
  近距離看才發現,原來黑狗有雙和身型格格不入、異常溫馴的眼睛。
  「會不會是因為狗比較笨的關係?」
  「怎麼會呢。」
老人對著來生輕輕挑眉。他開始喝起摻了威士忌的紅茶,來生也順勢喝了一口。
  「味道不錯。」
  「沒想到吧?加點在咖啡裡也不錯,但加在紅茶裡最好喝,暖胃又暖心,就像擁著名曼妙女子在懷裡一樣。」
  「最好是,怎麼能這麼比喻呢,曼妙女子當然比這茶好多了。」
  「也是。的確,這茶哪比得上曼妙女子呢。」老人點頭說道。
  「但我想這會是永遠難忘的滋味。」
  「紅茶裡其實蘊含著帝國主義氣息,所以才會如此香甜甘潤,而香甜甘潤的東西,背後也往往隱藏著諸多殺戮。」
  「這論點滿有意思。」
  「需要來點馬鈴薯和豬肉嗎?」
  「好。」
  老人走到戶外,拿了一些烤到焦黑的肉塊和馬鈴薯進來。肉塊上還留有豬毛,積了些灰塵,看上去很不衛生,甚至飄著陣陣惡臭。老人把那些肉丟進壁爐裡,沾了一堆灰燼後,再用鐵籤串起,懸掛在火焰上。他用樹枝翻動底部木柴,再把馬鈴薯鋪在灰燼下。
  「看起來並不是多美味的料理方式。」來生說道。
  「我之前在祕魯住過一段時間,是那裡的印地安人教我的,雖然看起來不是很衛生,但味道還不錯。」
  「確實不怎麼樣,但既然是印地安人的料理方式,應該不致於太差。」
  老人給了來生一抹微笑。
「幾天前,我發現自己和印地安人有一個共同點。」
  「什麼共同點?」
  「我們都沒有冰箱。」
  老人把肉翻到另一面,火光映照出的面孔顯得有些嚴肅。他邊用長長的鐵籤戳著馬鈴薯確認是否熟透,一邊喃喃自語,「家有稀客,一定要好好招待才行。」等待肉塊熟透的時間,他喝光杯裡的紅茶,倒了一杯威士忌,還詢問來生要不要也來一杯。來生遞出杯子,喝下老人倒給他的酒,順著喉嚨而下的烈酒,從空腹裡回升出一股溫柔清香,酒氣愉悅地蔓延至全身,瞬間令來生感覺好不真實──暗殺目標和狙擊手竟然在同一個屋簷下、同一面壁爐前,看似關係友好地話家常。老人每翻動一次鐵籤,壁爐裡就會飄出令人垂涎的香氣,黑狗想要走向壁爐嗅嗅氣味,但不知是因為怕火還是怎樣,遲遲不敢向前靠近。
  老人搔搔黑狗的下巴對牠說:「Santa乖,放心,這裡也有你的份。」
  「牠的名字是Santa嗎?」
  「是啊,第一次見到牠的時候剛好是在耶誕節,那天這傢伙失去了主人,我則是失去了一條腿。」
  老人撩起左邊的褲管,裡面是義肢。
  「我的命是被牠救回來的,因為牠在雪地裡拖著我走了五公里。」
  「好特殊的緣分。」
  「牠是我人生中最棒的耶誕節禮物。」
  老人摸了摸黑狗的頭。
  「牠還滿乖的。」
  「也不一定,之前只要看到人就會撲上去,所以都得綁著牠,現在應該是年紀大了,變得很溫馴。我對這樣的牠其實感到很陌生,只要是和人類相處久的動物,都會變得陌生。」
  壁爐裡飄著肉的焦香,老人用鐵籤仔細戳著,確定全熟後才取下,再用帶有鋸齒的刀子把肉分切成厚片。他遞給來生一片,留一塊給自己,分一塊給Santa。來生抖掉肉塊上的灰燼,放進嘴裡咬一口。
  「味道滿特別的耶,不太像豬肉。」
  「不錯吧?」
  「嗯,有鹽巴嗎?」
  「哎呀,抱歉,我家沒有鹽。」
  「您竟然可以過著沒冰箱、沒鹽巴的生活,太厲害了。所以是祕魯的印地安人都不用鹽嗎?」
  「不,呵呵,我家本來有鹽,只是前段時間剛用完。」老人解釋。
  「您也有在打獵嗎?」
  「之前有,只是現在不打了。一個月前吧,發現一頭山豬受困在獵人設的捕獸夾裡奄奄一息,我看著牠想了很久,究竟該殺掉牠,還是等牠自己斷氣?要是等牠斷氣,那就是獵人害死牠的,不關我的事;要是殺了牠,就變成是我為了得到豬肉而殺死一條無辜生命。如果是你,會怎麼做?」老人擠出一抹意味深遠的微笑。
  來生轉動手中的杯子,喝了一口威士忌說:「誰殺死那頭山豬不重要吧?」
  聽完來生的回答,老人陷入沉思,過一會兒,才開口說道:「也是,現在想想,的確是誰殺的一點也不重要,反正我們現在正在用印地安人的方式享用著這隻美味山豬,對吧?」
  老人說完便放聲大笑,來生也跟著笑了。明明不是什麼好笑的事,老人卻笑個不停,害得來生也跟著笑了好一會兒。
  老人似乎心情很好,他再度為來生斟滿威士忌,也將自己的杯子倒滿酒,兩人互敬乾杯,一飲而盡。老人拿起鐵籤,把木柴堆底下的馬鈴薯戳出來,吃了一口道:「嗯,熟得剛剛好。」他另外拿了一顆馬鈴薯給來生,來生拍掉灰燼,咬下一口說:「嗯,有熟。」
  「每到冬天我都會吃馬鈴薯,沒有什麼東西比它更好吃的了。」
  「每次看到馬鈴薯,都會讓我想起一個人。」
  來生被壁爐裡的熱氣映得滿臉通紅,突然主動提起了關於馬鈴薯的陳年往事。
  「不用聽也知道,一定是個可憐人。」
  「確實是個可憐人。」
  「還活著嗎?還是已經死了?」
  「死了。當時是在非洲,半夜突然發生緊急狀況,我們搭乘卡車抵達時,發現有名叛軍越獄,挾持著一位老奶奶當人質。他看上去很年輕,根本是個孩子,頂多十四、五歲。他當時情緒激動、面露驚恐,但情況並未到岌岌可危的地步。老奶奶不停對著少年說話,少年則是一手用AK槍指著老奶奶的頭,另一手猛抓馬鈴薯往嘴裡塞,但我們都看得出來,情況並不危急。就在那時,對講機那頭傳來開槍的指令,不久後,便有人開了一槍。我們趕緊衝上前去,只見少年的頭顱有一半已噴飛四散,而他嘴裡還含著一口來不及吞嚥的馬鈴薯。」
  「哎呀,看來他應該是餓壞了。」
  「當時我的心情五味雜陳,看著那名非洲少年嘴裡含著的馬鈴薯,心想『要是再多給他十秒,至少能吞完那口馬鈴薯再斷氣?』。」
  「吞不吞完對他來說又有什麼差別呢?」
  「當然,雖說還是難逃一死,但是那口沒吞下的馬鈴薯,仍不免令人鼻酸。」來生感性地說著。
  老人喝掉剩餘的威士忌,拿起鐵籤朝柴火翻戳,查看底下有沒有遺漏的馬鈴薯。他在角落找到一顆,遞給了來生,來生望著那顆馬鈴薯,揮揮手婉拒了他的好意。老人看著馬鈴薯不知如何是好,只好重新把它扔回壁爐裡。
  「我還有一瓶威士忌,要喝嗎?」老人問道。
來生思考了一會兒,回答:「好吧。」
  老人從廚房裡拿出威士忌,為來生斟滿。兩人不發一語,各自喝著杯裡的酒,目不轉睛地看著壁爐裡熊熊柴火,酒意甚濃。
  「好美的火。」來生讚嘆。
  「看久了,會發現其實灰燼更美。」
老人的目光停留在壁爐裡的柴火上,緩緩轉動著手中的馬口鐵杯說道。接著,他彷彿想起了某件有趣的事,對來生挑眉。
  「對了,我爺爺是捕鯨人,當年還沒有什麼捕鯨禁令,儘管他是咸鏡道內陸出身,從未接觸過大海,仍南下長生浦,成為全國第一位捕鯨人。聽說有一次,爺爺為了捕鯨,被龐大的鯨魚拖進深海裡,當時他把魚叉霸氣地插在抹香鯨身上,卻不慎被魚叉上的繩子給絆住,才會意外跌落水中。其實在殖民時期,抹香鯨的體型龐大,單靠一艘捕鯨船和用手丟擲出去的魚叉,根本不可能捕獲,公的抹香鯨甚至可長達十八公尺、重六十噸。你想想看,六十噸等於是十五隻非洲成象的體重,要把那麼重的東西一口氣放在秤上,如果是我看見那種龐然大物,就算他是用橡膠吹出來的氣球,我也不想靠近或碰觸。不過呢,我的爺爺竟然在那麼可怕的生物身上徒手插了一支魚叉,你說厲不厲害?」
  「後來呢?」來生問道。
  「當然是嚇壞所有人啦!他從船頭掉進海裡時,因為衝擊太大,瞬間失去知覺,遊走在夢境、出神、恍惚之間,任由暴怒的抹香鯨以猛烈的速度拖往深不見底的海中。聽說當爺爺好不容易醒過來時,看到的是抹香鯨的背鰭正發著藍光,他看到忘我,早忘記自己身處險境。爺爺說他看著一頭長達十八公尺的巨型抹香鯨,擺動著散發藍光的背鰭在海底優游,那幅光景簡直美得不可思議。爺爺回想這段記憶時,情緒非常激動,眼角還有些溼潤。但我還是委婉告訴他,鯨魚並非會發光的生物,所以背鰭不可能發光,沒想到一個尿盆就硬生生地往我頭上砸了過來,呵呵,爺爺是個性情火爆的人。後來,爺爺每次只要見人,就會分享這段故事,還被我嘲諷,『都是因為那狗屁會發光的背鰭,導致很多人認為你說的故事根本不可信。』他對我說:『大家口中說的那些關於鯨魚的事情都是假的,都是從書裡讀來的,但是鯨魚住海裡,又不是住在書裡。』總之,爺爺就是被抹香鯨拖進海裡,然後失去了意識。」
  老人為自己倒了半杯威士忌,淺淺啜了一口。
  「爺爺說他甦醒時,月亮高掛在夜空中,耳朵旁傳來陣陣海浪拍打聲。爺爺以為自己很幸運,被海浪推上了岸邊,可能躺在某個暗礁上,但後來發現那不是暗礁,而是抹香鯨的頭頂,是不是很不可思議?爺爺側身斜躺著,放眼望去是海面上的浮標、被鮮血染成一片紅的海水、插在鯨魚背上的魚叉,以及用頭頂撐著爺爺的抹香鯨。想想看那畫面,是不是很讓人匪夷所思。雖然我聽說過,鯨魚會把受傷的同伴或剛出生的鯨魚寶寶抬上水面讓牠們呼吸,但爺爺既不是牠的同伴,更不是鯨魚寶寶,甚至就連海狗或企鵝都不是,而且還在牠背上插了一根魚叉,抹香鯨到底為什麼要用頭把爺爺頂出水面,實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是呢,的確滿離奇的,正常來說應該早把爺爺咬到粉身碎骨了。」來生喝著威士忌說道。
  「即使回過神以後,爺爺依躺然在抹香鯨的頭頂上,雖然有些尷尬,但在抹香鯨頭上還能做什麼呢,只能看著滿月映照在夜晚海面上,海浪不停拍打上岸,一隻背上插著魚叉、流超過十盆鮮血的抹香鯨,和一名處境尷尬的人類。聽說爺爺當時看著被皎潔月光映照出的那片鮮血,頓時對抹香鯨充滿愧疚。其實何止愧疚,他甚至想幫抹香鯨拔出魚叉,但沒有想像中容易。就好比錯誤的人生一樣,把魚叉插進鯨魚背部時很容易,要拔出來卻很難。最後爺爺用捆在腰間上的短刀切斷了魚叉繩。他切斷那條繩子後,那頭鯨魚潛回水中,又浮出水面,游向抓著浮標不停掙扎的爺爺,用牠黑到發亮的圓滾滾大眼,看著被自己擲出的魚叉繩絆住、倉皇掙脫的可憐傢伙。爺爺說那隻鯨魚當時貼得很近,一直注視著他,雪亮的眼神充滿童真好奇,彷彿在想著:『這麼小的傢伙,看起來膽小如鼠,竟敢在我背上插魚叉,真是勇氣可嘉。』後來,鯨魚用鼻頭輕輕推了我爺爺一下,像是在和他嬉鬧玩耍,順便告誡他,『喂,小傢伙,你對我開的玩笑太過囉!這樣很危險,以後不可以喔!』儘管海面上盡是牠的鮮血,但牠似乎早已原諒我爺爺。每當爺爺講起這段往事,他都會拍著膝蓋大聲地說:『果然!牠的肚量和體型一樣,有容乃大,與我們這種小鼻子小眼睛的人根本不同檔次。』就這樣,爺爺和那隻抹香鯨在水面上載浮載沉了一整晚,直到捕鯨船透過浮標追蹤,發現有模糊的動態物體為止,抹香鯨一直在旁陪伴著爺爺。當捕鯨船從遠處漸漸靠近時,抹香鯨便向爺爺道別似地,繞著他游了一圈,然後悠悠地游回了深無止境的大海裡,背上還插著刻有我爺爺名字的魚叉。是不是很神奇?」
  「嗯,的確。」來生應和。
  「在大海劫後餘生、歷劫歸來的爺爺,不曉得是不是對捕鯨人的人生開始感到懷疑,據說他回家後,告訴奶奶不想再當捕鯨人,善解人意的奶奶於是給了爺爺一個擁抱,告訴他如果不想再捕鯨了也沒關係。爺爺像個孩子似地躲在奶奶懷裡邊哭邊說:『好可怕,真的嚇死我了。』自此後,爺爺有段時期沒再出海捕鯨,但是事隔不久,就因為生活陷入困境,周遭更是充斥著流言蜚語,加上捕鯨是他僅有的謀生技能,若不靠此維生,實在沒有其他方法能夠養家餬口,只好再度出海捕鯨,直到七十歲退休前,都在東海靠著魚叉捕鯨。有趣的是,一九五九年出海捕鯨的爺爺,竟然再度遇見之前那隻抹香鯨,那年是他奇蹟似從大海死裡逃生屆滿三十年之際,那隻抹香鯨的背上仍插著爺爺朝牠擲出的魚叉,但牠依舊一副老神在在地恣意優游,彷彿生鏽的魚叉已是身體的一部分。其實被魚叉刺中的鯨魚可以存活那麼久,在捕鯨史上十分罕見,不過也有人曾在十九世紀捕獲一隻插著十八世紀魚叉的鯨魚。總而言之,那隻抹香鯨當時看見爺爺的捕鯨船,竟然沒有逃走,反把背上魚叉露出水面,緊貼在爺爺的船隻旁徘徊,緩緩在周圍繞了一圈,大概在對爺爺說:『喂,好久不見啊老朋友!真高興見到你。不過這是什麼?你怎麼還在捕鯨呢?太過分了吧!』哈哈哈。」
  「爺爺當下一定很尷尬吧?」來生問道。
  「豈止尷尬,聽其他船友們說,我爺爺突然腳軟,跌坐在甲板上號啕大哭了起來。哭了許久後,朝那隻抹香鯨大喊:『對不起!真的很抱歉!你的背一定很疼吧?當初和你道別後,也想過不再幹這行了,但你住在海裡可能不知道,住在陸地上的我們生活得好苦啊。我到現在還在租房子,而孩子們的食量又驚人,開銷很大呢。總之,是因為日子實在過不下去,才又回來捕鯨的。下次見面來好好喝一杯吧!我帶酒,你帶一隻大王烏賊來就好,光是一隻大王烏賊,應該就能喝下十箱燒酒。對不起啊,當初在你背上插了那支魚叉,實在抱歉,嗚嗚,我實在太沒用了,真的很對不起,嗚嗚……』」
  「他真的對著鯨魚這樣說?」來生問道。
  「對啊。」
  「爺爺還真有趣。」
  「的確是。總之從那天起,爺爺就不再當捕鯨人了,他離開了長生浦,北上首爾,整天酗酒。我想他當時應該很鬱悶,不僅不能出海,三八線上還豎起了鐵柵,害他無法返鄉。他每次喝醉,逢人必講抹香鯨的故事。身邊的人都聽膩了,耳朵不想再被荼毒,爺爺卻還是不停重複說著。他說自己其實不是為了炫耀當年有多英勇,而是認為人類應該要效法鯨魚,因為現代人多的是鼠輩小卒,怯弱無能,早找不到那種優游自若、碩大美麗的身影,整個世界缺乏所謂的『巨人』。」
  老人再度拿起鐵杯,喝下幾口酒。來生也順便在自己的空杯裡倒了些酒,淺淺喝了一口。
  「爺爺晚年被醫生宣判肝癌末期,其實他從十六歲出海捕鯨起到八十二歲,每天與酒為伴,這樣的結果並不意外。那天他自醫院返家,又開始喝起酒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然後把子女們統統叫了過去,告訴他們,『我不會再去醫院,因為鯨魚也是時間到了自然就會離開人間。』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追殺比爾》遇上村上春樹的混搭系小說。

韓國文壇最具影響力「文學村小說獎」得主金彥洙,
最新震撼作首次登台!

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