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休暫借問 | 誠品線上

Passing Through

作者 David Penhale
出版社 知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退休暫借問:退休,人生怎麼好像現在才開始?原來,退休比退化更慘。完美的計劃遭逢變故、人生一夕歸零過去不曾在乎的問題,開始一一浮上檯面佛斯特沒想過自己會在多倫多待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主角丹尼爾的職涯規劃是許多現代人引頸企盼的藍圖,但事實的真相是否也如此美好?‧丹尼爾的退休生活,在趣味橫生的衝突裡,反應出不同世代間的代溝。‧作用運用生動的文字,巧妙描述這位「被困在家鄉的過客」,讓發生在他周遭的瑣碎小事、家庭問題、男女關係,都變得幽默有趣。退休,人生怎麼好像現在才開始?原來,退休比退化更慘。完美的計劃遭逢變故、人生一夕歸零過去不曾在乎的問題,開始一一浮上檯面佛斯特沒想過自己會在多倫多待上這麼長的一段時間,若不是為了解決女兒瑪麗的財務危機,他根本不想留在這裡。為杜拜石油大亨工作多年,經歷難忘又愉快的派駐生活後,他真正想做的是帶著積蓄到泰國渡假村過日子。然而這個編織許久的美夢,卻跟著銀行一起倒閉了。儘管情況不樂觀,佛斯特對於安養天年泰國行仍懷抱希望,因此他無法認真適應加拿大的生活。除了抱怨冬天太冷、規矩太多,他還覺得女兒瑪麗從事保全人員賺的錢太少,生活品質寒酸,看不慣「準女婿」泰勒的創業大夢,無法控制孫女夏娜總是窺探介入他的私生活,連為了生活費去阿公五金行打工,都慘遭開除。起初佛斯特把諸如此類的不順遂視為時運不繼,然而當衰事接連上門,引發的衝突愈來愈多時,終於開始懷疑究竟是別人不了解他,還是他從未真正認清自己……

各界推薦

各界推薦 「這是今年最有趣的書!以漫畫般的情節、同情的眼光描述主人翁佛斯特的人生起落,我們不能太過取笑他在處世的無知與固執,因為人生不容易,不論是他的,或是我們自己的。」──《國家郵報》「《退休暫借問》是生活的笑氣!這有趣、粗魯的故事,讓人懷念起軟體公司崔佛‧柯爾(Trevor Cole)出產的好玩遊戲。」──《太陽日報》「在今年結束前終於看到了驚豔,潘赫爾的寫作技巧已經是一名小說家了。他能極其細膩地捕捉人與人之間那些稍縱即逝的時刻,並讓我們運用無比想像與理解在那個年紀的英雄是如何抵抗可預見的生活危機。」──《加拿大文學評論》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大衛.潘芬赫(David Penhale)專業詩人,曾於杜拜住過好幾年,在那段期間完成了第一部小說《人生退休才開始》。他在美國愛荷華大學參與寫作工作坊,磨練出豐富的敘事功力。現居多倫多,一邊教授寫作,同時孵育第二部小說。許可欣台灣大學人類學系畢。為了解讀原文書中複雜的理論概念而一頭跌入翻譯的世界,作品有《威尼斯共和國的故事》(廣場),《科學,OK!》(暢談)。

商品規格

書名 / 退休暫借問
作者 / David Penhale
簡介 / 退休暫借問:退休,人生怎麼好像現在才開始?原來,退休比退化更慘。完美的計劃遭逢變故、人生一夕歸零過去不曾在乎的問題,開始一一浮上檯面佛斯特沒想過自己會在多倫多待
出版社 / 知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861777474
ISBN10 / 9861777474
EAN / 9789861777474
誠品26碼 / 2680816798001
頁數 / 320
開數 / 25K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內文 : 第一章

那天是星期五,中東的週末從這一天開始,很適合綁緊鞋帶,帶上地圖到沙漠度假。
但丹尼爾.佛斯特人在多倫多,而非杜拜;在他女兒的連棟別墅裡,而非金沙(Golden Sands)的公寓裡。丹尼爾身材高大,小麥色皮膚,深色頭髮,鬢角有些灰白,穿著薩佛街(Savile Row)上佛雷塞父子裁縫店所做的西裝,俐落合身,曾贏得許多飯店經理的尊敬。檯子上有盒香果圈是他孫女的。他用力打開冰箱,對著空蕩蕩的架子皺眉。
只好出門吃早餐了。佛斯特穿上雨衣,尋找他賓士車的鑰匙。他感到一股焦慮,沒有鑰匙。酋長已經甩掉他了。他踏出了門,走進溫和的九月天裡,前往偵察馬則卡街27號。
當他盯著電錶上的鳥籠,盯著中間長出牛蒡的廢棄輪胎時,大腦一片空白。他轉身,解開雨衣的鈕扣,走在人行道上,想著自己在法國航空上所做的每一步計劃。有了他的贊助,他僅剩的親人,瑪麗和夏娜能搬進像穀倉那麼大的房子,就像皮爾森機場附近的房子一樣,四房三衛,裡面還有個豪華的樓梯間。這樣就夠了。佛斯特因這個想法而開心,他放任雨衣在他身後飄揚,就像魔術師的斗篷。
馬則卡街上混雜了維多莉亞式農舍和煤磚雙層公寓,雖然它連接兩條主要道路,但看來相當隱密,甚至快要被遺忘。有個水坑在陽光下閃耀,佛斯特記起昨夜雷聲隆隆、閃電不斷,雨落在屋頂上響起撥浪鼓。杜拜上一次下雨是什麼時候?兩年前嗎?他聞了聞空氣,品嚐空氣中的味道。他得承認,多倫多的氣候宜人。在杜拜四季如夏的日子裡,他懷念多倫多的冬天,城市被低矮的灰色天空籠罩。運氣不錯,像這種好天氣。丹尼,你需要這種運氣,他父親艾文靠在Studebake轎車的引擎蓋上寫爐栓訂單時總是這麼說。
馬則卡街的終點是登達士街。佛斯特瞥了右邊一眼便過了馬路,視線直盯著「貴族餐廳」上已經生鏽的幾個金屬大字。尖銳的剎車聲、喇叭聲接連響起,他困惑地轉頭看著朝他駛來的貨車。他就要這樣死了嗎,像隻迷路的駱駝一樣被撞倒在馬路上?有那麼一瞬間,他覺得如果在這裡結束了似乎也不錯,他的人生會是個完整的圓。
貨車的保險桿就在他膝蓋前幾公分的距離停了下來。車窗裡先伸出了一頭纏繞糾結的辮子,然後出現了一張憤怒的臉。「混蛋!」司機大吼。對了,他看錯方向了,這裡不是倫敦。佛斯特趕緊過街,推開餐廳大門,那扇似乎已經等待他廿五年的大門。
貴族餐廳怎麼能開這麼久?曲線設計的櫃台,旋轉凳、高背沙發、鍍鉻的紙巾架,帶著他回到童年的星期日。他跟著人群到浸禮會教堂聽蕾貝卡.威爾森小姐用顫抖的聲音講聖經故事,而\他站在奶奶身邊,乾乾淨淨、頭髮整齊、穿著他的藍色夾克,希望拿到心愛的耶穌的禮物。這些回憶還帶著樟腦味。佛斯特選了張凳子坐下,拿起菜單。如果他奶奶就坐在身邊,他會點什麼呢?熱雞肉三明治配馬鈴薯泥和豌豆,肉桂米布丁,一杯牛奶。
「您要點些什麼?」
這聲音的語調好耳熟,佛斯特抬起頭,心裡期望看到古曼正盯著他。古曼是佛斯特在利雅德認識的王牌程式設計師,在飛機衝出跑道並起火燃燒的意外中身亡。或許這間老舊的餐廳也為亡者服務。
「你是喀拉蚩人嗎?」佛斯特微笑著。古曼也算是個名伶,他能讓電腦唱起歌來。
服務生冷酷的低著頭,「長得像我這樣的人一定是中東人,你是這樣想的嗎?」
「你說話的節奏帶有喀拉蚩口音,所以我猜--」 
「你就不會猜密西沙加(Mississauga)?」
佛斯特的微笑僵硬了,派駐生活守則第一條:千萬別和當地人爭論。「我想要兩顆水煮蛋,烤吐司和咖啡。」
服務生走開了。
「蛋要煮三分鐘。」佛斯特對著他的背影大叫。
對一個忙碌的管理者來說,等待是份禮物。佛斯特將手滑進外套口袋,拿出瑪麗寄給他的照片。第一張是夏娜在學校拍的照片。他十一歲大的孫女有著一頭紅銅色的捲髮,淺咖啡色的皮膚。「是我認識了一陣子的牙買加人。」對於夏娜的生父,瑪麗只有在幾年前透過模糊不清的長途電話做了這些交待。佛斯特從昨晚的聊天感覺夏娜很聰明,要離開這裡去清邁似乎很可惜,這樣他就不能了解她了。
他的注意力轉向第二張照片,他仔細思量著獨生女的神秘。瑪麗穿著一件黑色制服,肩膀上繡了銀白色的閃電,她站在一群保安身前,興奮的就像要去看心愛搖滾樂團表演的青少年。隊伍裡最後一個人靠著瑪麗。佛斯特把照片放回口袋,然後盯著起了霧的前窗。一個郵差進門來,找了張凳子坐下。
早餐送來了,咖啡帶點酸味,吐司燒焦了,蛋煮得太熟。佛斯特悶悶不樂地嚼著早餐,有了他的贊助,瑪麗能辭去她沒出頭的工作回到學校去。等她站穩腳步,他就會寄機票回來,讓她去清邁探望他,那裡是他選擇的退休天堂。他幻想自己帶著瑪麗和夏娜,穿過濃密的綠色椰子樹林,走進別墅區裡。這個畫面似乎還有點問題,他知道問題的來源在哪,這別墅是來自奶奶的書架,一本由薩默塞特.毛姆(Somerset Maugham)所寫的短篇故事「雨」裡面的情景。佛斯特推開那道難吃的早餐,看看他的錶,在波灣,勞力士的蠔式恆動系列腕錶是高官的象徵。瑪麗再一小時就到家了,服務生在令人難受的沉默中走過,背上揹著一袋牛奶。
牛奶,瑪麗的空冰箱。他要去雜貨店買東西。經過昨晚的爭吵,牛奶最適合用來求和了。瑪麗昨晚將他提供的零用錢摔回他臉上。佛斯特站起來,拿出錢包,走向收銀台,邊咬著姆指指甲,手裡握著信用卡。穿上你的塑膠盔甲,就不會損失一分一毫。
服務生不理他,佛斯特只好大聲地清喉嚨。郵差給了他一個同情的表情,服務生慢條斯理地走到收銀台後,怒視佛斯特手中的錢,「一百?找不開。」
「我只有這張紙鈔了,你們收信用卡嗎?」
「不收信用卡。」服務生粗胖的手指用力叩叩一張手寫的指示牌。
「旅行支票?」
服務生搖搖頭。「晚點再把錢送過來,四點之前。」
「謝謝你,」佛斯特邊說邊逼迫自己擠出微笑,「這附近有雜貨店嗎?」
「金省商店,」郵差說,但眼神沒離開運動版,「往西走兩個路口。」
佛斯特沿著街道,經過零錢天堂和盧氏當鋪。他看著家電世界櫥窗裡油膩膩的爐子,天空漸暗,雨點開始落下,人行道上形成一條污濁的小溪。他討厭加拿大。
一個令人意外的想法讓佛斯特放慢速度,他輕鬆地大步跑著,這讓他想到阿拉伯半島的乾河床。怎麼會有人討厭像加工乾酪一樣平淡乏味的國家?在阿拉伯世界裡,他的加拿大脾氣是他的利器。加拿大人有能力,有毅力,加拿大人能使人平靜,就像羊能讓緊張的馬平靜下來一樣。
佛斯特看到鄰近地區都已經荒廢了,這裡不適合夏娜成長。當他和夏娜一樣大的時候,這一區的十字路口都非常繁忙,因為鐵路和倉庫而繁榮,晚上能聽見火車轉軌的隆隆聲,北風吹來時還能聞到屠宰場悲傷又陰森的氣味。雜貨店裡堆了柳橙金字塔,柯亨裁縫店擺滿翻領的西裝。還有,佛斯特突然想起迪克森鞋店的霓虹燈。
在胖店員的監視下,他會穿著嶄新的西斯曼.史坎普皮鞋,跑到霓虹燈下,看自己的雙腳發光,彷彿走進陰曹地府般。他的奶奶會把皮包掛在手臂上,一個人蹣跚地尋找適合她的鞋子。只有笨蛋才會付高價買不合腳的鞋,奶奶可不是笨蛋。
奶奶拿著她的聖經,她的莎士比亞,或是她的史蒂文生詩集,坐在單人木沙發上,看著摔角節目。但佛斯特不一定有份欣賞比賽,他父親可能會跑出來領走他,好像他兒子是他抵押的感情物品。父親一上路就是一周到十天,佛斯特只能和奶奶回家。人們曾相信太陽、月亮、星星是繞著地球轉的,這種想法讓人有不可靠的感覺。他奶奶曾是他和滿口荒唐的父親,艾文的軌道中心,佛斯特也認為,她不著痕跡地導引著鞋販和裁縫師。
雨停了,空氣越來越沉重。佛斯特繼續走著,他的懷舊之情逐漸冷卻成恐懼。當他的事業劃上句點,行事曆上只剩下死期,他發現自己追尋的若不是奶奶堅定的信仰,就是一些解釋,例如更高階的數字,宇宙的規則系統。他知道,這只是浪費時間,思考地球問題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上思考。
金省商店位於一棟蛀蝕中的混凝土大樓裡,大樓正面是一片玻璃牆,看來有點眼熟。他奶奶曾帶著六歲時的他來看這家店的盛大開幕式。佛斯特穿過停車場,避開一台載滿梯子的手推車。他在入口看到一個極為漂亮的女人--她可能是索馬利人,她的皇室姿態,她又大又閃亮的雙眼,她明亮的紮染式長禮服--把二十五分硬幣投入販賣機中,拉出一台手推車。
一個女人出現在他身邊。她抓起佛斯特的手,將手放到一台已投幣的手推車手柄上,然後無聲地伸出手掌。佛斯特心想,她是從蘇聯時代倖存下來的東歐人,眼神充滿了憂鬱。出於一股歷史正確的衝動,他打開皮包,抽出張百元大鈔,然後塞到她的手上。在女人還來不及抗議或感謝之前,他就推著推車嗒嗒地通過大門。
店內販售著在開羅和肯亞都能看到的紗麗、長袍和廉價休閒褲、廉價襯衫。這些人要去哪裡才能找到空氣中沒有屠宰場味道的工作?你們都錯了,他很想這樣告訴他們。現在是電子貨幣的時代,隨時都有大筆財富飛越加拿大天空。舉例來說,他畢生的積蓄--一百三十萬美金正從AMED飛到開曼群島。
他已經好幾年沒上雜貨店了,但佛斯特勇敢地向前行,他抓了袋蘋果、幾根香蕉、一箱柳橙還有萵苣、防風草和蘿蔔。他逛到另一條走道,看到一袋香果圈,他要買一盒給夏娜。早餐食品走道讓他很開心--每個紙盒都代表新的一天的開始。當他看到一個沒人排隊的收銀台,你需要這種運氣,小子!他把推車往那裡推去。
一個滿頭刺猬般紅髮的年輕人莫名奇妙地看著他,根據她工作服上的名牌,她叫做蒂娜,成為他購物經驗中的一部分。掃瞄器不停嗶嗶地掃瞄,雜物滑下不鏽鋼的坡道。佛斯特從展示架上拿了本漫畫要給夏娜,一本《加拿大家政》給瑪麗,一本《多倫多星報》給自己。
「你買的東西像山一樣,」蒂娜說。「你要袋子嗎?一個五分錢。」
像山一樣。 「山,深沉陰暗的森林,其色彩、其形式,」佛斯特微笑看著蒂娜說,「當時對我是一種嗜好……」之乎者也,之乎者也。佛斯特想起他奶奶逼他背誦的詩,他很樂於憶起華滋華斯的詩文。
蒂娜轉了轉眼珠,大力按了總計鈕,然後宣讀總額。金額感覺不高。佛斯特將AMEB信用卡交給蒂娜。他看向窗外,看到一輛計程車,朝著車內胖碩的司機揮手,直到司機費勁地下車走向前門。
「交易失敗。」蒂娜說。
佛斯特看著她。「不可能,再試一次。」
她又刷了一次卡。
「交易失敗。」
「為什麼?」
「沒說,從來不說的。」
「收美國運通卡嗎?」
「不收,對不起。」
對不起。為什麼加拿大人總在說對不起?好像活著是件很抱歉的事。信用額度應該夠高,他刷了機票錢、在倫敦一周的花費,還有付錢給他的財務顧問西追.理查.韓德森。佛斯特不情願地掏出三張他在希斯洛機場換的百元鈔票,他本來想把這筆錢給瑪麗的。
「就這些嗎?」計程車司機問。
「是的。」佛斯特回答。
「你的找零。」蒂娜說。
「你不幫我打包嗎?」
「你自己打包,先生。」
好。他愈快到泰國愈好,他已經受夠加拿大了。佛斯特扯開一個袋子,《多倫多星報》滑下傳送帶,標題寫著:中東銀行破產。
上面還有張銀行塔樓的照片。
那是杜拜的塔樓。
那家銀行是AMED。
他的銀行。
**************************
新節奏形式的音樂從瑪麗的屋中流洩出來,佛斯特走上前廊,計程車司機拎著雜貨袋跟在他身
後。瑪麗在家嗎?佛斯特敲了門,等了一下,然後推開大門,翻找口袋中的手機-直到他想起他在離開杜拜時,已經把手機停了。瑪麗的電話是舊式嵌壁式電話。他拿起話筒,逼迫自己思考,吉卜齡(Rudyard Kipling)4詩句的片段飄過他的思緒。如果眾人失去理性責怪於你時,你仍能保持冷靜……報紙上的新聞誇大了。沒人相信阿拉伯人,從九一一之後更是如此。客廳傳來一陣快速的節奏聲。佛斯特探出頭到走廊上,對夏娜明白暗示把音樂轉小聲些。她坐在電腦桌前,盪著雙腳,點著頭,搖晃著肩膀。她對著牆壁某個地方晃了下搖控器,房間就變安靜了。不,從她耳機中還流出細微的節奏聲,她手腕上戴了個小玩意兒,她年紀已經大到足以單獨在家了嗎?「瑪麗呢?你媽去哪了?」「媽媽快回來了,」夏娜唱著,「快回來了,快回來了,快回來了。」
你仍能保持冷靜……西追的名片有股安慰作用。這酋長不會放任AMEB倒閉的,佛斯特撥號時這樣想著。電話忙線中。計程車司機像魔術師學徒一樣前後踱步。佛斯特拿著名片,被上面立體的真言催眠。計劃未來/實現夢想,計劃未來/實現夢想,計劃未來/實現夢想。
「品味驚人,沒錯,」西追.理查韓德森把名片交給佛斯特時說,「故意要吸引美國人。」佛
斯特斷定,輕鬆的英國俚語是西追的風格之一。佛斯特是「古怪的殖民小孩」,管錢是「輕而易舉的事」,股票消息是「中國人的悄悄話」。  
「讓錢穿過針眼,」西追說,「前往開曼最好的途徑。」
「針眼?」佛斯特說。
「如果我們用AMEB匯出大量金額,就能省下交易手續費。」
我們,雖然錢是佛斯特的。那個禮拜-酋長取消佛斯特合約,把護照交給他,讓他生活脫離軌道的那個禮拜-股票市場崩盤,但西追早看出衰退的趨勢,將佛斯特的財產全轉成現金。「或許我們該分散風險?」
「喔,沒有風險,AMEB固若金湯。」西追拉鬆他的領帶,領帶是伊頓牌的,但那是真品嗎?佛斯特站在瑪麗的廚房裡,電話在耳邊響著,他看著覆蓋餐桌的白色塑膠布,就好像桌上覆了一層雪。當計程車司機拿著另一袋雜貨進來,佛斯特不耐地指了指地板。愛戴絲質圍巾的席薇亞接起了電話。
「理查韓德森財務公司。」席薇亞的嗓音渾厚低沉。
「全都搬進來了。」計程車司機同時也大聲說著。
「席薇亞,我是佛斯特。」他用肩膀夾著話筒,付清車資,揮手叫司機離開。
「丹尼爾,你好。」
叫我佛斯特,他早跟那女人說了,而且不只一次。大家都叫我佛斯特。「叫西追接電話。」
電話發出卡嗒聲,佛斯特發現他自己聽著帕海貝爾(Pachelbel)的D大調卡農。佛斯特討厭極了這種反覆的音樂,這根本是地獄的音樂。 
「電話監聽中。」席薇亞插入這麼一句話。
客廳傳來一陣吼叫聲,夏娜又打開了音響。他要叫她關掉嗎?瑪麗為什麼把小孩單獨留在家裡?
「情況不好。」西追突然透過電話線這麼說。沒有插科打諢,那就是真的不好。
「快說我的錢已經到開曼了。」
吵鬧著嘎然停止,一陣低語破壞了緊接而來的沉默,就好像電話變成貝殼一樣。鸚鵡螺,佛斯特無用的想著,有著美麗幾何螺旋的貝殼。
「錢全石沉大海了,佛斯特。」
石沉大海?西追會把股票拿去泡威士忌嗎?佛斯特做了個深呼吸,強迫自己吐氣。你仍能保持冷靜……「報紙說了什麼衍生物的。」
「對,銀行大小事都受到責難,資產、儲備金、燈泡、簽名筆……」
「簽名筆?」
「市場逆轉,AMEB全都付之一炬。」
「付之一炬?」佛斯特往後靠著餐桌。「責難?那AMEB的神奇金童總裁呢?」
「也一樣。」
「但怎麼會……」
「那傢伙偽造帳目。」
「偽造帳目?解釋清楚。」
佛斯特邊聽邊看向瑪麗的落地門。門外有台生鏽的烤肉架,沒有鞦韆的鞦韆架,沒有底板的藤編柵欄。西追不停說著,佛斯特卻只聽到一堆難以理解的行話,就像在冬風飄盪裡的金箔。人民幣的匯兌、日圓的利差交易、貨幣交換交易銀行、基金骨牌效應、地下交易、全球潑濺效應、漣漪損壞。西追告訴佛斯特,AMEB被衰退浪潮拖累,這家銀行已經不見了,就像石頭一樣沉沒了,帶著所有資金消失了,佛斯特的財產也一起沉沒了。
「那現在是怎麼樣?」
「現在還早,或許還救得回一些。」
「救得回一些?西追,我要去泰國了,我下禮拜就要去清邁買別墅了。」
「至少我還在,」西追平緩的音調讓佛斯特大吃一驚。「我接了你的電話,凱文已經跑了,把手機放到充電器後就走出去了。」
佛斯特閉上眼。「你還在,西追,你接了我的電話,謝謝你。你是我的顧問,告訴我該怎麼做。」
「原諒我,丹尼爾。」
原諒我?電話掛斷了。過了一會兒,佛斯特把話筒掛回去,他站了很久,盯著落地門前愈來愈長的陰影。
瑪麗站在廚房多久了?她穿著汗衫和牛仔褲,看起來比昨晚年輕多了。她露出狐疑的表情。瑪麗,我有麻煩了,我嚇壞了,嚇死了,我的人生變成一場空。他應該告訴女兒這些話的,他應該現在就告訴她的,但佛斯特說不出話來。每個家庭都會發明一套語言,而佛斯特家的版本可不包括心靈對話。他什麼也沒說,時間一分一秒地過著。
「你們兩個!」夏娜從客廳叫著,莎莎和小戴要開始了。」
「來了。」佛斯特回答,雖然他不知道夏娜在說什麼。他開始走,卻發現自己拖著腳,眼神直盯著地板。到客廳門口,他停下來看了看四周,客廳有張破舊的沙發、懶人椅和不成套的茶几。
瑪麗坐到沙發上,夏娜依偎到母親身旁。懶人椅在客廳的另一端,而且看起來很低。瑪麗偷偷地看著他,佛斯特坐進懶人椅時還是發現了。他雙腳伸直,兩手懸在懶人椅兩旁,盯著電視。電視的顏色不太正常,綠色有點顫抖、紅色在閃爍、藍色又太亮。他要買一組新的給瑪麗,只要AMEB的問題能解決。
在電視上,一位白髮男人脖子上圍著條毛巾、手臂上掛了個網球拍,走到更衣室。一個比較年輕的男人也輕鬆地走進去。「席德,你又打敗我了。」
「那是因為我打敗我的疼痛。」白髮男人舉起一瓶藥丸。瓶身是藍色的,而它看來像著火一樣。
「佛斯特?」瑪麗說,「你還好嗎?」
「我的銀行出了點小問題,」佛斯特做了個無所謂的動作。「沒什麼好擔心的。」
廣告結束後,一個穿著白色鍛面禮服、外表幹練的女人,衣裙搖曳地走進一間紅牆且滿是鏡子的房間。一名服務生從前景快速閃過。這是飯店嗎?這一定不是帆船酒店。「他找到收據了,」女人跟一個穿著燕尾服的壯碩年輕人這麼說。「他全都知道了。」
「他什麼都不知道。」年輕人嘲笑著。佛斯特心想,他是客人嗎?帆船酒店的管理人員?還是柯亨裁縫店的客人?
「這傢伙太太太奇怪了。」夏娜說。
「你這麼覺得嗎?」瑪麗說。
「你知道,莎曼珊和戴米安正在那個。」夏娜小聲地說。
「他們現在是這樣。」佛斯特智慧地點點頭。他對這兩個人有點意見。如果酋長抓到莎曼珊和戴米安的陰謀,他們下班飛機就會被遣送出境。酋長都是很重視道德的。大銀行不可能憑空消失,現在還早。電視螢幕上《動盪世界》幾個字母,矇矓的呈現在晨曦的天空。 
「他們絕不會揭穿莎莎和小戴,」瑪麗說,「一定有問題。」
「沒錯。」夏娜說。
「嗯。」佛斯特說,就好像他正在杜博科石油公司的會議中,還沒對討論內容做出決定。他不在乎電視內容,但廣告卻吸引了他的注意。廣告中是強而有力的三十秒電影,電影中有情節、明星和場景。最後的廣告播完了,漂亮的人不見了。好吧,就是這樣。人很容易被取代,這在中東就能學到,而且很快就能了解這一點,你只是他們租的一頭驢。
「佛斯特?」瑪麗說,「謝謝你買的雜貨。」
購物是計劃中的事嗎?《動盪世界》又繼續播出,場景已經換了。「你偷了配方。」一個化了濃妝的女人說。
「是嗎?叫他們證明。」佛斯特斷定,穿著白色實驗衣的男人是石油化學家。他注視著他赤腳時的身長,他什麼時候把鞋襪脫掉的?他想到一句阿拉伯諺語:穿著休奈因的鞋回來。
這表示回家時一無所有。

活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