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閱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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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今年已經十七歲了。人家說我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蹟。我也是這麼認為。跟我一樣的人很少能活過十七歲的。然而對我來說,更大的奇蹟總是存在於平凡之中。過平凡的日子,然後平凡的死去,我一直相信這就是所謂的奇蹟。我認為奇蹟是我眼前的這兩位──我的爸媽。也是舅舅和舅媽、隔壁大嬸和大叔、酷暑和寒冬,但並不是我。
幾年前,隔壁一位阿姨跑來我家。
「聽說這病原因不明,也無藥可醫啊?」
「是啊。」
「這不是病。」
「啊?」
「那是一種訊息。」
她旁邊放著一本老舊的聖經和一條聖珠。
「阿姨,他不是訊息,他叫作亞凜,韓亞凜。」爸爸說。
剎那間,這個和我的外表不搭調、優雅又無可挑剔的名字令我很難為情,但同時我也對爸爸感到驕傲──他現在也成熟多了呢……在他還只是個十幾歲的一家之主時,大人們說什麼,他只能低著頭,好像一切都是自己的錯;而現在他會保護我們,不受那些人的指指點點。然而爸爸還是難免感到難過,那天晚上他喝得滿身酒味回來,手上還拎著一盤一千圜的水餃。這種人也不是第一次遇到,不知道為什麼爸爸這次特別在意。他來到我房間,枕在我無力的腿上。他鼓著臉頰,一邊嘿嘿笑。
「亞凜啊,亞凜,你喜歡什麼樣的音樂?」
我使盡力氣,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
「怎麼了?」
「沒什麼,我只是想知道我兒子喜歡什麼。」
我笑著用昏花的視力,心有點刺痛地望著眼鏡另一頭的年輕爸爸。為了讓他開心,我故意搞笑。
「只要是正妹唱的歌,我都喜歡。」
爸爸立刻發瘋似的喊叫:
「我也是!」
接著他立刻跳起來大叫。
「李孝利讚!」
「朴志胤讚!」
我也傻呼呼地跟著他舉高雙手呼喊。我奮力喊叫,雖然聲音沒有想像中渾厚有力。
「嚴正花讚!」爸爸興奮地在原地手舞足蹈。
「成宥利讚!讚!」
「寶兒最棒了!」
突然間,他又像失了魂一樣靜默下來。
「不過,聽說人要是年紀大了,就會越來越喜歡悲歌?世界上最悲傷的歌,就是酒後聽的歌。所以啊,你長大以後要聽抒情歌,一定要喝了酒再聽,懂嗎?」
「明白了。」
我露出幾乎掉光的牙齒,笑咧了嘴。
「爸爸……」
「嗯?」
「你現在覺得難過嗎?」
「嗯。」
「是因為我嗎?」
「嗯。」
「我該怎麼做好呢?」
爸爸傻傻地望著我,想了一下,平靜地說:
「我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你不該做的是什麼。」
「是什麼?」
「不要覺得對不起。」
「為什麼?」
「畢竟人很少能夠……」
「嗯?」
「因為別人而感到難過......」
「……」
「我很高興你是我心中的痛。」
「……」
「所以啊……」
「嗯。」
「你以後一定要成為某個人的痛。」
「……」
「而且傷心的時候,一定要哭得像個孩子。」
「爸爸!」
「嗯?」
「我現在就是個孩子啊。」
「對,是啊。」
我的十七歲生日禮物是一台筆記型電腦,這是爸媽為了讓我在病房也能上網而買的。雖然是台笨重的中古電腦,但我老早就需要一台個人電腦了,一拿到這沉甸甸的東西,我就開心的像隻小狗一樣,立刻把它抱得緊緊。為了讓爸媽知道我有多喜歡它,我還哈哈傻笑。剛好我也正想用電腦做某一件事。
獨處的時候,我大部分都在閱讀。剛開始是為了追上學校的進度,後來因為無聊而漸漸會去找書來看。書對我來說,是整晚念故事給我聽的奶奶,是傳授給我各種知識和訊息的老師,也是與我分享秘密和煩惱的好朋友。從小我因為身體不好而沒辦法常常出去玩,於是就和各個作者一起做運動。我在平空想像的足球場上和前鋒福樓拜、中場荷馬、門將莎士比亞一起踢足球。我也在有著捕手柏拉圖、投手亞里斯多德的露天球場裡打棒球。在球場上,柏拉圖手指向天空,正嘎吱嘎吱嚼著口香糖的亞里斯多德點點頭,一隻手朝地面打手勢。緊接著一記畫出美麗曲線的變化球就以飛快的速度從古代飛來。我胡亂揮動比自己身高還長的球棒,揮棒落空。雖然哲學很難懂,而且到現在還搞不清楚的東西仍有一籮筐,但我把它看作是一首優雅的長篇詩詞來欣賞。我相信當下無法理解的東西,總有一天會自己出現,笑著對我自我介紹「我是……」人生中重要的教訓也是一樣,幾乎都是要到往後的未來才會出現。除了棒球,我和詩人的網球、和劇作家的棋藝、和科學家的排球也是如此。就算不跑步,我也能從他們身上學會怎麼讓心跳加速。
不管哪種類型、多薄多厚,只要是紙和文字組合我都喜歡。我喜歡的書從昆蟲、植物、魚類圖鑑,到能撼動內心的詩集,甚至還有如挨耳光般讓你靈魂灼熱的社會學叢書。這中間偶而還會插入一些天外飛來一筆的入門教學──《第一次下圍棋》、《高爾夫是什麼》、《初級日語》、《電子工學基礎》、《與古典樂的第一次接觸》、《簡單好懂的女性主義》……回想起來,很多書我也不知道為何而讀。雖然我讀過電子工學,但換電燈泡的時候仍然冒了一身冷汗;雖然我背了五十音,卻從來沒去過日本。這樣想想,我會閱讀似乎並非因為熱愛知識,而是出自於一種焦慮,一種地球毀滅只剩我一個生存者的焦慮。不過話說回來,如果從來沒去過高爾夫球場,看高爾夫球的書也就算了,但地球上只剩下一個人的話,他想主張的女性主義會是什麼呢?我想,一定會有人這樣問我──你這個小不點怎麼會讀得了這麼多書?而我應該會這麼回答:人如果獨處久了,你會發現有許多事可做。不是因為「我得做什麼」而做,而是一回神卻驚覺自己已經在做了。我最喜歡的類型非小說莫屬了。從人類最早寫成的故事,到國外年輕作家剛出版的處女作;從全世界最受歡迎的類型,到因為討厭「類型」和「準則」之類的框架,而寫來愚弄前輩的實驗性作品,我都喜歡。而就在我和各國作者玩在一塊的時候,當現在來不及讀,以後可能永遠讀不到的書正一本一本狂擲而來的時候,我正在急速老化。或者說,是以年老的樣貌和他們遊玩。很久以前我已經開始皮膚鬆垮,頭髮也一根根掉。然而,我只是外表看起來老而已,我並沒有長者的智慧或經驗。在我不斷增加的年歲裡,沒有層層疊疊的皺紋和身軀。我的年老是一種空殻狀的老化。因此我很好奇比我年紀大的人他們的人生是如何?我也想知道那些沒有我這麼老的人,他們有著什麼樣的感覺或是煩惱?書雖非包羅萬象,但幸好還是有很多東西在裡頭。
有一天,爸爸問我:
「亞凜,你在看什麼?」
我靠滿口缺牙的牙縫隙,擠出尖銳的聲音。
「我在看小說,爸爸。書中的男主角準備和家人移民到美國,卻遇到暴風雨而發生了船難。」
「喔?」
「對啊,這男孩和一隻老虎被困在無邊無際的太平洋上,而不知道從哪個瞬間開始,他對絕望的懼怕已經超過了對老虎的害怕。然而後來,那隻令他戒慎恐懼的老虎突然離開時,他還哇哇大哭。」
「這怎麼可能?」
「真的,這是真的。從這看來,很多事情都有它的原因。」
「是這樣嗎?」
「是啊!」
我眨了眨泛白的睫毛,以顫抖的聲音說:
「爸爸,所以啊……」
「嗯?」
「當爸爸你很寂寞、很寂寞,覺得這個世界像是太平洋一樣可怕又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
「嗯。」
「那時候,我來當爸爸的老虎。」
爸爸陷入短暫的沉默,接著摸摸我的頭說:
「是隻沒有牙齒的老虎啊?」
看了這麼多作家寫的書,我也自然而然想要動筆寫些什麼。其實之前我就會利用空檔亂寫一些日記、隨筆或是電影影評等文章。幾篇文章上傳到網路上反應還不錯,不但有幾十篇回覆,還曾經被推薦為熱門文章。不過,下定決心要寫看看真正的「故事」則是最近的事。不,如果要講得更確實一點,應該是幾個月前我從加護病房出院之後。當時我臉上戴著氧氣罩,遊走在生死邊緣。院方似乎已經要爸媽做好心理準備。以前也不是未曾經歷過險境,但那次的狀況真的很嚴重。外婆、舅舅們和幾個人在加護病房裡來來去去,大家雖然嘴裡不說,但心裡大概都想著這是最後一次了吧。他們陪著我好幾天,也聊了很多事情。我陷入長而深的睡眠中,但神奇的是,這段期間居然有幾次意識清楚。好幾個瞬間,即使我閉著眼睛,卻跟平常醒著的時候一樣。親戚們完全沒有發現我在進出鬼門關的剎那曾豎起耳朵偷聽,所以我可以把他們的對話全都聽得一清二楚。
「就是說,當時應該把他拿掉的。」
「媽,妳現在要在孩子面前說這些嗎?」
「妳重視妳的孩子,同樣的,我也重視我的孩子啊,妳這丫頭。我本來以為妳生了孩子會比較懂事,怎麼一輩子都要媽操心!」
「美羅,當時沒借你三百萬,真的很對不起。我知道妳心裡一直很悶,但那時候我們家的狀況也很差。」
「嫂子,妳還記得亞凜第一次寫字嗎?他在院子牆上寫『韓大洙是笨蛋』,全家人都笑歪了呢!」
另外,我曾經有過一個很奇異的經驗,那就是從大人那邊聽到的故事與我所知道的故事交織在一起,像電影一樣播放出來。演出者的我和拿著攝影機的我是同一人。睡著時看到的現實以及清醒狀態下做的夢無從分辨。我看到把制服褲管向上捲得高高的爸爸,還看到在化妝台前面蜷縮著身子擠痘痘的媽媽,以及兩人在河邊接吻時的表情。除此之外,還有好多好多景象,像褪了色的照片掠過我眼前。爸爸在新開幕的店前露出驕傲的笑容;媽媽背著我忘情地盯著櫥窗內一件洋裝;爸爸在便利商店打工時被誤指為小偷,慘遭老闆搧了耳光;媽媽光著腳丫,奮力追罵那些取笑我的小孩……而這個時候,我覺得自己好像又把那些片段重新活過一次。一種不全然是謊言或真實,有點遠而模糊,又感覺迫近且清晰的某個東西,以悠遠的節奏晃了過去。一天、又一天……親戚的談話彷彿被扔進井裡的石頭,一顆顆堆積在我心裡。幾天後,我突然醒過來,看到爸爸正因為我不規則的心電圖而誤以為該來的終於來了,便躺病房地上打滾嗚咽。我對他說了一句「爸爸,你在幹嘛?」害全家人都尷尬極了。恢復意識後,我知道原來上天這次又給了我一個機會。而且這麼大的奇蹟一生中不會再有第二次。搞不好把我救回來的,是想要聽完他們之間的故事的那份渴望,或是那些不知道我們是不是一起做過的夢。
出院後,爸媽說再過不久就是我的生日,問我想要什麼禮物。以前我幾乎不曾要他們買什麼,但這次我獅子大開口說想要筆記型電腦。這項大禮似乎超出他們的意料,兩人有些猶豫。接著他們討論了一陣子,然後闊氣地、尷尬地笑著說:知道了。
●
「亞凜啊。」
我倏地回神,四處環顧,看見媽媽斜站在房門前。靠在黑暗的客廳牆壁,她用有氣無力的問我:
「幹嘛嚇成這樣?」
三十四歲。她逐漸鬆垮的臉鋪著一層怎麼洗都洗不掉,像煤灰般的疲勞。
「啊,沒什麼,只是在上上網。」
我慌張地把寫到一半的文件縮起來,打開入口網站的首頁。
「早點睡,明天要去醫院。」
「嗯,再一下下。」
「降血壓的藥吃了嗎?」
「吃了。」
「止痛藥也吃了?」
「當然。」
「關節藥呢?」
「就說吃了啊。」
「胃腸藥呢?這也吃了?」
「吼,媽媽。我又不是第一次吃。剩下的我自己會弄,妳不用擔心。」
媽媽為了對青春期孩子的隱私表示尊重,一直站在門前遲遲不進來。因為有一次我拜託他們以後進房前要先敲門。我還記得當我第一次吐出「敲門」這個字眼時,媽媽臉上露出的悵然與悲傷。
「媽媽。」
「嗯?」
「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看你燈還亮就進來看看。我還做了一堆亂糟糟的夢。」
「妳看起來很累。」
「是啊,假日怎麼會更累呢?」
「妳夢到什麼呢?」
媽媽遲疑了一下。
「夢到水,每天都會夢到的那個。」
「吼,我以為是什麼呢?」
「我當時應該把你拉上岸救醒你的……」
媽媽當真懊悔了起來。
「媽媽。」
「嗯?」
「我今天也打算作個夢,希望自己會是一個游泳選手。可以的話,我一定會游到妳的夢裡,然後跳一段優雅的水中芭蕾給妳看。」
「不會被沖走?」
「不會被沖走。」
媽媽笑到講話都模糊不清了。
「你這孩子……」
「……」
「不應該生病的。」
我用沒半根眉毛、凹陷成窟窿的眼睛呆呆地看著媽媽。猶疑了一下不知道該怎麼應答,然後小心翼翼地說:
「媽媽,那個,像我這樣的孩子……」
「嗯。」
「像我這樣真的很不錯的孩子啊……」
「對啊。」
「只會變成像我這樣的父母。」
「……」
媽媽思索了一下,終於露出一抹淡淡的微笑。
「別再用電腦了,快去睡。再這樣以後不准你用電腦了。」
已經持續好幾個月了,我每天寫一頁,有時候只是斷斷續續寫個一兩行。至於我在寫什麼、想要寫來做什麼,目前還是個秘密。首先,我的目標是在明年生日之前完稿。事實上,這也是為什麼我出院後會向爸媽要一台筆電。我們家客廳裡已經有一台規格老舊到不行的桌上型電腦了,但我並不太喜歡它,因為它不但常常故障,而且是全家輪流使用。再加上,一旦坐上電腦桌就不會想把屁股抬起來,全家人就像是等待七○年代公共廁所而大排長龍的偏鄉村民,個個掛著憋屎的痛苦表情,希望下個就輪到自己。爸爸坐在上面,我就焦慮不安;我在上網時,媽媽就會遞眼色過來。老實說,我覺得爸爸用電腦都在做些無意義的事。當然,從爸爸的角度來看,他肯定也看不慣兒子這樣「敲鍵盤」。
我手叉腰盯著電腦螢幕,最後終於放棄解題,打開了另個視窗。先來做今天的作業吧,我在空白的文件打上今天要做的事。
「寫下看了爸媽舊照片後的感想」
我的書桌上放著從家庭相簿抽出來的一張相片。那是他們生下我不久,在村裡的照相館照的。
「好年輕的手……」
爸媽看著鏡頭露出不太自然的笑容,還不到百日的我則坐在媽媽膝蓋上看著別的地方。我看著十七年前的爸媽的眼睛,苦苦地笑著。說不定兩人對著笑的不是鏡頭,而是位於遠方未來時空的我。我在空白畫面上寫下第一個簡短想法。
「為什麼不管做父母的再怎麼年輕,看起來都像父母?」
這種感覺大概不只出現在我爸媽臉上。幾天前我在電視上也看到差不多的景象。當時我正在吃晚餐,無意間看到這個實境節目,那是一對組成家庭不久的十多歲父母的故事。看起來純樸老實的他們,在簡陋的小房間裡照顧小寶寶。和我同年的男孩在便利商店偷奶粉被抓到的事件被寫成報導後,引發社會大眾一片同情和關注。畫面中的兩人無異於任何一個青少年,他們有著相同的口吻、穿著,一樣喜歡吃速食、瘋偶像歌手。那張不懂人情世故的臉,一看就是十七歲的樣子。然而他們眼中蘊含的氣息卻似乎哪裡不太一樣。一種必須對某個生命負責所帶來的疲憊、悲傷以及自負,微妙地凝聚在他們的眼神之中。
「那個要怎麼形容好呢?」
左思右想後,我繼續寫下「因為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所以就稱它是父母臉吧」。父母因為是父母才變成大人;並非是大人了就能成為父母。接著我又看了看照片裡的兩人。我的爸媽有著年輕的眼睛、年輕的脖子、年輕的頭髮。他們看起來有點壞壞的,而且年輕到令人害怕。我提起手指頭,像是往另一個世界伸手,小心翼翼地摸摸他們的頭。
當然,也有相反的例子,那就是隔壁的張爺爺家。他們家有住了七十歲的張爺爺和他九十歲的老父親。但這個七十歲的老人家不知道是犯了什麼錯,動不動就被爸爸教訓。為了避開爸爸的大聲咆哮而逃出家門的張爺爺,看起來像極了個十七歲的小孩。我常常走到坐在水泥矮牆下悶悶不樂的張爺爺旁邊,與他並肩坐下。
「爺爺,你又被罵了喔?」
「嗯。」
「為什麼被罵?」
「這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他生氣,我被罵。」
「爺爺,你很委屈嗎?」
「嗯,老實說在家裡倒還好,但希望不要被其他小孩看到。」
他所說的小孩,是指在老人活動中心裡比他年紀輕的老人們。雖然他常常跟我抱怨自己的父親,但我想一方面他其實又很欣慰這個世界上還有人把他當孩子看待。後來,我發現他和他父親在一起與不在一起時的表情是不一樣的。於是,我在剛剛寫下的問句底下又寫了一句結構相似的句子。
「為什麼不管當小孩的再怎麼老,看起來都像小孩?」
就在那剎那,不久前還在腦中糾結的問題突然浮出了頭緒。
「人為什麼要生小孩?」
為了不讓那剎那出現的靈感消失,我急忙敲打鍵盤。
「因為想要重新體驗自己記不得的那段人生。」
這樣寫下之後,似乎還真有可能是這樣。因為沒有人能清楚記得自己的小時候,尤其是我們完全無法恢復三、四歲前的記憶,所以人們透過孩子來回顧、重新經歷那段時光。啊!原來我是這樣吸奶的。啊!原來我是這時候出現脖子的。啊!原來我看媽媽的眼神是這樣的。人們看到自己看不到的自己、藉由為人父母而再次成為一個孩子。這些難道不是我們生小孩的原因嗎?那麼我的爸媽在三歲就開始老化的我身上會看到什麼呢……我緊接著又面臨到另一個問題。
「上天為什麼要創造我呢?」
罹患早衰症的亞凜,一邊承受的身體的病痛,一邊想為他心愛的爸媽做點什麼。接下來的日子裡,亞凜持續和命運奮戰,但卻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他終於明白,為什麼上天要創造他這樣一個脆弱又堅強的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