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亨小傳 | 誠品線上

The Great Gatsby

作者 F. Scott Fitzgerald
出版社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大亨小傳:「他的夢似乎已近在咫尺,他幾乎不可能抓不住。」隨著一九一八年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美國進入一個新時代──咆哮的二○年代(RoaringTwenties),戰後「迷失的一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他的夢似乎已近在咫尺,他幾乎不可能抓不住。」 隨著一九一八年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美國進入一個新時代──咆哮的二○年代(Roaring Twenties),戰後「迷失的一代」登場,持續了一百多年的美國夢漸漸動搖,美國人掙扎在傳統價值觀和新的價值觀之間,出版於一九二五年的《大亨小傳》,正好揭示了「美國夢」的式微與幻滅。 故事發生於一九二二年的夏天,以當時繁榮的紐約長島上虛構的小村莊西卵為背景,敘述者尼克是耶魯大學畢業的二十九歲年輕人,從落後的西部家鄉來到進步的東部海灣賃屋而居,學做債券生意。尼克發現自家隔壁的豪宅夜夜笙歌、衣香鬢影,好不熱鬧。某日,尼克突然受邀前往派對,他因此得知了大宅的主人蓋茨比原來只是一個三十來歲的年輕男子,而蓋茨比之所以夜夜舉辦派對,只因為在海灣對面那間碼頭總是亮著綠燈的房子裡,住著他魂牽夢繫的往日情人黛西。五年前,他曾因為貧窮而失去了黛西,為了找回摯愛,他不擇一切手段致富,建起豪宅,只為再見佳人一面。 然而,就算蓋茨比懷有唐吉訶德式的熾熱情感,也無法衝破冰冷的現實──不管是他們之間的愛情,或是尼克和其他從西部來到東部尋找機會的年輕人,雖然他們的夢想「似乎已近在咫尺,幾乎不可能抓不住」,但一切終歸幻滅,只留下一個優美而悲傷的夏日故事。 費茲傑羅對於人物的描寫細膩到位,小說中不斷以黛西的聲音來暗示她的性格,如「她的嗓音充滿了金錢」;甚至用動物的名字為小說中的人物命名,以顯示蓋茨比的賓客中各色人物均有;對場景的描述也如詩般優美,像是:「有時候,一個影子在上面化妝室的百葉窗上移動,給另一個影子讓路,一隊模糊的影子,在一面無形的鏡子中塗脂抹粉。」如此一部近百年的經典,永遠值得再讀一遍。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史考特.費茲傑羅史考特.費茲傑羅(F. Scott Fitzgerald,1896~1940) 二十世紀美國最傑出的作家之一,「迷失的一代」(Lost Generation)的代表。出生於美國明尼蘇達州的一個商人家庭,二十二歲時愛上美豔的豪門千金,婚後縱情享樂而又歸於破滅的生活經歷,對其寫作風格影響很大。 短短一生創作了《塵世樂園》(1920)、《美麗與毀滅》(1922)、《大亨小傳》(1925)、《夜未央》(1934)等長篇小說,以及一百七十多篇短篇小說如〈班傑明的奇幻旅程〉(於2008年改編成電影)。 《大亨小傳》被譽為一部關於美國爵士時代的百科全書,自一九二五年出版以來暢銷至今,入選《時代》雜誌票選百大經典小說,並高踞美國藍燈書屋世紀百大經典小說第二名,海明威、沙林傑、村上春樹等人都推崇備至。董繼平董繼平, 一九六二年生於重慶,著名詩人作家,一九九一年「國際加拿大研究獎」得主,一九九三年榮獲美國「艾瓦大學榮譽作家」稱號,曾任美國文學刊物《國際季刊》編委。二○一六年簽約大星文化作家榜,翻譯《大亨小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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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品目錄 〈導讀〉「爵士時代」幻滅的美國夢 董繼平 大亨小傳

商品規格

書名 / 大亨小傳
作者 / F. Scott Fitzgerald
簡介 / 大亨小傳:「他的夢似乎已近在咫尺,他幾乎不可能抓不住。」隨著一九一八年一次世界大戰結束,美國進入一個新時代──咆哮的二○年代(RoaringTwenties),戰後「迷失的一
出版社 / 時報文化出版企業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571379401
ISBN10 / 9571379409
EAN / 9789571379401
誠品26碼 / 2681802637007
頁數 / 304
開數 / 25K
注音版 /
裝訂 / H:精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級別 / N:無

最佳賣點

最佳賣點 : 全球暢銷超過2,500萬冊
《時代》雜誌票選百大經典小說
美國藍燈書屋世紀百大經典小說第2名
數次改編成電影、歌劇、音樂劇

試閱文字

導讀 : 「爵士時代」幻滅的美國夢

  如您所知,隨著一九一八年第一次世界大戰塵埃落定,美國開始進入一個新時代——「咆哮的二〇年代」(Roaring Twenties)。和平的來臨使得美國社會彌漫著樂觀氣息,大家更加追求豐富多彩的時尚與風格,從而催生了社會創新和創造力。與此同時,由於社會的急劇變革,傳統文化和社會準則也受到了時代浪潮的挑戰。
 美國作家史考特•費茲傑羅其巔峰時期的經典作品《大亨小傳》,寫透了此時美國社會變革與人情世故。正是因為他的這部經典,這個時代又被稱為「爵士時代」——美國近現代史上一個著名的標誌和象徵。

  史考特•費茲傑羅,被公認為二十世紀美國最偉大的小說家之一,一八九六年九月二十四日生於美國明尼蘇達州聖保羅市的小商人家庭,其祖上富有,到他父親這一代已家道中落。一九一三年,他在親友的資助下進入美國名校普林斯頓大學,儘管學業不佳,但才華出眾,頻頻參加社會和文學活動,十八歲時在舞會上邂逅了美麗富有的交際花基維拉•金,兩人的貧富差距未能讓其終成眷屬,基維拉的父親對他這個窮小子的百般羞辱,更在他心中留下了難以磨滅的印記。
  一九一七年春天,美國宣布參加「一戰」,費茲傑羅應徵入伍,但還沒來得及奔赴歐洲前線,戰爭就宣告結束。一九一八年,作為年輕軍官的費茲傑羅又邂逅了十八歲的美麗少女澤爾達•塞瑞,澤爾達出身不凡,從小嬌生慣養,對物質生活的要求頗高,她答應只要費茲傑羅能讓她過上優渥生活,就嫁給他。同年年底,費茲傑羅剛一退伍便前往紐約,在廣告公司找到了撰寫廣告文案的工作,但收入微薄,因此與澤爾達的婚約也岌岌可危。隨後,費茲傑羅回到故鄉,潛心文學創作。
  一九二〇年二月,他創作出了第一部長篇小說《塵世樂園》,這部小說剛一問世,就因鮮活的時代感而一炮走紅,幾天之內第一版便銷售告罄,引來眾多雜誌向他約稿,其收入自然也就不菲;同年四月三日,澤爾達終於跟費茲傑羅結婚。婚後,費茲傑羅繼續創作,又於一九二二年推出了第二部長篇小說《美麗與毀滅》,也大受歡迎。
  二十世紀二〇年代堪稱費茲傑羅創作的「黃金十年」。此時,他在美國文壇上炙手可熱,每年的收入遠遠超過一般作家,因此夫妻倆揮金如土、縱情享樂,特立獨行的行為屢屢被刊登在各種小報上,成為大家茶餘飯後的話題。一九二四年,夫妻倆移居法國,但他們的婚姻很快亮起了紅燈:正當費茲傑羅集中精力創作《大亨小傳》,澤爾達卻生活奢靡,頻頻出入社交場所,還搞起了婚外情,跟他鬧離婚,使得他開始借酒澆愁;而澤爾達本人的精神狀況也出現了問題:她行事很講排場,且奢侈無度,給費茲傑羅帶來沉重的負擔。一九三〇年,澤爾達初次精神崩潰,後來被診斷為精神分裂症。
  一九二九年,美國陷入經濟大蕭條,隨後波及全球,費茲傑羅的黃金時代也一去不返。儘管他在一九三四年還推出了第四部長篇小說《夜未央》,卻並不成功。他又開始借酒澆愁,逃避現實,還養成了拖稿的習慣,致使許多出版社和雜誌社都不敢再向他約稿,他的經濟狀況每況愈下。一九四〇年十二月二十一日,費茲傑羅因酗酒過度引起心臟病突發去世,年僅四十四歲,留下一部未完成的遺稿《最後的影壇大亨》。七年之後,住在精神病院的澤爾達喪生火海,夫妻倆合葬於馬里蘭州的羅克韋爾公墓,墓碑上鐫刻著《大亨小傳》結尾的那句名言:「於是我們奮力逆水行舟,又註定要不停地退回過去。」

  除了眾多短篇小說,費茲傑羅一共著有五部長篇小說:《塵世樂園》(一九二〇)、《美麗與毀滅》(一九二二)、《大亨小傳》(一九二五)、《夜未央》(一九三四)、《最後的影壇大亨》(一九四一)。而其中,尤以《大亨小傳》最成功、最知名,成為二十世紀美國文學乃至世界文學中的經典和具有劃時代意義的傑作。
  《大亨小傳》是費茲傑羅的第三部長篇小說,出版於一九二五年,小說描述了一九二二年夏天發生的故事,以當時繁榮的紐約長島上虛構的小村莊——西卵為背景,內容涉及年輕而神祕的百萬富翁傑伊•蓋茨比,以及他對交際花黛西•布坎南的唐•吉訶德式的激情和迷戀。作為費茲傑羅的代表作,這部作品探討了頹廢、理想主義、對變革的抵抗、社會劇變等問題,它還展現出了「爵士時代」和「咆哮的二〇年代」或宏大或細微的圖景,揭示了「美國夢」在那個時代的日漸式微。
  小說中,費茲傑羅本人的影子也無處不在,他早年生活中的很多事件都反映在其中:費茲傑羅本人就是一個出生在明尼蘇達州的年輕人,就像小說中的尼克一樣,他也曾在常春藤聯盟名校普林斯頓大學讀書(小說中的尼克則在耶魯大學讀書)。他跟主人公傑伊•蓋茨比也頗有相似之處——在遠離家鄉服役的時候,在阿拉巴馬州蒙哥馬利市的謝里丹軍營,愛上了十八歲的美麗少女澤爾達,儘管她最終同意嫁給他,但她偏愛財富與娛樂,直到費茲傑羅最終用文學成就證明了自己的才能,才得以完婚。而且他還像蓋茨比一樣,始終崇拜非常富有的人,也深愛著一個女人,受到了愛情的驅使,而那個女人象徵著他渴求的一切,即便是她引導他走向自己原本蔑視的一切,他也心甘情願。

  《大亨小傳》故事發生的年代,正是美國社會急劇變革的年代,「一戰」造就的「迷失的一代」(Lost Generation)登場,持續了一百多年的「美國夢」開始動搖,美國人不得不在傳統價值觀和新的價值觀之間做出選擇。這部作品的問世,在一定程度上揭示了「美國夢」的式微與破滅。小說中,這些人從相對落後的西部來到相對發達的東部追尋「美國夢」,卻以慘澹的結局收場,這本來就是隱喻當時的美國社會。
  在《大亨小傳》中,費茲傑羅以細膩的筆觸描繪了紐約眾生相——實際上也是美國眾生相。形形色色的人物、不同的性格,在他的筆下都變得鮮活起來,具有很強烈的象徵意義。如在第四章一開篇,作者就列舉出了一個蓋茨比派對賓客的名單,其中的人物來自不同領域、不同階層,且各具特色,比如「每當菲雷特漫步走進花園,那就意味著他輸光了錢」,寥寥數語就把賭徒的特殊習慣描述得惟妙惟肖。更有趣的是,在作者列舉的人名中,有很多都是動物的名字:「西維特」(Civet,麝貓)、「布萊克巴克」(Blackbuck,印度羚)、「懷特貝特」(
Whitebait,銀魚)、「漢默海德」(Hammerhead,槌頭雙髻鯊)、「羅巴克」(Roebuck,雄獐)、「菲雷特」(Ferret,白鼬)、「布林」(Bull,公牛)……用這些動物名來作為小說中的人名,可見蓋茨比聚會的賓客中各色人物均有,足見作者的良苦用心。
  《大亨小傳》問世近百年來,不僅進入了美國高中課程,還頻頻被搬上銀幕與舞臺,是學術界公認的「二十世紀美國最佳長篇小說」之一,和整個英語文學圈的經典。這部經典長久傳世,在於它不僅完美呈現了「爵士時代」,而且大大啟發了後來所有時代中的人——這才是它的不朽所在。難怪出生於美國的英國著名詩人、一九四八年諾貝爾文學獎得主T.S.艾略特將其譽為「美國小說自從亨利•詹姆斯以來邁出的第一步」。

試閱文字

推薦序 : 一本偉大的書也會引發偉大或糟糕的命運。它帶給作者無上光榮,也會給作者帶來無上空虛。我說的是《大亨小傳》。最終,四十四歲的費茲傑羅為空虛所害,死於壯年。
  這究竟是一本怎樣的書?為什麼如此嚇人?如此了不起?
  艾略特認為,費茲傑羅用這本書將美國小說帶上了宏大、熙攘、輕率的尋歡之旅。
  而村上春樹卻願意把至高無上的地位讓給它。他說,隨手翻開一頁,隨時妙不可言。
  一個獲得了諾貝爾獎,帶著譏誚;一個還沒獲諾貝爾獎,滿含謙卑。
  最膜拜這本書的是比爾•蓋茲和他的妻子。這是他們一生中重讀最多次的小說。他們甚至把書中的一句話貼在牆頭:他的夢似乎已近在咫尺,他幾乎不可能抓不住。
  但是,我相信,除了摯友海明威,費茲傑羅不會關心任何人的意見。他與海明威情同手足,他們的親密關係甚至讓妻子澤爾達抓狂又傷心。
  他曾經巫師般預言,海明威每發表一部傑作就會離一次婚。
  而海明威的預言幾乎將費茲傑羅直接處決。他認為自《大亨小傳》後,費茲傑羅不可能再寫出更好的作品。原因是,對於財富的敬畏,會讓費茲傑羅完蛋,會毀了他的一生。
  非常不幸,海明威的預言像一顆子彈般準確地把費茲傑羅擊中了。小說中,蓋茨比死了,他獻身於一種「博大、庸俗、華而不實的美」,他的死,像煙花寂滅,空洞、華麗、悲涼;生活中,費茲傑羅死了,他拖稿、酗酒、破產、妻子去了精神病院,最終,他像一輛脫軌的列車跌下懸崖,徹底崩潰。
  大家都知道,蓋茨比是一個悲劇,每個人都把費茲傑羅的一生看成是這個悲劇的倒影。而更多的人,把費茲傑羅的妻子澤爾達視為悲劇的核心。
  因為她瘋狂、任性、嬌生慣養、無法無天,她讓費茲傑羅神魂顛倒,最終深陷泥沼。
多麼惡俗,這就是人類所能接受的版本。
  但我想說,如果你讀讀費茲傑羅和澤爾達的情書,或許會有另外的理解,你或許會覺得,他的妻子是一隻塵世中的仙鶴,帶著自由的風聲……
  要知道,俗世的豐功偉績、華堂美玉,較之於愛情,都是浮雲糞土,都會黯然失色。甚至愛情也終將幻滅。
  所以,我們會在他的墓碑上看到小說中的句子:「於是我們奮力逆水行舟,又註定要不停地退回過去。」或許,這才是一本穿過漫漫歲月的經典,所能給予我們的浩瀚的深意。

何三坡 二○一七年二月十四日於作家榜大星文化

試閱文字

內文 : 第一章

  在我青澀而容易受傷的那些歲月,父親就忠告過我,從那時起,我就一直在反覆思考他的忠告。
  「每當你想批評別人,」他告訴我,「你都要記住:世人沒有你所擁有的優勢。」
  他再也沒說什麼,我們之間的話雖不多,卻始終能瞭解彼此,我明白他的話另有弦外之音。結果,我就習慣了保留所有的評判,而這種習慣讓許多怪人向我展露本性,也讓我淪為不少世故、無聊之人的受害者。當這種習慣出現在正常人的身上,那些思想異常的人就會迅速地發現到、並且依附上來,因此,我在大學裡就被人不公正地指責為政客,因為那些瘋狂的陌生人常來找我傾訴,吐露祕密的憂傷。大部分人都是主動找上門來找我傾吐祕密——當我藉由某種準確的預兆,意識到一種私密的告白即將來臨,我常常會裝睡、裝忙,或者顯出不懷好意的輕浮態度,因為年輕人的這種私密告白,或者至少是他們用來說出那些祕密的話語,通常是剽竊來的,而且明顯因為有所隱瞞而不完整。將評判的言語留在心裡,是因為還有無限的希望。正如我的父親有些勢利地暗示的那樣,我也有些勢利地再說一次:人出生的時候,基本的道德觀就都不一樣。如果我忘記這一點,我就依然有點害怕會遺漏什麼。
  吹噓我的這種寬容方式之後,我最終承認寬容也有限度。人類的行為既可以建立在堅固的岩石上,也可以建立在濕漉漉的沼澤上,但在到達了某種程度之後,我就不在乎它建立在什麼上面了。去年秋天,當我從東部回來,我就感到自己想讓世人都穿上軍裝,永遠在道德上保持立正。我再也不想去參加那些喧鬧的遠足,也不想以特權去窺視人類的內心。只有蓋茨比,那個把自己的名字賦予本書的人,沒在我的反應範圍之內——他曾經代表著我內心真正蔑視的一切。如果人的品格是一連串成功的手勢,那麼他的身上就散發出某種奇異的光彩,對人生的希望就具有某種高度的敏感,彷彿他被連上一臺記錄萬里之外的地震的精密儀器上。這種敏感和那種美其名為 「創造性氣質」的優柔寡斷毫不相干——這是一種永遠懷抱希望的非凡天賦、一種浪漫的欣然態度,我從不曾在其他人身上發現這樣的特質,今後也不大可能發現了。不,結果蓋茨比還是讓人相當滿意;是掠食蓋茨比的東西,和當他夢醒時飄起的汙濁灰塵,讓我暫時對世人未竟的哀傷和短暫的歡欣失去了興趣。

  在這個中西部城市,我這個家族三代以來都是著名的殷實之家。卡拉韋家族算得上名門望族,而且我們還有個傳統,那就是我們是布克勒奇公爵的後裔,但是,我這個支脈的實際創始人卻是我祖父的兄長——他在一八五一年來到這裡,找人替代他去參加內戰,自己卻開始做起了五金批發生意,而我的父親則將這門生意繼承了下來,延續至今。
  我從未見過我的伯祖父,但據說我長得很像他,掛在父親辦公室裡的那幅肖像——那幅板著鐵板面孔的肖像,可作參考。一九一五年,我從紐黑文畢業,恰好比我的父親晚畢業二十五年,稍後,我就參加了那場遲來的條頓人大遷徙,也就是著名的「世界大戰」。我太沉浸在反攻勝利的喜悅中,因此回鄉之後,就變得不安起來。如今,中西部不再是溫暖的世界中心,卻像是荒涼的宇宙邊緣,因此,我決定前往東部,去學習做債券生意。我認識的人都在做債券生意,因此我認為它能多養活我這樣一個單身漢。我的叔伯姑姨為此商量了一陣,彷彿是在為我挑選一所預備學校,最後才臉色嚴肅而猶豫地說:「呃……好……好吧。」父親同意資助我一年的費用,幾經耽擱之後,我才在一九二二年春天前往東部,我想,我從此就一去不返了。
  在城裡,當務之急是找到棲身的房子,但那個季節很溫暖,我剛剛離開草坪寬闊、樹木宜人的鄉間,因此,當辦公室裡的一個年輕同事提議我們到郊區小鎮去合租一套房子,我就覺得這個主意實在是太好了。他找到了房子,一座飽經日曬雨淋的木板平房,月租八十美元,可是在最後一刻,公司卻把他派往華盛頓去工作,於是我只好獨自前往郊區居住。我養了一條狗,但幾天之後牠就不告而別,我還有一輛老舊的道奇汽車和一個芬蘭女傭——她為我整理床鋪、做早餐,在電爐上一邊做飯,一邊自言自語地咕噥著那些芬蘭格言。
  孤單了幾天之後,一天早晨,有個比我來得更晚的人在路上攔住了我。
  「到西卵村怎麼走呢?」他無助地問道。
  我給他指了路。我繼續前行的時候,就再也不覺得孤單了。我成了嚮導、探路者、最初的定居者。他偶然把只有當地公民才享有的特權授予了我。
  因此,隨著明媚的陽光,隨著樹上長出大簇的葉子——就像電影中快速生長的東西,那個熟悉的信念又重返我的腦海:隨著夏天來臨,生活正在重新開始。
首先,需要閱讀那麼多東西,從清新宜人的空氣中,需要汲取那麼多有益的營養。我買了十幾本關於銀行、信貸和投資證券業務的書籍,這些紅色燙金封面的書籍擱放在書架上,就像造幣廠新印製的錢幣,準備揭示邁達斯、摩根和米西納斯閃耀的祕密。除此之外,我還野心勃勃,打算閱讀很多其他書籍。我在大學時代就喜歡寫作,有一年還給《耶魯新聞》寫過一系列嚴肅而又平淡無奇的社論,而現在我要把諸如此類的東西統統重新納入我的生活,讓自己重新成為所謂的「通才」,也就是那種「萬金油」似的人。這並非只是諷刺性警句——畢竟,若是單單只從一扇窗戶觀察,就會覺得人生成功得多。
  純屬偶然的是,我租來的這座房子坐落在北美一個最奇異的社區中。這個社區位於一個狹長、喧鬧的小島上,而小島則在紐約市的正東面延伸,那裡,除了其他自然奇觀,這片土地還構成了兩個不同尋常的地方:在距離城市二十英里之處,有一對巨大的卵形半島,兩者外形完全一樣,中間隔著一道風平浪靜的小海灣,延伸到西半球那片最溫順的海水之中,那便是長島海峽濕漉漉的巨大的場院。它們並非完美的卵形,就像哥倫布故事中的雞蛋一樣,它們都被碾平了,但對於在頭上飛翔的鷗鳥,它們的自然外貌肯定引發永久的混亂。對於沒有翅膀的人類,一個更引人注目的現象就是,兩地除了形狀和大小,每一個細節都截然不同。
我住在西卵,哦,它在兩個半島中並不那麼時髦,然而這是最膚淺的標籤,無法表達兩者之間那種古怪離奇和眾多不祥之處的對比。我的房子位於這個卵形地帶的頂端,距離海峽只有五十碼,被夾在兩處每季租金都要一萬二或一萬五千美元的大別墅之間。不管用哪種標準來衡量,我房子右邊的那幢別墅都堪稱龐然大物——它實際上模仿了諾曼第的某個市政廳,它的一邊有一座嶄新的塔樓,上面覆蓋著一層稀稀落落自然生長的常春藤,還有一個大理石游泳池、四十多英畝草坪和花園。這就是蓋茨比的公館。更確切地說,因為我並不認識蓋茨比先生,這是某個叫作蓋茨比的紳士居住的府邸。我自己的房子則很難看,但因為體貌較小而並不引人注意,並且被旁邊高大的房子俯視著,因此我才有幸欣賞到海水、我鄰居的部分草坪,還因為能毗鄰百萬富翁而感到安慰——這一切,只需我每月支付八十美元。
  在這風平浪靜的小海灣對面,是時髦的東卵,那裡的白色宮殿沿著水岸而閃閃發光,那個夏天的故事,真正始於我驅車前往那裡,與湯姆•布坎南夫婦共進晚餐的那天傍晚。黛西是我的遠房表妹,而湯姆則是我在大學時代就認識的朋友。戰爭剛剛結束之後,我還在芝加哥跟他們一起度過了兩天。
  黛西的丈夫,除了在各種體育運動中頗有造詣,還曾經是紐黑文有史以來橄欖球賽場上最偉大的邊鋒之一,在某種程度上聞名全國,他這類人在二十一歲時就迅速到達了成就的巔峰,而此後的一切又有了漸漸走向衰落的意味。他的家族擁有巨大的財富,即便是在大學時代,他大手大腳地花錢已經遭人非議,但現在他離開了芝加哥、搬到東部,當時搬家的排場盛大,幾乎讓你喘不過氣來:比如,他從森林湖運來了一群專用於打馬球的小型馬。在我這一代人中,一個人能闊綽到這個地步,簡直讓人難以置信。
  至於他們為什麼要搬到東部來,我就不得而知了。他們曾經不明不白就前往法國,在那裡待了一年,然後又不安定地東飄西蕩,所去之處都有人打馬球,而那些人也同樣富有。黛西在電話裡說,這一次是永久定居了,但我並不相信——我無法看透黛西的心思,不過,我感到湯姆會永遠漂泊下去,他有點渴望去尋找那一去不返的橄欖球賽,那裡面有某種戲劇性的刺激。
  因此,在一個溫暖多風的傍晚,我驅車前往東卵,去拜訪那兩位我幾乎根本不瞭解的老朋友。他們的房子比我想像的還要精緻,那是一幢喬治殖民時期風格的府邸,紅白相間,令人愉悅,俯瞰著小灣。草坪從海濱開始,一路延伸四分之一英里,越過日晷、磚石步道和氣氛熱烈的花園,抵達府邸的前門,最終抵達房子的時候,彷彿借助奔跑的動力,在房子旁邊變成了鮮豔的藤蔓,一路攀緣上去。房子正面鑲嵌著一連串落地長窗,那些窗戶此刻因為反射著金光,迎著下午的暖風而寬寬地敞開。湯姆•布坎南一身騎裝,雙腿叉開站在前門廊上。
  自從在紐黑文生活以來,他的樣子就有了變化。如今,他已經三十多歲了,強健、堅定,頭髮呈現出淡黃色,嘴唇堅韌,舉止高傲,閃爍、傲慢的雙眼在他的臉上顯得很突出,讓他露出始終咄咄逼人地前傾的樣子。即便是他身著的騎裝展現出女人般的優雅,也無法隱藏那個身軀的巨大力量——等他繃緊上面的帶子時,他似乎填滿了那雙閃亮的馬靴,而當他的肩頭在薄薄的外衣下移動,你就能看見一大塊移動的肌肉。這是一個孔武有力的軀體——一個殘忍的軀體。
  他說話的聲音,流露出粗啞的男高音,這無疑加深了他給人傳遞的那種暴躁的印象。話音中,他還帶有一點父輩般的輕蔑意味,即便是對他喜歡的人也不例外——早在紐黑文,就有人對他恨之入骨。
  「現在,別僅僅因為我比你強壯、更像男子漢,」他似乎在說,「就認為我對這些事情的觀點是最後的決定。」當年,我們同在一個高年級學生社團中活動,而關係卻並不親密,我始終認為他讚賞我,而他懷著那種粗糲、挑釁性的願望,希望我也喜歡他。
  在陽光明媚的門廊上,我們交談了幾分鐘。
  「我這地方很不錯。」他說,眼睛不安地轉來轉去。
  他伸出一隻手臂,讓我轉過身來,展開寬大、扁平的手掌劃過前門的景色,在他的手掃掠之中,包括了一座下沉式義大利花園,半英畝顏色深沉、氣味濃郁的玫瑰花,還有一艘在岸邊隨著潮汐起伏的塌鼻式摩托艇。
  「這座府邸原來屬於石油大亨德梅納。」突然間,他再次彬彬有禮地推著我轉過身去,「我們到裡面去吧。」
  我們穿過高高的走廊,進入一個亮麗的玫瑰色空間,在兩端的落地長窗旁邊,這個空間被精細地約束在房子之中。窗戶半開著,迎著外面清新的草叢而微微閃爍著白光,而那些草叢則似乎要延伸到房子裡面。一陣微風吹過房間,從一端吹起窗簾,又將其如蒼白的旗幟從另一端吹出去,吹向天花板上那些霜狀婚禮蛋糕似的圖案——然後如同風吹過海面,在深紅色的地毯上泛起漣漪,留下陰影。
  房間裡,唯一完全靜止的物體是一張龐大的沙發,兩個年輕女士輕盈地坐在上面,彷彿坐在一個被繫住的氣球上。她們倆都一身白衣,長裙泛起漣漪、不斷翻飛,彷彿在圍繞房子短暫飛翔之後被吹了回來。我肯定是佇立了好一陣,聆聽窗簾鞭笞般的啪啪聲和牆上一幅畫的呻吟。然後,湯姆•布坎南砰的一聲關上了後面的窗戶,屋內的餘風才漸漸平息下來,窗簾、地毯和兩個年輕女士才乘著氣球一般,慢慢落到地板上。
  兩位女士當中,我不認識年輕的那位。她完全平躺在長沙發的一端,一動不動,下巴稍稍抬起,彷彿在下巴上平衡著某種很可能會掉下來的東西。她絲毫沒有暗示自己是否從眼角瞟到了我,其實,我本人倒是吃了一驚,差點為我進來時打攪了她而咕噥著道歉。
  另一位女士就是黛西,她努力站起身來,身子微微前傾,表情顯得很認真,然後笑了起來,那輕輕的笑聲荒誕而迷人,我也跟著笑了起來,跨進房間。
  「我快樂得麻……麻木了。」
  她又笑了起來,彷彿她的話很詼諧,接著她就把我的手拉住片刻,仰視著我的臉,表示她在世上最想見到的人就是我。那是她慣用的方式。她喃喃地低語,暗示那個用下巴搞平衡的女士姓貝克。(我聽人說過,黛西的喃喃聲只是為了讓人湊近她,但這種毫不相干的批評絲毫無損她的低語展現的魅力。)
  總之,貝克小姐的嘴唇微微一動,幾乎察覺不到地朝我點了點頭,然後又迅速後仰腦袋——她正在平衡的那件東西顯然搖晃了一下,讓她有點吃驚。致歉的話重新湧到我的嘴邊。完全自滿的表現差點讓我目瞪口呆,說出讚譽的話來。
  我回頭看著我的表妹,她開始用那顫動的低聲問我。那是一種讓人側耳傾聽的嗓音,彷彿每句話都是一組絕不會重複演奏的音符。她的臉憂傷而又可愛,流露出歡快的表情,有著歡快的眼睛和歡快而熾熱的嘴唇,但是,她的嗓音中有一種興奮,令那些在乎她的男人都難以忘懷:一種歌吟似的衝動,一聲低語說出的「聽聽吧」,一種暗示,說她剛剛才做完快樂而令人激動的事情,而且接下來的一個時辰,還有同樣的好事在等著她。
  我告訴她,我在前往東部的途中怎樣在芝加哥停留了一天,十幾個朋友怎樣要我代為問候她。
  「他們還想念我嗎?」她欣喜若狂地叫起來。
  「全城一派淒涼。所有小車的左後輪都被漆成了黑色,當作哀悼的花圈,沿著北岸,哀號聲徹夜響起,不絕於耳。」
  「多好啊!湯姆,我們回去吧,明天就回去!」然後她又離題地說,「你應該去看看寶貝了。」
  「我要去看呢。」
  「她睡著了,才兩歲。你從沒見過她吧?」
  「從沒見過。」
  「那麼你應該去看看她。她……」
  湯姆•布坎南本來一直在房間裡不安地來回走動,此刻停了下來,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尼克,你在做什麼工作呢?」
  「我在做債券生意。」
  「跟誰一起做?」
  我告訴了他。
  「我可從來沒有聽說過他們呀。」他斷然說。
  這句話讓我厭煩。
  「你會聽說他們的,」我馬上回應了一句,「如果你待在東部,你就會聽說他們的。」
  「哦,你別擔心,我會待在東部的。」他一邊說,一邊盯著黛西,然後又看看我,彷彿在警惕更多的事情,「要是我到別處去生活,那就是大傻瓜了。」
  就在這時,貝克小姐說了一聲:「絕對如此!」這句話突如其來,讓我吃了一驚——這是我進屋以來她說的第一句話。顯然,這句話讓她自己也同樣吃驚,因為她打了個呵欠,隨著一連串迅速、敏捷的動作而站起身來。
  「我都僵住了,」她抱怨,「我在那張沙發上躺了不知有多久。」
  「別看著我,」黛西反駁道,「我整個下午都在說服你去紐約呢。」
  「不喝,謝謝,」貝克小姐對著剛從食品間端來的四杯雞尾酒說,「我正在鍛鍊身體呢。」
  她的男主人用懷疑的眼神看著她。
  「你在鍛鍊啊!」他把自己的那杯酒一飲而盡,彷彿杯底只剩下一滴酒,「我真不明白你是怎麼搞定你的那些事情的。」
  我看著貝克小姐,想知道她「搞定」的究竟是什麼事情。我喜歡看著她。這位女士身材苗條、乳房較小,在雙肩處特意後仰身體,保持挺立的姿勢,就像年輕的軍校學生。她那雙因為陽光照射而習慣於瞇起的灰眼睛也回看著我,那張蒼白、迷人又不滿的臉上露出彬彬有禮、回敬的好奇。此刻,我才想起我以前在什麼地方見過她,或者見過她的照片。
  「你住在西卵吧,」她不屑一顧地說,「我認識那邊的某個人。」
  「我一個人也不認識……」
  「你肯定認識蓋茨比。」
  「蓋茨比?」黛西追問,「是哪個蓋茨比?」
  我還未來得及回答蓋茨比就是我的鄰居,傭人就宣布晚餐開始了。湯姆•布坎南把一隻繃緊的手臂插進我的臂彎,不由分說地將我從屋裡拉出去,彷彿在棋盤上把棋子從一格轉移到另一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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