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定山談藝錄 | 誠品線上

陳定山談藝錄

作者 陳定山; 蔡登山/ 主編
出版社 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國家書店松江門市
商品描述 陳定山談藝錄:「畫者,只是寫自己一片胸襟耳!」──陳定山書畫大家陳定山(1897-1989)談畫論藝,感逝憶往,從「摹、臨、讀、背」四字訣,剖析自身學畫經歷,認為作畫當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畫者,只是寫自己一片胸襟耳!」──陳定山 書畫大家陳定山(1897-1989)談畫論藝,感逝憶往,從「摹、臨、讀、背」四字訣,剖析自身學畫經歷,認為作畫當「意在筆先,物色感召,心有不能自己,筆墨有所不得不行,然後情采相生,欣然命筆。」 特別收錄「定山論畫七種」,深入淺出介紹中國歷代畫派、現代藝壇人物,反思筆、墨、紙的演變對於現代國畫的影響等。《談藝錄》同時集結定公散見於報章期刊的書畫論,如評元人畫竹到詳談畫竹筆法──立幹、生枝、立節等等,彷彿大師親炙。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陳定山原著;蔡登山主編原著/陳定山(1897-1989)陳定山,原名蘧,字小蝶,別署蝶野。父陳蝶仙(1879-1940),字栩園,號天虛我生,鴛鴦蝴蝶派作家。弟次蝶,字叔寶,亦能文,故時人以眉山三蘇(蘇洵、蘇軾、蘇轍)比之。四十歲後改名定山,工書、擅畫、善詩文,文章散見於上海各大報章雜誌,1948年來臺後,長時期在報紙副刊及雜誌上寫稿,筆耕不輟,出版多部小說集、詩集、掌故集、畫論、畫冊等。主編/蔡登山 文史作家,曾製作及編劇《作家身影》紀錄片,完成魯迅、周作人、郁達夫、徐志摩、朱自清、老舍、冰心、沈從文、巴金、曹禺、蕭乾、張愛玲諸人之傳記影像,開探索作家心靈風氣之先。著有:《人間四月天》、《傳奇未完──張愛玲》、《色戒愛玲》、《魯迅愛過的人》、《何處尋你──胡適的戀人及友人》、《梅蘭芳與孟小冬》、《民國的身影》、《讀人閱史──從晚清到民國》等十數本著作。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導讀】落花時節又逢君──我與定公的一段書緣/蔡登山 編輯凡例 【定山論畫七種】 前序 中國歷代畫派概論 國畫的傳統精神及新方向 現代國畫的絆腳石 禪畫三筆 藝林新志 《桐陰論畫》評後 讀〈陳定山國畫絆腳石〉書後/吳子深 題畫百句 後序/張嫻 【藝苑散論】 國畫前期的演進史 元人畫竹概論 民國以來畫人感逝錄 讀松泉老人《墨緣彙觀》贅錄 從吳、張巨幅談畫風的趨向 樹石譜 我畫舒胸中逸氣耳/陳定山口述、廖雪芳記意 畫竹淺說 倪雲林 陸廉夫巨幅山水屏 虛谷花卉寫生冊 吳伯滔、吳待秋父子 畫壇感舊 聯語偶錄 畫梅與梅花 幾生修得到梅花 藝林閒筆 論入筆處 再論「入筆」處 【早期論畫】 中國畫之將來?/陳小蝶 書畫船/陳蝶野 《近百年畫展》序(附凡例) 【附錄:憶舊】 來臺國劇藝人菁華錄 回憶湖莊舊主人 歷盡滄桑一美人──北平李麗的故事

商品規格

書名 / 陳定山談藝錄
作者 / 陳定山; 蔡登山 主編
簡介 / 陳定山談藝錄:「畫者,只是寫自己一片胸襟耳!」──陳定山書畫大家陳定山(1897-1989)談畫論藝,感逝憶往,從「摹、臨、讀、背」四字訣,剖析自身學畫經歷,認為作畫當
出版社 / 秀威資訊科技股份有限公司國家書店松江門市
ISBN13 / 9789865540845
ISBN10 / 9865540843
EAN / 9789865540845
誠品26碼 / 2682113229004
頁數 / 382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14.8X21X2CM
級別 / N:無
重量(g) / 519

試閱文字

推薦序 : 【導讀】落花時節又逢君──我與定公的一段書緣 蔡登山

陳定山(一八九七─一九八九),工書,擅畫,善詩文,曾有「江南才子」之美譽。其父名栩園,字蝶仙,自號「天虛我生」,文章遍海內,生平寫詩幾千首,著譯小說百餘部,並旁及音樂、醫學等等。又組織家庭產業社,生產「無敵牌」牙粉而致富,可謂事業滿中外。蝶仙生二子:定山,名蘧,字小蝶;其弟次蝶,字叔寶;皆能文,時人以眉山三蘇(蘇洵、蘇軾、蘇轍)比之。有一女,名翠,字小翠,文名尤著,其為文、詩、詞、曲,皆酷有父風,更有才女道韞之稱。

陳定山十歲能唱崑曲,十六歲翻譯小說,還和父親合寫小說,於是大陳小蝶齊名,在文壇有「大小仲馬」之稱。因其父事業有成,陳定山五陵年少、輕裘肥馬,他說二十八歲便請了嚴獨鶴、王鈍根、周瘦鵑、丁慕琴作陪,在陶樂春作「洗筆宴」,從此可以無須賣文而生了。在西湖邊,買下明末「嘉定四先生」之一李流方的「墊巾樓」遺址,凡十八畝,迴廊水檻,依圖建作,幾復舊觀,名為「定山草堂」。抗戰勝利後,重還湖上,而全園古樹悉遭兵燹,廊榭傾壞,不堪修葺。而更有甚者,不久神州陸沉,倉促之間,盡捨家業,只攜原配張嫻君、二夫人鄭十雲,渡海來臺。他後來在〈齊天樂〉詞中有:「垂楊巷陌,問何處重逢油碧。南渡風流,幾時曾許寄消息。」他說:「少年的綺事回想最易傷感,何況我一生在紈綺中過活,臨老艱危,比到入蜀而又出蜀的杜甫,更覺老境拂逆。」杜甫在成都曾營建草堂,但定山的草堂,卻是「棄去不復顧」了。他曾感慨地說:「連這臺北陋巷中的三間野屋,也將棄去,別為賃廡的梁鴻!詩呢,一生心血,銷鎖在上海四行儲蓄庫的保險箱裡,馬卿別無長物,僅此數十卷詩。」言之不勝感慨萬千!

渡海後,陳定山重搖筆桿,創作不輟,有小說:《蝶夢花酣》、《黃金世界》、《龍爭虎鬥》、《一代人豪》、《五十年代》、《隋唐閒話》、《大唐中興傳》、《空山夜雨》、《烽火微塵》、《北雁南飛》、《湖戀》、《春水江南》。另有《定山草堂詩存》五卷、《蕭齋詩存》五卷、《十年詩卷》、《定山詞合刊》、《黃山志》、《西湖志》、《中國歷代畫派概論》、《元曲舉隅》、《詞譜箋》等,可謂著作等身。

我接觸陳定山的著作可說相當早,應該是大學畢業前夕,我記得去世界文物出版社購買《春申舊聞》,而這本書一直跟著我四十多年了,它是我瞭解上海掌故人物的必備書籍和查考資料的來源。定公著作中最廣為人知的莫過於《春申舊聞》和《春申續聞》了。這兩本書早於一九五五年由晨光月刊社出版,但目前可能連圖書館都不容易見,早已成為古文物了。經過二十年(一九七五)世界文物出版社重新出版《春申舊聞》,次年又出版《春申續聞》,但又絕版多時了。再經四十年(二○一六)我找到定公的孫女勉華小姐授權,重新出版這兩本書。這次用的開本都較晨光、暢流為大,除重新打字排版校對外,引文改用不同字體,行距間排得比較疏點,字體也比較大點,不像晨光、暢流版的文字完全擠在一堆,看來有傷目力。新出的秀威版,後出轉精,成為此套書的最佳版本。這兩書從首次出版至今六十六年間,歷經三家出版社有三種不同的版本。雖然超過半世紀,但定公筆下的上海灘舊聞,一如張岱《陶庵夢憶》中的杭州,前塵往事,歷歷在目。雖滄海桑田,繁華如夢,依然娓娓動人,歷久弗衰,仍為一代一代的讀者所傳頌。作家李昂也讀過其中一篇〈詹周氏殺夫〉而寫成《殺夫》的小說,轟動一時。

定公的書籍出版又匆匆過了五年,我心中還是一直記掛著,似乎有些事情未了!今年(二○二一)仲秋之後,九月的「落花時節」,因訪蕙風堂主人洪董事長,無意中聊及定公,堂主人告知不僅定公還有其子克言都是他的舊識故交,主人並帶我們在定公晚年所題的「蕙風堂」店招下拍照留念,臨別之際,我告知有《定山論畫七種》一書似可重新整理出版,他也深表認同。這就成了目前整理出來的《陳定山文存》和《陳定山談藝錄》的緣起。

《定山論畫七種》薄薄的一冊,是他的夫人張嫻君蒐集發表於報刊雜誌的文章僅七篇,共六萬餘言。此書出版於一九六九年,早已絕版多時,國內圖書館亦僅有三四家收藏。但我認為陳定山論書畫的文章當不僅於此,因此從老舊雜誌《暢流》、《自由談》、《藝壇》、《藝海》、《中國一周》、《文星》、《中央月刊》、《中國地方自治》、《國立歷史博物館館刊》等刊物逐期翻檢,甚至找到香港的《大人》、《大成》雜誌,最後是利用中研院所購買的上海圖書館製作的「民國期刊全文數據庫」找到他早年在大陸時期所發表的三篇論畫的長文,共增添五十六篇文章,總數幾達三十萬言,內容除書畫外,更包括詩詞、掌故、戲曲等等,於是乃編成《文存》和《談藝錄》二書,定公重要的文論藝評皆在乎此,而且是從未出版成書的。

《文存》包含詩詞、掌故、戲曲三類,而最後更附上有關生平與家世的文章,以達其「知人論世」之旨。定公作詩填詞堪稱高手,各有詩集、詞集傳世,此書所編乃其論文或詩話甚至以詩詞當作紀遊之作,十分珍貴難得。如〈李義山錦瑟詩新解〉,他從各種典故的考證來破解李商隱所設下的種種障眼手法,難度是滿高的,因為自古有「一篇〈錦瑟〉解人難」之歎,然而由於定公熟悉這些典故的正用、反用、明用、暗用,而最終指出李義山無題詩係為小姨而作,或許你也會猜出答案,但如何破解的過程才是精彩,難怪也是才子的詞人陳蝶衣讀過此文會讚歎:「真可謂之獨具慧眼,一語道破矣!」杜甫一直是定公景仰的大詩人(拙文標題引用杜詩,當為定公所樂見也),他寫了多篇有關杜甫的文章,其中在《文星》雜誌發表的〈杜甫與酒〉,份量頗重的,他甚至將杜工部一生及於酒者,擇要編年,分十三階段,述其緣由,並正其視聽。而杜工部最後旅泊衡湘,喪亂貧病,交瘁於心,竟以死自誓,更無一字及酒者。定公歎乎:「蓋公早已自知年命之不永,而致其歎息於曲江獨坐之時。詩人之窮至於杜甫亦大可哀已。於酒云何哉?」定公善飲,又長於杜詩,考之年譜,「以詩證史」,確是少陵之知音也。他回憶幼年被父親責罵詩文輸給妹妹小翠時,說:「余避席曰:『臣得其酒。』蓋妹不能飲,而余飲甚豪,酷肖父耳。父亦笑而解之。」因此善飲是其來有自的,有人曾為文說,陳定山八十六歲時,喝完白蘭地之後仍可作畫,並且談笑風生,現場有位酒友驚呆,心中暗自欽佩,此人乃武俠名家古龍。而確實古龍有張著名的照片,其背景是掛著副「寶魘珠鐺春試鏡,古韜龍劍夜論文」的對聯,該對聯便是定公所書的。因此他大有以杜甫之酒來澆心中之塊壘之意!

再者,宋人筆記提及黃山谷和蘇東坡時說:「山谷在戎州,聞坡公噩耗,色然而喜。因為從此詩名,無人再會益過他的了。」對此說法,陳定山十分憤慨,因為黃山谷終身推崇蘇東坡,可謂不遺餘力,固不獨形諸詩句,且掛諸口齒矣。如云:「子瞻詩句妙一世,乃云效庭堅體。」又跋東坡〈黃州寒食詩帖〉云:「東坡他日見之,乃謂我無佛處稱尊也。」因此定公怒氣沖沖地說:「不知蘇、黃交情如此之厚,推重如此之盛。這種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傳說,也正是章惇、蔡京一般徒黨造出來的謠言,用以誣毀前賢的了。」於是他為文替黃山谷辯白,因為東坡之死,消息來得遲緩,當時黃山谷在戎州連噩耗都未接到,怎會「色然而喜」呢?相對地對於渲染豔聞以博取知名度的作品,定公會大加撻伐的,如樊樊山的前後〈彩雲〉,他認為絕非「詩史」之作,尤其是對後〈彩雲曲〉,他話說得很重:「其詩猥媟,格律甚卑,其事亦得之道聽塗說,不能引與前〈彩雲曲〉並傳,以視吳梅村的〈圓圓曲〉、白居易的〈長恨歌〉,更不可以道里計了。但齊東野人反而津津樂道。」定公衡文、論詩自有尺量,不為世俗流言所左右,可見一斑。

掌故一直是定公的拿手絕活,此書所編均為前書所未收之作(因與上海「春申」無關),而且更加精彩者,因為這些都是有關明鄭及臺灣的。如〈臺灣第一文獻──記沈光文遺詩〉,還有〈閩明一代孤臣黃石齋先生殉國始末〉、〈明魯王監國史略〉均是前人所未道及者。戲曲亦是定公一生之所好,他亦可粉墨登場,他二夫人十雲女士,是唱老生的,在上海曾代過孟小冬的班。篇中的「歷史與戲劇」除論談及許多戲改編自歷史,但也扭曲或捏造了歷史。另外對來臺的京劇演員分生、旦、淨、末、丑整理出一份名單,並留下他們在臺的劇話,可說是非常珍貴的梨園史料。

《談藝錄》整本幾乎都是定公談書畫之作,他真正致力繪畫大約在二十四歲,不過對書畫有興趣倒是起源很早。他弱冠時看三姨丈姚澹愚畫梅而心喜之,曾問姨丈可否學畫,姨丈曰:「畫必自習字始,能寫好字始能習畫。」於是他以所寫書法向其請益,姨丈認為他是不羈之才,豈僅能畫梅而已,於是教他山水畫訣。二十五歲那年,他竟悟出一項道理,一心想走「四王」(王時敏、王原祁、王石谷、王鑑)的路子。四王中本以王時敏輩分最高,王原祁、王石谷,都是其學生,定公說他最愛王原祁,因為他的畫在於「不生不熟之間」,不若王石谷太過甜熟。對於學習國畫,他認為還是必須從古人入手的,博古而後知今;若想摒古棄今,單以天地為師,那是不可能的。至於其中的祕訣在於「摹、臨、讀、背」。所謂「摹」不是刻板地一筆按一筆地鉤勒,而是將畫掛起來,看清楚它的來龍去脈,然後在自己的紙上對著畫。「臨」則只取其意思及筆法,即古人所謂「背臨」,是活的,思考的。摹臨之際既已分析並熟悉其格局,便可以將畫中各種皴法、點法活用在自己畫面上,這是熟「讀」了的緣故。以後熟能生巧,進入組織、佈局得心應手的階段,便是「背」的充分發揮了。他又說:「意在筆先,物色感召,心有不能自已,筆墨有所不得不行,然後情采相生,欣然命筆。」「作畫必須莽莽蒼蒼,深山邃壑,如有虎豹,望之凜然,似不可居;而仙巖秀樹,蒙雜其間,出人意表,乃為盡山水之性靈,極文人之筆墨。」這些可說都是他習畫的心得,原本是不傳之祕,如今寫出來也是想「金針度人」!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書畫必須講究筆、墨、紙、硯,定公也談到如果沒有一支好筆,正如名將之無良騎,怎能使他畫出好畫呢?無好筆,縱有好紙亦是枉然。而在畫畫時「墨分五色」是極端講究的,他說民國以來,用青麟髓(道洗墨),其次用乾嘉御墨。到了臺灣,官禮御墨,也變了稀世之珍。斷墨一丸,輒數百金,畫家惜費,又不得不求之東京。他又說:「張大千早年學石濤、老蓮,幾可亂真。抗戰時,潛蹤敦煌石室中,勝利還滬,畫風為之一變。我埋怨他:『為什麼去向牆壁學?』大千笑說:『好墨好紙都用完了,只好刷了。』由於找不到好墨好紙,而去向畫壁討生活,這是大千的聰明,也可以說他是玩世。」

《文心雕龍》說:「觀千劍而後識器,操千曲而後曉聲。」定公可說是做到了,因此他對於前人作品的評論可說是精準的,甚至可以看出其作品脫胎於何人,出自於何派。當然這也歸功於他對於整個繪畫史的鑽研,他的〈中國歷代畫派概論〉長文是擲地有聲的重要論著。同樣地,他的〈讀松泉老人《墨緣彙觀》贅錄〉一文,幾乎把故宮典藏和私家收藏的名帖都看遍了,才能寫出這樣精彩的文章,他說:「或睹於故宮,或覯之藏家,無不精誠赫弈,千載如新。有宋兩代名臣真蹟,幾盡萃於此,雖有二三僉壬,亦如蓬生麻中,不扶自直矣。令人過目不忘,洵有以也。」

陳定山早在一九二○年即活躍於滬上美術界,籌辦美展活動、主編。而一九三五年故宮博物院要挑選文物參加英國舉辦的「倫敦中國藝術國際展覽會」,他被聘為負責書畫部十一位審查委員之一,可見也是借重他在書畫的鑑賞能力。據學者熊宜敬說:「一九四七年九月十五日至二十八日在上海市南昌路法文協會展出『中國近百年畫展』。配合這項展覽,上海美術館籌備出版了《中國近百年名畫集》和《近百年畫展識錄》,由陳定山、徐邦達、王季遷等執筆,其中《近百年畫展識錄》,詳載了每件展出作品的形式、尺寸、款識、鈐印和收藏經過,並附畫家傳略,全書數萬言,是一九一一年民國肇建後,第一本具有學術研究價值的畫展圖錄。」我因此又特別找到他早期的三篇畫論,讀者可比較其與來臺後的觀點有否異同。本書廣搜其有關藝苑散論,多達十數篇,均為他論及畫人畫事的不可多得之作。其中有畫史的源流、繪畫的理論、作畫的心得,更有畫家個人的傳記,例如〈民國以來畫人感逝錄〉長文,他就窮三年之力,四易其稿(本書採用他的四稿)方始完成。至於〈樹石譜〉更是畫國畫的基礎理論,得其竅門,即刻進階。最後定公對於作畫的結論是:「多求古蹟名本,或多讀書習字,或出觀名山大川,覺胸次勃然,若有所蓄,鬱鬱欲發,乃藉筆寫之。故畫者,只是寫自己一片胸襟耳。」堪稱至理名言,不二法門。

定公少多才藝,得名甚早。壯歲久寓滬濱,馳騁於文壇藝苑,輕財任俠。渡海來臺,除短期都講上庠外,勤於寫作,著述等身。然原本出於鐘鳴鼎食之家,突遭國變,衣冠南渡,能不無感!於是他發之於吟詠,有《十年詩卷》、《定山詞》之作,人間何世,無限江山;聽流水於隴頭,見夕陽於故國。但定公一生原不只是詩人、詞人、小說家、書畫家,因此茲書之編就,就是要讓讀者瞭解他多才多藝的各個層面,也為後人研究提供更多的材料也。

試閱文字

內文 : 〈我畫舒胸中逸氣耳〉陳定山口述、廖雪芳記意

我生長在杭州西湖,真正致力繪畫大約是我二十五歲的時候;不過對書畫有興趣倒是起源很早,回想起來還真偶然呢。

那年我約十五六歲,我的姨丈姓姚淡愚,善畫梅花,字也寫得好,是我父親陳栩園的祕書。當時我還在學堂念書,老寫不好字,更別說畫畫了。我瞧見他總是那般得心應手的,心中好生羨慕,便問他書畫好不好學,他一口回答說當然好學。這下引得我躍躍欲試,便想拜他為師。特別的是他竟不允,只告訴我自己想怎麼畫便怎麼畫,有時畫完給他瞧瞧就是了。就這樣地,我完全依照自己的方式及興趣,亂塗,亂畫;家中的書畫收藏及朋友處的古畫,也就成為我「亂看」的對象了。

說是「亂看」、「亂塗」吧,奇怪的是二十五歲那年,我竟悟出一項道理,一心想走「四王」的路子。

四王中本以王時敏輩分最高,王原祁、王石谷,都是他的學生,我卻最愛王原祁。他的畫就如他自喻的,是於「不生不熟之間」,不若王石谷太過甜熟。

當時有人看我多畫王原祁,頗不以為然;認為王原祁畫石總是一塊塊,畫樹總是禿的,畫房屋則更是歪歪斜斜!其實這正是王原祁作風的特色。古人有言:「遠人無目」、「遠水無波」,本都是得自透視的觀念,王原祁只是更進一步發揮透視道理罷了。

如果依照我個人的心得,我以為王時敏作畫,是心目中皆無畫,也就是從無形中造有形,是永遠也不到的。王圓照作畫,則能到能不到。王石谷則是有形造有形,永遠都是到的。王原祁卻是有形造無形,是到而不到。這種「不到」正是我所嚮往的繪畫境界。

我繪畫,雖然不曾拜師學習,但有今日的心得,實其來有自,我一直以自己的方式來督促自己。我習畫有個祕訣,那就是「摹、臨、讀、背」。不要小看這四個字,功用倒挺大的哩。所謂「摹」不是刻板地一筆按一筆地勾勒,而是將畫掛起來,看清楚它的來龍去脈,然後在自己的紙上對著畫。「臨」則只取其意思及筆法,即古人所謂「背臨」,是活的,思考的。摹臨之際既已分析並熟悉其格局,便可以將畫中各種皴法、點法活用在自己畫面上,這是熟「讀」了的緣故。以後熟能生巧,進入組織、布局得心應手的階段,便是「背」的充分發揮了。

學習國畫,原則上我是同意必須從古人入手的,博古而後知今;若想摒古棄今單以天地為師,是不可能的。一開始即摒棄古人,是不學步便想跑,一定會跌倒;若以恪守古人為高,不能睜眼看看今日世界,老死不出戶牗一步,又有何意義呢?

我自二十五歲至今將屆八十,畫風當然有所轉變,但很難歸納、分期,因為改變都是隨經歷及思考而漸進的。四十歲之前,我多守古法;後來黃山一遊,感其山石林木的特殊紋路,作畫便逐漸參入黃山的意念,出現了點綴方法。四王算是我的啟蒙宗師,後來則吸收了石濤、石谿及八大的筆意。個人以為石濤聰明、天分高,惟功力略差;石谿功力較深而天分略遜於石濤;八大則簡而意厚,那種累積個性、背景、修行的獨特筆意,絕不是一般人學習便能得到的。

基於上述的感悟,我六十歲以前及以後的作品便有不同。六十歲以前較工整、細緻,六十以後較粗略、雄渾。尤其最近作品,題材更簡,筆路也更寫意了。遺憾的是,遷臺之後,有時想回頭再從古畫中汲取養分,卻已沒有機會;本當活到老學到老,沒有好畫,沒有良師,只徒喚奈何!所以六十歲至今,可以說是在發揮以前所學而已;但願能「存古創新」,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來。

若說我為何多畫山水,少畫人物、花卉,那是因為花鳥簡單易學,人物會變,不好處理,山水則歷代探索無窮。古今論畫,多以「氣韻生動」涵蓋一切,其實我以為氣韻生動主要是指人物畫;「老莊告退,山水方滋」,山水畫的精神,實非「氣韻生動」所能包含,山水畫所表現的應是一種宇宙天地的氣勢。所以畫山水應該是莽莽蒼蒼,深山邃壑,如有虎豹,望之凜然似不可居;而仙巖秀樹,蒙雜其間,出人意表,盡山水之性靈。今人畫山水,多不講究意境;是被一般人拉下水,而非將一般人帶上去,這實在可悲!

書畫近六十年,我一直是當作一種興趣,純粹為了「舒我胸中之逸氣耳」。因此,想畫時研墨揮毫,畫多畫少不限,不想畫時三五月不動筆。這樣,時畫時停,也使我更容易看出自己作品的缺點;重要的是平時多看多想,再提筆時便有一番進境了。

古人常說「白頭山水」,畫到今天八十歲,我格外體會這句話的含意。的確山水是怎樣也畫不完的!依我的歷程,六十歲時算是高中畢業,七十歲算是大學畢業;本以為八十歲當可拿到博士了,到了此刻,才覺還遠得很呢!恨不得再有二十年、三十年,繼續努力,才能稱我心意。



〈畫竹淺說〉

去年,曾在《暢流》為伍稼青兄寫過一篇〈元人畫竹概論〉(編者案:已收錄本書中),是講的宋、元、明人畫竹的派別,而沒有講到畫竹的法則。因為李息齋有一篇〈竹法〉,載在《知不足齋叢書》中。他是元人畫竹的一代宗師,他已不惜金針遍度,何用我們再行饒舌。其次則是柯九思有一冊《竹譜》,日本人曾將他珂版精印,他用畫法直接來指授,更可以借作臨帖一樣地用。可惜這兩種書,我都不在身邊(在臺同文有藏此兩書者,倘蒙借觀,不勝感感),不敢隨便亂寫。近來很多接來函,不恥下問地問我:「竹到底是怎樣一個畫法?」因此不揣譾陋,略略將淺近的畫法,寫成圖範,加以說明。不敢說這便是竹法,不過相引入門而已。

立幹

東坡先生說:「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節節而纍之,寸寸而生之,豈竹之性哉?」因此,很多人畫竹,作一幹通天之勢,但用濃墨分節,而不作寸節立勢。其實東坡此說,亦只是興到為之。我們嘗見「東坡遣興」之作,那竹幹還是有節的。所以畫竹先要立節,而立幹必要分節。

立幹之法,握筆如寫篆字。以中、食、拇三指握管要緊,中空要虛,懸腕落筆,完全是書法。中鋒正,則幹的兩邊,能起水暈(畫家俗名止口)。起筆從下而上,著筆要頓,如刀之刻石。然後中鋒上引,至一節,再用提頓收筆,自然作骨朵狀(如第一節)。然後離筆一黍許,再累作第二節、第三節,乃至於成為一幹挺然獨立,雖千幹並植,翛翛然無依旁之象。嘗見人作叢竹三五幹以上,即互相交錯,以偎倚取姿,則蘆葦矣,豈竹之性哉?

生枝

枝發於幹,兩節相距,枝生其間。枝之畫法宜於迅發而不宜於拘束。其節在若無若有之間,此母枝也。母枝每節不過一二枝,不可叢生。子枝即發於母枝之節中,其勢向上,若鹿角然。此法看似甚易而甚難。因為竹葉之生,全賴枝好。一枝生葉,有四者,有六者,葉葉對生,不可紊亂。若發枝不好,則枝已先紊,如何著葉?清人畫竹,多有不發子枝,而但於母枝上生葉者。此法始自明末魯得之,石濤又加甚焉,遂悉破畫竹之法。板橋、兩峰、復堂,降至倉石、公壽,無不以狂塗為快事,無復靜穆之觀。故余為〈元人畫竹概論〉曰:「元人竹,明人蘭。」並畫竹至夏太常已少士氣,僅當末席。文徵明、周公瑕、項子京皆蘭勝於竹,非當行之作。唐子畏、惲南田皆天姿絕頂,獨於畫竹,皆無是處。由其落筆時,皆不著意於發枝,僅炫目於疊葉耳。當代畫竹大家,吳子深為余畏友,其畫竹經營,全在發枝。吳湘帆畫竹為世所喜愛,但皆先累葉而後穿枝,蓋巧道耳。

立節

立節,即於幹分骨朵處,再加以「乙」,觀於真竹,幹色青,節則黃,畫竹者全寫其真耳。但立節必在分枝以後,亦有全幅畫畢而後立節者,如山水畫之點苔。今所示節,則不生枝,以其如此,易見著筆處耳。嘗見畫竹者,一幹之後,即勾乙其節,如此則枝不易發;常有發枝而在節外者,亦有數枝並出,與節不分者,皆由先立節故也。立節之法有二:李息齋、顧定之,皆以濃墨占半弧形,附於上節之下,然後再以稍濃之筆潤幹兩旁,使與弧形相連,使人望之如見籜光,此寫生法也,創之者自宋文與可始。趙子昂、柯九思,多用濃墨分點於節之兩旁,如丫角狀,此寫意法也,創之者自宋蘇東坡始。此兩派至吳仲圭而合流,吳傳九龍山人王紱,紱傳夏仲昭、昶。自後無能逃其二法者,有之,皆野狐禪耳。

生葉

生葉之法,千變萬化,其初不外四筆,即前一枝四葉之說也。初習其簡,後再加繁,而俯、仰、翻、覆,道皆在是矣。

全幹

畫幹先必畫全幹,即幹、節、枝,皆備之謂也。畫之熟,則發枝之筆,有到有不到者,隨意變動,而小葉先出(一名葉蒂),大葉即著於小葉之上。亦有留而不加大葉者,吳仲圭最喜為之;故其竹葉交映間,嘗有點葉狼藉,尤見風致。後學者不解,以為點苔,乃於全竹畫成之後,而狼藉點之,如山水之游苔然,誠為通人所笑矣。

晴竹

畫竹必習晴竹,其葉上出,有翻風婀娜之姿。嘗見人學竹,先學介字下垂、大幹、粗枝,而加以鉅葉,便無君子之態。畫晴竹,仍自一枝四葉發生,然後再引枝疊葉,不犯不亂,乃為能事;累千萬葉亦無所畏,偶一二葉亦不見稀,此無他,發枝得勢而已。又畫葉之法,用筆有如橄欖形,附枝而出,其始用筆尖內向,乃用中鋒略臥,向外徐徐引之,有如螳螂肚皮;至葉尖時收筆內回,如寫隸字之波礫;不可縱筆而出,便成野獷,或則朽虛。

疏葉半垂

晴竹,即仰葉也。仰葉熟練,而後始可以畫垂葉。垂葉多屬於大葉竹,而小竹為風雨所翻壓,亦有時而半垂,可觀其勢而徐徐習之,則左右環轉,無不如意矣。

垂葉

垂葉亦四葉,皆變仰葉之聚勢而散之。聚散之法,初無常形,但不脫於「介」字。初習宜簡而疏,熟則介介相疊而風勢翻然自生妙用;觀「風裡新篁」亦即垂葉之變化也。



篁與晴竹之畫法相同,但一枝只生兩葉,葉形細長,細辨乃見耳。

垂竹

懸崖絕壁最宜此竹,悟前各說,則畫法自通。

返葉

畫竹之法全,而返葉之致自生,所謂有「成竹在胸」者,非此之謂耶?


右備十二法,僅入門問津之資,若謂竹法盡是,則淺乎言之矣。

四十一年除夕定山居士作



〈再論「入筆」處〉

壯為先生謂余所言入筆乃落筆也。僕以為非是。

蔡邕云:「書者散也,欲書先散懷抱,任意恣情,然後書之。若綰閒務,雖中山兔毫不能佳也。」此落筆之謂也。又云:「字體形勢,如坐如臥,若坐若行,若飛動,若往來,若愁若喜。」此結體之謂也。「如鳥啄形,如蟲蝕木,如利戈刃,如強弓矢。」此入筆之謂也。古人重用筆,今人重結體,此大異也。

未入筆當在結體之先,而說後之者,即東坡所謂「意在筆先」也。

鍾繇少時,往抱犢山,學書三年。比還,與邯鄲淳、韋誕、孫子荊、關枇杷論用筆於魏太祖前。及見蔡邕筆法,自撫膺盡青,因嘔血,太祖以五靈丹活之。繇臨死謂子會曰:「用筆者天也,流美者地也。」乃取囊中書與之曰:「吾精思三十年,終未讀他書。」乃所得蔡邕筆法。

蔡琰云:「臣父造八分,神授筆法,藏頭護尾,力在字中。下筆用力,故曰『勢來不可止,勢去不可遏。』故書有二法,一曰疾,二曰澀。得疾與澀,書妙盡矣。」韋誕得筆於蔡琰,益神而明之曰:「故知多力筋豐者聖,無力無筋者病。」

鍾繇善為三色書(篆、隸、分),然最妙八分,點如山頹,摘如雨驟,纖如絲毫,輕若雲霧。皆言其筆勢而不言其結體。

王羲之重於用筆,王獻之美於結體。後人學書不外兩家:顏魯公從羲之入,故筆重;李北海從王獻之入,故勢遒。得羲之者天也,得獻之者地也。羲之還都,嘗題壁。獻之私削其蹟,易以己書,自謂勝父。羲之歸而見之,曰:「吾去時真大醉也。」遂削其蹟。獻乃內慚。《書譜》曰:「夫獻之不及父,猶羲之不及鍾、張。」所謂「去古滋永,淳漓一遷,質文三變」者也。

今人但知結體之流美,而不知用筆之天源,抑亦何取於書哉?

衛夫人〈筆陣〉云:「夫三端之妙,莫先乎用筆;六藝之奧,莫聖乎銀鈎。昔秦丞相見周穆王書,七日興歎,患其無骨。蔡尚書入鴻都觀觀碣,十旬不返,嗟其出群,故知達其源者少,暗其理者多。」

故曰:善鑑者不寫,善寫者不鑑。僕不能書,然喜觀古人筆法,翫其出入之勢,恍然於石刻之不可恃,每取古人原蹟與石刻相較,刻至佳者亦大相逕庭,而後致歎於入筆之與落筆有異也。

古人妙刻,能求形似,於落筆迴轉、開合、陰陽之勢,皆能保存。古人能書者往往妙於刻石,如李北海、米南宮其尤著者。然此兩家皆以流美為歸,使轉點畫之工,可得盡見,如「藏頭護尾」、「力在字中」,則紙與筆可以表現者,不能求之於石與刀。於是「入筆」二字,茫然不可後得矣。

僕試解之曰:「筆從上落曰落,以筆逆入曰入。」皆筆勢也,非結體者。夫字之有體,如人之各有面目,父子兄弟,面目相似,求之於微,則得有賦形之不同,不得強其為一面目也。鍾、張渺矣,自古迄今,學書津筏,誰能越出羲、獻,而唐宋迄今幾二千年,學書者孰有二人同其面目者?鄭板橋書所謂惡道也,嘗夜不寐,以指劃肚,求古人結體,誤觸其妻,其妻怒曰:「人各有體,汝何苦乃爾。」鄭大悟,遂自成一體,而識者笑之,故知古人論書乃重用筆而不重結體。所謂得筆則得書,不得筆,則不得書。

王右軍題衛夫人〈筆陣圖〉後,其云:「每作一波,常三過折筆,每作一點,常隱鋒而為之。」其言誠可置思。余觀山谷墨蹟,無不用此,而石刻則泯然矣。

又云:「草書亦不得急,令墨不入紙」,顏魯公力透紙背,正是用筆不急。余在西湖博物館見一石,乃虞永興丹書未刻者。其書法之厚重幾與魯公埒。其硃已入石深且二分,百洗不磨,此真悟得古人入筆處者,一「落」字不足以盡之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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