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mille Pissarro: The Audacity of Impressionism
作者 | Anka Muhlste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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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印象派的膽識: 卡米耶.畢沙羅:.重塑印象派核心人物:畢沙羅是印象派最年長卻最被低估的創始者,啟發莫內、塞尚、高更,安慰了梵谷,影響整個現代藝術史。.跨越畫布與文 |
作者 | Anka Muhlstei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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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印象派的膽識: 卡米耶.畢沙羅:.重塑印象派核心人物:畢沙羅是印象派最年長卻最被低估的創始者,啟發莫內、塞尚、高更,安慰了梵谷,影響整個現代藝術史。.跨越畫布與文 |
內容簡介 「我們可能全都來自畢沙羅……他是第一個印象派畫家。」——塞尚印象派,現代藝術的奠基石之一;卡米耶.畢沙羅(Camille Pissarro ,1830–1903),身為印象派的創始人,畫友暱稱他為印象派之父。他是印象派核心成員中最年長的一位,是19世紀藝術界的核心人物,現代藝術史上最具影響力的代表之一。除了作為創始人,畢沙羅更是這個多元又常爭執不斷的藝術團體的「精神領袖」。他與莫內結為至交,與竇加及瑪莉.卡薩特長期從事實驗性創作,是塞尚及高更的支柱,並在梵谷低潮時給予慰藉,而自己終身受到巴黎大畫商保羅.杜蘭—魯埃爾的支持,但畢沙羅卻始終覺得自己是個外人,格格不入,沒有歸屬感——他出生於加勒比海地區,但25歲後就定居法國,他既非純正法國人,更是一名猶太人。儘管他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從未在作品中傳達政治或宗教訊息,卻深知自己出身所帶來的影響。專業傳記作家安卡.穆斯坦(Anka Muhlstein)深度描繪了畢沙羅的生命歷程,並探討其猶太背景如何影響他的藝術創造。畢沙羅留下大量書信,他的通信對象廣泛,包括他的家庭成員、印象派同僚與其他藝術家、畫商、藝評人,甚至政治與文學界人物,內容機智幽默、具政治意識,並富含對藝術學生與兒女的理性忠告,是現代藝術中最具文學價值的信件之一。觀賞他的作品,需要時間和專注,要以踏實的眼光關照林蔭中交纏的輪廓,充分運用這些原始資料,透過畢沙羅豐富的畫作與大量毫無保留的私人書信,描繪出一幅細膩而親密的藝術家肖像,其筆下的畢沙羅,由於既是猶太人又是個外國人而戒慎恐懼,在藝術表現上不斷做出大膽選擇,時時改變風格,絕不向公眾壓力妥協;在個人生活中,拒絕接受家庭或社會傳統;不公開參與當時的政治鬥爭,卻又在意社會的不公不義,盡其所能支持無政府主義者刊物。這部傳記關注的重點在於「人」——呈現出畢沙羅的冷靜踏實,作為一位有思想深度的父親、老師與朋友;關懷弱勢、政治上堅定的左派分子;更重要的是展現出畢沙羅獨立不羈的精神,如何培育出印象派自由與自主的創作氛圍。畢沙羅不是一個簡單的畫家,他力主一種新的傳統,一種現代的傳統,賦予藝術家發想創新的能力,無負於「激烈革命」的美譽;而這部傳記,還給了畢沙羅一個活生生的面貌。
作者介紹 安卡.穆爾斯坦(ANKA MUHLSTEIN)著名傳記作家,著有維多利亞女王(Queen Victoria)、詹姆斯.羅斯柴爾德(James de Rothschild)及卡佛利耶.德.拉塞勒(Cavelier de La Salle)傳記;是凱薩琳.德.麥地奇(Catherine de Medicis)、瑪莉.德.麥地奇(Marie deMedicis)及奧地利的安妮(Anne)專家;其他著作包括《伊莉莎白一世與瑪麗.斯圖亞特)(Elizabeth I and Mary Stuart)、《巴爾札克的歐姆蛋)(Balzac’s Omelette)、《普魯斯特的個人書房)(Monsieur Proust’s Library)及《鋼筆與畫筆)(The Pen and the Brush)。以屈斯汀侯爵(Astolphe de Custine)傳記贏得龔古爾獎,並曾兩度榮獲法蘭西學院獎。與丈夫路易斯.貝雷(Louis Begley)合著《威尼斯戀人)(Venice for Lovers)。現居紐約市。鄧伯宸成功大學外文系畢業,曾任報社翻譯、主筆、副總編輯、總經理,獲中國時報文學獎附設胡適百歲誕辰紀念徵文優等獎。譯作包括《生活之道》、《無界之疆》、《黑暗時代群像》、《哭泣的橄欖樹》、《真正的家》等。
產品目錄 前言1聖托馬斯島—巴黎—聖托馬斯島2委內瑞拉的無舵探險3巴黎單程票4妻子、母親,家不成家5團體6戰爭、逃難與巧遇7戶外派作品與友誼8動盪、貧困與意外變化9家庭男人10畫家與畫商11政治巨變:德雷福事件,1894-190612窗外的巴黎13光芒消逝後記致謝年表全書註釋
書名 / | 印象派的膽識: 卡米耶.畢沙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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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Anka Muhlstein |
簡介 / | 印象派的膽識: 卡米耶.畢沙羅:.重塑印象派核心人物:畢沙羅是印象派最年長卻最被低估的創始者,啟發莫內、塞尚、高更,安慰了梵谷,影響整個現代藝術史。.跨越畫布與文 |
出版社 / | 大和書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3602347 |
ISBN10 / | |
EAN / | 9789863602347 |
誠品26碼 / | 2682920230002 |
頁數 / | 416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尺寸 / | 14.8x21cm |
級別 / | N:無 |
提供維修 / | 無 |
推薦序 : 塞尚說他是印象派第一人,從這本傳記來看,畢沙羅的確當之無愧。面對種種困阻艱難,從經濟拮据到巴黎公社時期的畫作劫難,到藝術界的不友善,畢沙羅始終如一,未嘗間斷新題材與新風格的實驗。Anka Muhlstein筆下功力了得,畢沙羅定能含笑九泉。全書優雅、深刻、生動,堪稱傳記典範之作。
——Stacy Schiff,Cleopatra: A Life及The Revolutionary: Samuel Adams作者
一本堪稱罕見的藝術家傳記,寫盡了其人喜悅與美的追求,也寫盡了其人必須超越的艱難困阻。卡米耶.畢沙羅正是這樣一個人物,Anka Muhlstein筆下,他栩栩如生,活在讀者眼前。
——Judith Thurman,美國國家圖書獎Isak Dinesen: The Life of a Storyteller作者
不愧傳記大師,功力盡見於此,Anka Muhlstein 筆下,一位受人愛戴的藝術家,活出了世人從所未知的面貌。身處認同與歷練的十字路口,畢沙羅脫穎而出,是世人真正的典範。本書不僅可見Anka Muhlstein之學者深度,尤其展現了她識人的慧眼。
——James McAuley,The House of Fragile Things: Jewish Art Collectors and the Fall of France作者
Anka Muhlstein的筆下,畢沙羅的一生無非奉獻。我們見到這個年輕人從故鄉加勒比海聖托馬斯島出發,一路下來與印象派同甘共苦,歷經貧困、詆毀與家庭不幸,始終如一,成就自己成為法國一代宗師。Anka Muhlstein筆下,一則藝術與友誼的故事娓娓道來,其繽紛與細緻一如畢沙羅的畫作。讀畢掩卷,滿心感動。
——Rosanna Warren,Max Jacob: A Life in Art and Letters作者
書寫人生,其栩栩如生,引人入勝,本書當為箇中之最。畢沙羅對藝術用力之深,對畫友之慷慨大度,有父兄、聖人之風。Muhlstein 筆下的形象充分反映了斯人在生活與工作上強勁的活力。她筆下的畢沙羅令人難以抗拒。
——Benjamin Taylor,Proust: The Search作者
從加勒比海老家到巴黎,到置身印象畫派起伏跌宕的核心,Muhlstein對卡米耶.畢沙羅如數家珍,娓娓道來。通過藝術家的書信往來,畢沙羅對自己猶太身世的極端敏感,對長年奮鬥與失落的安之若素,對家人的奉獻,以及他非凡的藝術才華,在年輕於他的印象派友朋間扮演父親的角色,無不躍然紙上。
——Susan Grace Galassi,Picasso’s Drawings, 1890–1921: Reinventing Tradition 作者
「印象派之父」,卡米耶.畢沙羅。Muhlstein 筆下帶有感情,以往來的書信為基底,寫活了一個終身不懈、特立獨行的藝術家,一個無畏的勇者。全書追述一個文化史上關鍵性的人物,行文流暢明快,可讀性極高。
——Peter Brooks,Seduced by Story 及 The Use and Abuse of Narrative and Balzac’s Lives 作者
自序 : 前言
沒錯,藝術家大多異於常人,但說到卡米耶.畢沙羅(Camille Pissarro)這個人,卻算得上是箇中之最。畢沙羅心裡明白,相較於同時代的同行,自己與巴黎尤其格格不入。他承認:「我生性粗野,看起來粗枝大葉,沒什麼文化。」後來又說:「我太過於嚴肅,不善於迎合大眾,異國傳統之於我,如同陌路,真正懂我的人沒有幾個。我又太隨興,常常不按牌理出牌。」二十五歲定居法國,但出生於加勒比海,不是法國人,更重要的是,他是猶太人。他自己就從不諱言這一點,心裡也明白,這事非同小可。在他看來,在法國,自己是一個不請自來的闖入者。儘管身為法國一個新畫派的創始人,畫友暱稱他為印象派之父,與莫內(Monet)結為至交,與竇加(Degas)及瑪莉.卡薩特(Mary Cassatt)長期從事實驗性創作,贊助過塞尚(Cézanne)及高更(Gauguin),關心過梵谷,而自己終身受到巴黎大畫商保羅.杜蘭—魯埃爾(Paul Duran-Ruel)的支持,但他始終覺得自己是個外人,沒有歸屬感,也正因為如此,才令我迷上了畢沙羅。
三十年間,畢沙羅為自己畫過四次像,從這些自畫像,可以領略到他的冷靜、肅穆及銳利的眼神,但他還有第五幅,是更細緻、更複雜、往往令人意想不到的一幅,那就是他的書信。讀別人的書信,有點像在偷窺,在對方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闖入人家的私密世界。往返的書信越多,透露的個人訊息也就越多,由此而形成書寫者的自畫像,更深刻也更鮮明。
畢沙羅留下大量書信,絕大多數經潔妮.巴伊—赫茲貝格(Janine Bailly-Herzberg)編輯,彙整成為五大冊,透過這些書信,了解一個十九世紀畫家的生平,以及印象派篳路藍縷一路走來的勇氣和膽識,雖不敢說巨細靡遺,卻也綽綽有餘。但話又說回來,這批書信最令我著迷的還是其中呼之欲出的自畫像。書信大部分是寫給孩子的,用字遣詞毫無拘束。但給畫友的信,甚至是學生時期就認識的,他也不用一般常用的「你」,而總是客客氣氣,有所保留,但與孩子們書信往返,特別是長子,卻是無所不談。宗教問題經常在信中出現。在一段消沉的日子中,這位堅定的無神論者承認,出身對自己的影響至大:「在這個國家,迄今沒有一個猶太人從事藝術創作,或曾創作過動人的、無私的藝術,我認為,我之所以舉步維艱,這可能是原因之一。」
這段話頗值得玩味,畢竟他的藝術從來不碰政治或宗教。身為希伯來人,他坦承從未畫過聖經題材。在他看來,繪畫無關乎文學或歷史,無關乎政治或社會,只是一種情感表達。但不可否認的是,對於自己的血統所造成的影響,他卻心知肚明,承認自己雖然身在法國,有時候卻覺得是個外人。既是猶太人,又是個外國人,難免戒慎恐懼,在藝術表現上,不斷做出大膽選擇,時時改變風格,承認錯誤,絕不向公眾壓力妥協;在個人生活中,拒絕接受家庭或社會傳統。絕不公開參與當時的政治鬥爭,放逐的威脅迫使他採取保守立場,終身未變,卻又因為十分在意社會的不公不義,盡其所能地支持無政府主義者刊物,但針對勞工階級苦難所繪的系列漫畫《腐敗的社會》(Les Turpitudes sociales)卻又從未拿出來發表。對德雷福派(Dreyfusards),他雖然公開支持,卻又不同於許多同行,如尤金.卡里耶(Eugéne Carriére)、愛德華.維亞爾(Edouard Vuillard)及費利克斯.瓦洛東(Félix Vallotton),扮演著積極抗爭的角色。
他把全副精神投注於自己的藝術工作、孩子們的藝術教育,以及致力於現代藝術的得到認可。他工作格外努力,不僅留下大量作品——一萬五千多幅油畫,更不用說粉彩、水彩及素描了——他還是一位天生的教師,四個兒子都成為備受敬重的藝術家。他又特別有人緣,吸引了風格各異的藝術家如竇加、塞尚、高更、席涅克(Signac)及秀拉(Seurat),攜手與他一同奮鬥。即便是機會大好,他也絕不接受官方的藝術要求,寧願獨自一人陪著竇加參加每一次的印象派展覽,對於嘲笑與侮辱甘之如飴,深信自己的實驗作品是正確的。
或許是特有的獨立精神使然,在教學上,他採取自由與自主,叮嚀兒子:「不要讓規則束縛你的想法,至少要把那些令你不愉快的規則拋諸腦後。」秉持這樣的態度,他力主一種新的傳統,一種現代的傳統,賦予藝術家發想創新的能力,不斷重估自己的作品,無負於「激烈革命」的美譽。
內文 : 5團體The Group
「看到你終於感受到有一個群體在支持你,我心甚是歡喜。無論做什麼,唯有如此,一個人才能成就自己;在倫敦這樣的大城市,孤立就是死亡!」畢沙羅寫信給在英國努力爭取認同的呂西安。回顧三十年前自己初抵巴黎時,他當然從未忘記,正因為有畫家朋友的鼓勵與支持,有大家的團結同心——儘管畫風歧異——自己才得以打入巴黎畫壇。
一開始,畢沙羅的群體由十幾位藝術家組成,包括莫內、雷諾瓦、塞尚、竇加、巴齊耶(Bazille)、希斯萊(Sisley)及貝絲.莫里索(Berthe Morisot)。後來,他又和高更、瑪麗.卡薩特(Mary Cassatt)、卡耶博特(Caillebotte)、秀拉及席涅克深交。這些我們叫得出名字的畫家,如今都是世界各大博物館的榮耀,但在一八六○年代,說好聽是默默無聞,說得難聽卻是群瘋子。
人海茫茫的巴黎,這群無名小卒又是如何碰到一塊的?更何況他們全都來自不同地方,而且背景各異。莫內的父親在勒哈佛爾經商,對他十分嚴厲,毫不通融;幸好有姑姑大力襄助,他才能夠接受歐仁.布丹(Eugéne Boudin)的勸告自己的路。在勒哈佛爾一家供應繪畫及雕刻材料的文具店,老闆釘在牆上的一幅圖畫引起了布丹的注意,因而認識了莫內,並鼓勵年輕人去巴黎學畫,結交其他的藝術家。塞尚來自艾克斯省,父親是銀行業者,由於父子關係不睦,勉為其難送他去巴黎碰碰運氣。希斯萊生於巴黎,父親是英國絲綢貿易商,帝國時期,英、法之間盛行黑市,家人獲利不少;父親不贊成他以畫畫維生,但很快就明白反對無效。雷諾瓦也是巴黎人,但出身卑微,父親是裁縫,母親做針線,從小就不得不自謀生計;十三歲時,被一家陶瓷廠收為學徒,很快就在杯盤裝飾上展現才華,並利用晚間到繪畫班上課。巴齊耶的經歷則大不相同;勉強學了醫,但比起生理學,發現自己更喜歡繪畫,最後還是脫下白衣換上了畫家的工作服。父親是新教徒,蒙彼利艾(Montpellier)參議員,雖然遺憾兒子放棄醫學生涯,並指望他選擇一份較為可靠的職業,但還是慷慨地給予支持。竇加,一如畢沙羅,也有一個跨大西洋家庭,母親出生於紐奧良;祖父於法國革命時期離開法國前往那不勒斯,但父親定居巴黎,經營家族銀行分行。竇加也是巴黎人,但他放棄了法走律專業,轉而去念美術學院,令父親苦惱不已。貝絲.莫里索,團體中唯一的女性,父親是地方行政長官,母親的叔祖父是福拉戈那(Fragonard,譯註:法國洛可可時代最後一位重要的代表性畫家),難怪在她的畫友當中,她是唯一立志當畫家時就受到鼓勵的人。很快地,群體成員彼此之間建立了認同感並相互支持。
一名詩人只需要一張桌子、一枝筆和一些紙,但一位畫家卻必須有畫布、顏料、畫筆、鉛筆及模特兒,所有這些都所費不貲。幸運的是,在巴黎有個不尋常的機構叫瑞士學院(Académie Suisse)。但說起來,它既無關乎瑞士也不是學院,就只是一個大型工作室,位於奧菲爾(Orfèvres)河岸附近,一八○八年由曾經擔任賈克—路易.大衛(Jacques-Louis David)模特兒的查爾斯.瑞士(Charles Suisse)成立。他的臉大家可能都似曾相識,一八二二年,出於友誼的表示,他答應德拉克洛瓦,為他最早期作品之一《但丁之舟》(The Barque of Dante)擔任模特兒。他非常善於擺姿勢,德拉克洛瓦就拿他來表現但丁,並透過高度的誇張,表現其中一個緊緊攬住小舟的受詛咒者。瑞士老爹,大家都這麼稱呼他,可不是為了賺錢。平均每個月十法郎,藝術家可以在他的工作室待上一整天,直到晚上十點。一名男模特兒,連續三週,到第四週,換上一名女模特兒。不提供教學,往往喧鬧異常,但出過很多高手——德拉克洛瓦、柯洛、庫爾貝、馬奈——都曾在這裡磨練技巧。
初至巴黎,畢沙羅就來過這裡。「眼看一些新手,說畫就畫,信筆而成,絲毫未經深思,很不以為然。」但卻注意到了一個年輕人,不到二十歲,十分專注,很欣賞他的筆觸。這人正是克勞德.莫內。兩人一拍即合,都住在附近,畢沙羅住杜埃街(rue de Douai),莫內則在皮加勒街(rue Pigalle),便講好一同去戶外作畫,先是到蒙馬特的街上,然後是馬恩河的尚皮尼(Champigny-sur-Marne),要不就去楓丹白露的樹林。一九○○年,莫內回憶道:「那時候我認識的畢沙羅,就只是個柯洛畫風的追隨者,壓根兒沒想到自己會搞革命。如此這般,我自己也是這樣。」
也是在瑞士學院,一八六二年,畢沙羅遇到了塞尚,剛從艾克斯省過來,一個初生之犢,怪裡怪氣,動不動就發怒,出奇地固執。左拉,塞尚最知心的老朋友,有一次談到他:「跟塞尚講道理,就和要說動聖母院的尖塔跳四對方舞一樣,他不動如山,寸步不讓。」過沒多久,莫內帶來了一票藝術家,加入這個核心團體。
作品在沙龍展展出之後,儘管父親堅持,畢沙羅還是停止了與萊曼學畫。深信唯有自己不斷地畫,尤其是憑記憶,才有助於技巧的發展。莫內則順著家人的希望,報名參加了查爾斯.格萊爾(Charles Gleyre)的繪畫班。格萊爾,瑞士人,致力於復古,無甚可觀之處,據龔古爾兄弟(Goncourt brothers)的描述(儘管有人說他們一向沒安好心),說他宛如「木頭造成,看來像個二流工人,論才識,一個酒醉畫家,論心智,單調乏味」。但照雷諾瓦的說法,格萊爾沒教學生多少東西,但至少讓他們安分守己。莫內可沒那麼順從,格萊爾沒完沒了的說教已經令他難以忍受,當他批評他的裸體畫時,可就真的惹惱了他。格萊爾堅持理想化,在他看來,寫實主義最不可取:「看到一個人矮矮胖胖的,你就畫他矮矮胖胖。若他的腳大,你就照著樣子表現。這最是醜陋。年輕人,請記住,塑造人物形象,千萬要心存古典。自然云云,當作研究的對象固然很好,但其中全無是處。你們根本不懂,風格決定一切!」這位先生是謙謙君子,學費分文不取,學生只要貼補租金和模特兒費用,但似乎沒給學生帶來可長可久的影響。年輕人一窩蜂地湧去鄉下作畫,想來他定然是耳提面命,告誡他們風景畫是頹廢藝術。但若說格萊爾不開朗,不熱情,卻也吸引了一些優秀人才。也就是在他的工作室,莫內才認識了巴齊耶、雷諾瓦及西斯萊,並熱情地將畢沙羅介紹給他們。
莫內離開格萊爾工作室,不過幾個星期,毫不費力就把他的朋友全都召集到了自己和畢沙羅周圍。這些人和他一樣,在日常生活中發現美,要把自己所看見的畫下來。他們厭倦了學院藝術,譬如安格爾(Ingres,譯註:法國新古典主義畫派最後一位代表人物,1780-1867),逐漸丟開工作室及課程的各種包袱。但他們很聰明,不是不明白,若要走出一條自己的路來,就非練就一身扎實的的技巧不可,於是,他們前進羅浮宮,用塞尚的話來說:去讀「那本教導我們閱讀的書」。在那兒,馬奈、竇加及貝絲.莫里索加入了他們。到了羅浮宮,先得去臨摹科登記,才能在畫廊架起畫架畫自己想畫的圖。許可證分成三種:藝術家卡、學生卡及工作卡。畢沙羅一八六一年之後就持有藝術家卡。馬奈才滿十八歲就申請了學生卡;竇加要到一八五三年才有,當時已經二十三歲,之後十五年中,每年申請新卡。
就在這些畫廊中,他們邂逅,他們結交。馬奈注意到了一個年輕人,只見他萬分投入,輪流鑽研普桑(Poussin,譯註:十七世紀法國巴洛克時代重要畫家,但屬於古典主義畫派)與霍爾拜因(Holbein,譯註:德國畫家,擅長油畫、版畫,北歐文藝復興時期重要畫家)。他就是竇加。兩人聊了起來,並被一位小姐所吸引,見她經常定在畫架前,技巧不俗,用功勤奮,令他們側目不已。她就是貝絲.莫里索,柯洛的學生。貝絲認識亨利.方丹—拉圖爾,拉圖爾又介紹她認識馬奈,有一天,好巧不巧,在魯本斯廳(Rubens room),貝絲正在研究瑪麗.德.麥第奇(Marie de Médicis)系列的一幅作品,馬奈剛好也在那裡臨摹魯本斯畫的海倫娜.傅蒙(Hélène Fourment),兩人就聊開了。就這樣,朋友圈擴大了。五年後,一八六九年,馬奈請這位年輕女畫家擔任《陽台》(The Balcony)的模特兒。同時,也非常關心她的作品,提議要幫她修改潤飾畫作,可她非常獨立,惹得她大為惱火,但並未影響他們的友誼。一八七四年,貝絲嫁給馬奈的弟弟尤金(Eugène),兩人甚至走得更近。
在這個群組裡,畢沙羅年齡最長。一個扎扎實實的群組,並肩工作,樂趣無窮。一群年輕人,飽受官方立場的挫折及師長的排斥,著手建立自己的畫派,彼此幫助、修正、鼓勵。人生末期,畢沙羅向兒子說明了他們的過程,其中包括以他們自己的現代品味觀察自然。他一貫主張,藝術與時代的關係密不可分,但這並不是否定之前的學派。「今天,我們擁有偉大現代藝術家留贈給我們的典型,因此,我們自有現代藝術的傳統,我在意的是,循著此一傳統的腳步,我們要加以變化,以應合我們自己的觀點……我們的前輩,大衛、安格爾、德拉克洛瓦、庫爾貝及柯洛——偉大的柯洛——都給我們留下了一些東西,不是嗎?」沙龍展評審團拒絕展出他們的作品,憤怒之餘,年輕人籌組了落榜沙龍展(Salon des Refusés),經拿破崙三世批准,一八六三年,在一八五五年為世界博覽會所建的工業宮(Palais de l’Industrie)揭開序幕。
參觀者哄堂大笑。馬奈的《牧神的午後》(Le Déjeuner sur l’herbe)成了最殘酷的笑柄。福樓拜的朋友瑪克希姆.杜.坎普(Maxime du Camp)在《世界評論》(Revue des Deux Mondes)發表的評論,毀滅性十足:「這項展覽可悲亦復可笑,論其怪誕,還真是超乎意料……堪稱皇宮門面的天大笑話。」但畢沙羅及他那一班朋友卻絲毫不在意,繼續畫他們的鄉下風景,並因為兩項發明:管狀顏料與鐵路,成就了印象畫派的發展。管狀顏料的問世,使色彩之獲得不再需要調顏料(這道手續只能在畫室中完成)。至於鐵路,則便利了他們的長途旅行。
一九○四年,在一項訪問中,雷諾瓦說明了與朋友一同作畫的優點;他說,若非如此,難免事事都自以為是。對於自己的作品,人都會有盲點,是不會加以批評的。這話再中肯不過。他那一代的藝術家厭惡學院派教學,因而代之以另一套非常自由的方式,鼓勵一同工作,相互批評。因此,唯一有效的教學來自畫友與羅浮宮。這段期間,批評與建議有時候其實很難區分,特別是在這幫年輕人這樣長時間相處的情形下。一開始,一如他們的前輩,會找個時間躲到巴比松(Barbizon),一待幾個星期,畫楓丹白露的樹林美景。雷諾瓦和希斯萊在馬洛特小村莊的安東莞夫人旅店訂好了房間,莫內和畢沙羅加入同行。在這裡,經由雷諾瓦的介紹,莫內認識了柯洛。沒多久,莫內又安排巴齊耶到夏伊(Chailly)與柯洛會面,地點也是在楓丹白露樹林,巴齊耶在給父親的信中說,莫內「擅長風景畫」,給他的建議對他的幫助很大。巴齊耶投桃報李,莫內腿部受傷臥床,他則以自己的醫學知識回報。庫爾貝來客棧拜訪他們,巴齊耶又把他介紹給柯洛。
在巴黎,他們的關係同樣密切。巴齊耶對畫友一向慷慨大方,樂於分享他在維斯康提街(rue Visconti)的畫室。寫信給母親說:「前次寫信以來,維斯康提街有了一些變化。莫內突然出現,帶來一大堆漂亮的畫,將使展覽大放異彩。他會和我一起待到月底。加上雷諾瓦,我這裡現在收留了兩個病歪歪的畫家,還真成了醫務室。我很開心,反正有的是房間,他們倆也快活得很。」
左拉每週四晚上在家裡招待朋友:「我恢復了每週四的聚會,畢沙羅、貝勒、索拉里及喬治.帕約特(Georges Pajot)每星期都來和我一起發發牢騷,抱怨時局的艱難。」當然,如果人在巴黎,還有塞尚。左拉的聚會並不限於藝術家。索拉里(Philippe Solari)有可能是個雕塑家,但左拉的兒時玩伴喬治.帕約特則是警官,而貝勒(Baptistin Baille)是巴黎天文台的天文學家,在物理化學學院教光學與聲學。
這些年輕朋友的自由,貝絲.莫里索可沒份,無論鄉下探險或晚上咖啡,對她而言都不可能,但家人卻歡迎他們,只要穿著適宜。馬奈、竇加及雷諾瓦都未婚,是莫里索家客廳的常客,來去自如。
這些藝術家個個精神獨立,拒絕向官方繪畫傳統屈服,高談闊論,樂在其中。只要沒去戶外,就泡在咖啡館中。夏日過去,巴黎天黑得早。黑暗中無法工作,但咖啡館亮著暖著。前面提到過的安德勒酒館、殉道者酒館,以及稍後巴蒂諾爾街(今天的克里希大道〔avenue de Clichy〕)的居爾布瓦咖啡館(Café Guerbois),都成了畫家及作家喜歡聚會的場所。馬奈的畫室就在附近,在那兒常被崇拜者及朋友包圍。一九○九年,莫內回憶道,馬奈邀他——
每晚在巴蒂諾爾咖啡館見面,他和朋友離開畫室後,就都聚到那裡聊天。在那裡,我認識了好多人,方丹—拉圖爾、塞尚、稍後從義大利回來的竇加、藝術評論杜蘭蒂(Duranty)、還有剛開始寫作的作家左拉,以及其他幾個人。我則是和希斯萊、巴齊耶及雷諾瓦一道。談話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觀點不斷地碰撞。我們讓彼此搜盡枯腸,鼓勵對方堅持不撓,用心思考,不帶偏見,累積熱情,足夠維持好幾個星期,直到理念明確成形。離開時,大家都充滿信心,更加篤定,頭腦也更銳利更清明……戰後(普法戰爭),一八七○年,塞尚有時候也會來居爾布瓦咖啡館,總是衣衫隨便,褲子繫條紅色皮帶,一副工人模樣……
塞尚一進門,先是帶著戒心環視眾人一眼,然後,解開外套,屋頂鋅條工人般拱起臀部,拉扯褲子,戲劇性地調整腰間皮帶。再來才是輪番和每個人握手。但若馬奈在場,他則會脫帽致意,帶著鼻音說:「我不和你握手,馬奈先生,我已經一個星期沒洗澡。」他顯然沒將馬奈放在心上,馬奈卻以禮相待。
由於一八六六年以後都住在蓬圖瓦茲,畢沙羅則是盡可能加入,特別是週四人數最多的場合,若妻子和孩子沒事,他會到母親家過夜。長鬚早白,表情深思,頗有長者之風,見到他,大家都親切問候:「晚上好,亞伯拉罕老爹。」沒有竇加的詼諧、馬奈的優雅、雷諾瓦的意氣風發,他來,只是洗耳恭聽,不求表現。氣氛不同於過去殉道者酒館的聚會。年輕人都有了歲數,工作也辛苦。隨著沙龍展對自己作品的反應(偶爾接受,大多拒絕),他們努力傳達自己的表現方式。左拉說:「畢沙羅先生,知道他的人不多,沒有人談論他。」他解釋說,畢沙羅的畫嚴肅、質樸,嚴格講求真實、精確,加上意志堅定,不假辭色,不太能夠討好大眾。
在等待成功的路上,畢沙羅從與朋友們的聚會上頗找到了一些慰藉,儘管激烈的爭辯可能不時鬧得不歡而散,至少是暫時的。竇加與馬奈有時候就吵得兇,甚至鬧到退回互贈的畫作。最令人震驚的一次侮辱,馬奈怒毀竇加送他的一幅畫,畫的是馬奈在聽妻子蘇珊娜彈鋼琴,把整幅畫都刮壞,蘇珊娜的臉和雙手都不見了。
爭論最激烈的議題之一是繪畫的題材。諸神、寓言、殉教者、戰爭場面或偉大的歷史時刻,讓他們厭煩。吸引目光的明明是一個路過的農夫,卻在風景中插入一個仙女,根本毫無意義。現實生活與現代城市提供了大量有趣的題材。老一代的前輩,如庫爾貝,為他所畫的農夫及教區牧師賦予了社會意義,畢沙羅則不同,不會透過繪畫來傳達任何政治理念,儘管他一向關注社會問題。一個題材一旦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從不問是否值得出現在畫作中。他堅持的繪畫形式是非文學的。文學性繪畫的目的是講故事,而畫家作畫是基於感覺,換句話說,是基於看待事情的態度。莫內及整個群體也持相同看法:竇加畫妓女,畫面儘管粗俗或殘酷,目的卻不在於譴責她們遭到剝削。
當大家的意見一致時,譬如日本藝術的重要性,他們的討論就更具體更專
業。德索耶(Desoye)夫婦,曾經住過日本,在里沃利街開了一家店,店內展示的日本版畫特別受到畫家及版畫家喜愛,此外,還有其他物件,諸如和服、扇子及瓷器。種種跡象顯示,日本風盛行一時。一八六八年,竇加為詹姆斯.提索(James Tissot)畫肖像,背景是一幅畫著日本女性的畫作。馬奈畫左拉,在他身後放置一日本屏風,左邊牆上釘的圖像則是一名盛裝日本男子。莫內畫自己妻子,背景是日本扇子,身著火紅和服,和服上為一猙獰武士,由此不難想像,他對此一異國藝術的鮮活色彩何等入迷。一八七三年,畢沙羅畫女兒蜜妮(Minette),手中握一柄日本扇子。一開始,他是對日本版畫的優雅及技巧產生興趣,幾年後,又與竇加及瑪莉.卡薩特一道,改進了自己的技法,並終生為這門藝術所傾倒。「歌川廣重堪稱傑出的印象派畫家。」一八九三年,在給兒子的信中,他說:「莫內、羅丹和我都推崇他。很開心自己創造出了雪和洪水的效果,對自己的視覺追求,我得以落實承諾,這些日本藝術家功不可沒。」
一八七八年世界博覽會,在日本代表團譯員林忠正的推動下,日本藝術風靡了這個世紀,影響力也越來越大,連百貨公司都開始引進日本裝飾。後來,林忠正移居巴黎,在凱旋六十五街(65 rue de la Victoire)開一家店,專賣日本藝品及版畫,成為日本與法國之間最有想法的中介。身為一個文化大使,他不斷吸引巴黎買家對日本藝術的注意,並對當代藝術產生濃厚興趣,收藏了大量印象派作品。一九○○年,畢沙羅要買日本紙,在巴黎找不到,就是求助於他。但話又說回來,藝術家之間達成共識畢竟少見,反倒是脾氣來得容易。對於戶外畫這個基本問題,意見就很分歧。在馬奈、方丹—拉圖爾及竇加看來,在樹林及草原畫圖的想法極其荒謬。竇加對這個問題的看法,不改一貫的氣魄:「把畫架架在戶外的畫家應該拖出去槍斃。」他對自然毫無興趣。詹姆斯.惠斯勒(Whistler)也是反戶外派的一員,毫不掩飾自己的反對:「這些畫……充其量只是大型的草圖,一角窗簾、一個波浪、一朵雲,眼見即逝——飛鳥入眼,一瞬即過,真正該呈現的是飛行的樣態。但公眾要求的是成品。」其實,畢沙羅、莫內、雷諾瓦及希斯萊跟他並不衝突,他們深信光的遊戲、色彩不停變化的多樣,以及晨霧的細緻微妙無法在畫室裡重現。儘管還在摸索中,他們所要捕捉的,正是這種瞬息的效果。回憶起年輕時充滿激情的辯論,畢沙羅在給兒子呂西安的信中說:「當時我還不了解……我們出自本能所追求的一場運動,意義何等深遠。」不過幾年之後,這場運動有了一個名稱:印象主義。
最佳賣點 : .重塑印象派核心人物:畢沙羅是印象派最年長卻最被低估的創始者,啟發莫內、塞尚、高更,安慰了梵谷,影響整個現代藝術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