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Undertaking: Life Studies from the Dismal Trade
作者 | Thomas Lync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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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知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死亡大事: 是禮儀師更是詩人, 有關生死的思索, 愛的追問:是禮儀師更是詩人,有關生死的思索,愛的追問每日每日為鄉親辦理身後之事死亡從來不是輕鬆二字要說的要表達的太多 |
作者 | Thomas Lync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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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 | 知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商品描述 | 死亡大事: 是禮儀師更是詩人, 有關生死的思索, 愛的追問:是禮儀師更是詩人,有關生死的思索,愛的追問每日每日為鄉親辦理身後之事死亡從來不是輕鬆二字要說的要表達的太多 |
內容簡介 是禮儀師更是詩人,有關生死的思索,愛的追問每日每日為鄉親辦理身後之事死亡從來不是輕鬆二字要說的要表達的太多,要愛的要留住的太難入火或入土均安,死者已矣,而我們在失落中堅強著這個世界讓人流淚,人類必死的命運讓人心如刀割這本書,是全體喪葬業者、禮儀師,以及你我的生死研習「身兼禮儀師與詩人角色的作者,告訴活著的我們,該如何去做有關死亡的功課,並將生與死的討論昇華成藝術性的語言。」「辦喪事,儀式引領死者回歸天地,一切平靜;這儀式性行為則平撫生者,熨貼我們失落無著的靈魂,乃至送走隱隱深藏於心的愧疚自責。」‧ 本散文集共分12篇,以第一人稱,貫穿全書書寫。‧ 作者湯瑪斯‧林區以其殯葬業葬儀師兼詩人的角色,以介乎生者與死者橋梁的身分,以自己親身其中的經驗娓娓道出對死亡的深刻思考,筆法冷凝,卻又不失溫暖與幽默。‧ 作者湯瑪斯‧林區並且深刻地思考、關心活著的人如何去「活」,如何面對信仰,如何面對紛呈的人際關係……他沒有什麼所謂的標準答案(事實上,關於人生,誰會有呢?),他只是真誠地書寫著,寫下一篇篇略帶悲傷、詩意深沉的散文。‧ 本書有個重要命題,那就是「愛與死亡,或說性與死亡」,它們既是同義字,也是反義字,甚至有某種推進的意味──「愛→性→死亡」。‧ 因為愛與被愛,我們百感交集地感受著,紮實飽滿地活著;每日每日地見證死亡,作者湯瑪斯‧林區其實更是在說人與人、人與信仰之間有關「愛」的故事。網友好評:● 亞馬遜網路書店(Amazon),4.5顆星推薦● 邦諾網路書店(Barnes & Noble),4顆星推薦● 鮑威爾網路書店(Powell's Books),5顆星推薦● 好讀網站(Goodreads),4顆星推薦● 電影資料庫IMDB,愛爾蘭電視電影《Learning Gravity》 (aka the Undertaking) ,8.3分推薦● 電影資料庫IMDB,美國公共電視製播影集《Frontline : the Undertaking》,6.8分推薦
各界推薦 ◎聯合推薦: 文學界──詩人、政治大學台灣文學研究所講座教授/陳芳明 文學界──詩人、新銳歷史作家、美國維吉尼亞大學歷史系博士班/廖彥博 殯葬界──萬安生命事業集團董事長/吳賜輝 學術界──台北護理健康大學生死與健康心理諮商系副教授/吳庶深 醫學界──中山醫學大學附設醫院緩和醫療科主任/周希諴 醫學界──《親愛的,我不想太早離開》作者、台北榮民總醫院過敏免疫風濕科主治醫師/周昌德 「當初規畫《六呎風雲》影集時, 要數閱讀湯瑪斯‧林區的《死亡大事》幫助最大, 是它給了我為這部影集定調的靈感。」 --《美國心玫瑰情》《噬血真愛》《六呎風雲》編導/艾倫‧鮑爾(Alan Ball) 「……林區讓人想起愛爾蘭詩人葉慈……他的文字如此強勁有力、充滿原創性,並深具精神層次與美感上的純淨。」--《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書評 「林區這些下筆生動、情感強烈的散文,不僅揭露人類社會的隱蔽之境,也揭開了我們內在的隱密心情。」--《今日美國報》(USA TODAY) 「林區的散文充滿了對人的關切,並對生活中的悲傷、幽默,和偶爾讓人吃驚的那種不可捉摸,帶有非常細膩的觀察……強烈推薦此書,給那些對詩懷有特別情感的人、對愛爾蘭以及對喪葬與文化傳統有興趣的人閱讀。這本書的內容不只是他身為殯葬業者的生活點滴,更是長久以來,喪葬所帶給人類意義的觀察心得。」--《底特律自由報》(Detroit Free Press) 「林區近乎撼動人心地帶我們一窺殯葬這門行業的點滴,真實感受其中的血和淚,也閱覽了人生的最後詩篇,撫慰了讀者的心……這是一本細緻、感性而充滿智慧的書。」--《波士頓週日環球報》(Boston Sunday Globe) 「林區用了極大篇幅描寫自己所愛的人,他以生花妙筆表現出他們從容的幽默感,以及毫不掩飾的深情……這是一本讓人印象深刻、節奏明快的散文集。」--《芝加哥論壇報》(Chicago Tribune) 「……這本引人深思的書,不會太煽情、也不至於太冷情,它恰如其分訴說了,死亡(以及身為殯葬業禮儀師的作者)在我們生命中所扮演的角色。」--《科克斯評論雜誌》(Kirkus Reviews) 「非常激勵人心、非常特別的一本散文集,書中充滿各式各樣的人性、不以為然的嘲諷,以及再健康不過的坦白直率。」--《國家雜誌》(The Nation)書評 「本年度的文學作品大概找不出比這本書首章〈入土為安〉更好的開頭──『每年,我都要埋葬好幾百位鄉親』,而接下來的內容也沒有辜負這驚天動地的開場白……即使在這以第一人稱觀點記錄文字的盛產年代,這也是一本獨樹一幟的作品。」--《君子雜誌》(Esquire) 「一本非比尋常又動人心弦的書。林區的文字優美動人……書裡每個章節都讓人沉迷其中,林區以他身為殯葬業者的觀點,引導讀者重新認識生、死,以及最重要的愛。」--《她雜誌》(Elle) 「林區賦予了死亡課題生命,更將生命與死亡化成藝術。」--《閒暇雜誌》(Time Out)紐約版 「太精采了……辛辣中帶著親切的文風,讓人卸下心房暢快地讀著。」--《優涅讀者雜誌》(Utne Reader) 「林區是個十分特別的作家,他從身為殯葬業禮儀師的角度出發,將自己對生命的深思、道德的複雜扣問都寫進了這本散文集……他讓我們不禁深思起死亡的意義──為何我們總是迫不及待擺脫死去之人,然後才在回憶裡永遠惦念著……」--紐約大學醫學院文藝暨醫學資料庫(The New York University School of Medicine Literature, Arts & Medicine Database)選書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湯瑪斯‧林區(Thomas Lynch,1948~)愛爾蘭裔美國人。散文作家、詩人、講師,並在密西根州密爾福市經營「林區與子葬儀社」(Lynch & Sons funeral home)。他從事禮儀師工作已超過四十年,此為家族事業,已傳承至其子姪輩第三代。很難說他先是一名詩人,或是一名禮儀師,畢竟死亡與詩作之間,互文性如此深厚密切。林區長期為人文藝術類型雜誌、質報供稿,如《紐約客雜誌》(The New Yorker)、《倫敦書評雜誌》(London Review of Books)、《巴黎評論雜誌》(The Paris Review)、《哈潑雜誌》(Harper's)、《亞特蘭大雜誌》(The Atlantic)、《基督教世紀雜誌》(The Christian Century)《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華盛頓郵報》(The Washington Post),以及《泰晤士報》(The Times)等刊物,文體包括詩作與散文。林區創作了《與海瑟•葛雷斯一同滑冰》(Skating with Heather Grace)等五本詩集、《The Undertaking》等三本散文集、一本短篇故事集,以及與一位牧師合著有關喪禮的書《The Good Funeral》,目前仍創作不輟。《死亡大事》是他於一九九六年完成的第一部散文作品集,以精練冷凝、諷喻犀利又不失暖情關懷的詩意攫住了文學界、心理勵志界的目光,迄今已翻譯成八種語言版本。個人網站:www.thomaslynch.com■作者簡介王聖棻從事翻譯工作十餘年,譯有《大亨小傳》、《基督教的故事》等。魏婉琪清大中文所畢,譯有《冰狗任務》(野人)等。兩人合譯的作品有《黃昏時出發》(麥田)、《卡娣的幸福》(野人)、《星星婆婆的雪鞋》(野人)等。
產品目錄 開場白 1 入土為安 2 格萊斯頓 3 克拉普 4 上帝的右手邊 5 文字織就的肉體 6 高爾夫墓場 7 瑪莉和威伯 8 斯維尼 9 諸聖節前夕 10 艾迪叔叔的公司 11 潔西卡、新聞獵狗和棺木買賣 12 生前告別致詞 謝辭
書名 / | 死亡大事: 是禮儀師更是詩人, 有關生死的思索, 愛的追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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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 Thomas Lynch |
簡介 / | 死亡大事: 是禮儀師更是詩人, 有關生死的思索, 愛的追問:是禮儀師更是詩人,有關生死的思索,愛的追問每日每日為鄉親辦理身後之事死亡從來不是輕鬆二字要說的要表達的太多 |
出版社 / | 知己圖書股份有限公司 |
ISBN13 / | 9789861783505 |
ISBN10 / | 9861783504 |
EAN / | 9789861783505 |
誠品26碼 / | 2681004592005 |
頁數 / | 256 |
開數 / | 25K |
注音版 / | 否 |
裝訂 / | P:平裝 |
語言 / | 1:中文 繁體 |
級別 / | N:無 |
內文 : 譯後記
葬禮,自始至終就是一種情感的產物 文/王聖棻、魏婉琪
死亡是必須面對的事,人生在世,沒有逃得過的。活得短,可能只需要面對自己的,活得夠長,還得加上許多別人的。活得越長,見得越多。
見得多了,對於死亡的看法會不會有什麼不一樣呢?《死亡大事》這本書就是另一個視角,來自一個四十多年經驗的美國禮儀師──湯瑪斯‧林區。當然,有些時候他也兼具家屬身分。
林區是個有意思的人,這也許和他所在的時代、和他的多重身分有關。他是個嬰兒潮年代出生的美國人,他的父親參與了二戰,他自己則碰上了越戰,幸運的是他沒抽上去越南的籤。接著,他迎接了美國的反戰與嬉皮年代,自由、開放、女性主義萌芽,而他當時正年輕,正是最容易接納顛覆傳統思想的年紀。
但另一方面,他來自一個篤信天主教的愛爾蘭移民家庭,在保守的中西部長大,從小家中就有濃重的宗教氣氛,再加上喪葬業又是一門離不開宗教的行業。他對愛爾蘭有深厚的情感,相對於年輕歡樂的美國,古老的愛爾蘭對他而言似乎更有厚重的文化感。
他唸文學,寫作,尋找最精確最美麗的詞句;同時繼承了父親的葬儀社,與棺木骨灰罈屍體為伍。
這樣的背景,讓他在古板的儀式中有了自由的協調,卻又在開放的時代潮流中出現頑固的老派思想,於是許多時候,林區對事物的看法很難預測──不知道是「嬰兒潮之子林區」,還是「宗教與傳統的林區」要現身。比如,當他說到自己年少輕狂時,烈酒藥物都碰過;說起那些自我追尋的過程,筆調神采飛揚,彷若身後有翼,蓄勢欲飛。但換個章節,又對傳統大家庭有不太合時宜的依戀,連姑姑阿姨們監視下的家中戀愛約會都寫得極為純潔可愛;對現代小家庭興起的社會傾向,則以一種「嗟哉禮崩樂壞」的搖頭口氣慨嘆著。當談論安樂死議題時,更是用盡譏嘲反諷,幾乎讓人覺得下一段他就要心臟病發。
以他這樣一個無論年代與地域、歷史與個人、社會與家庭,都處在新舊交界,有各種力量衝擊著中心的人來看死亡與葬禮,也就成了非常有意思的事。對讀者來說,他的每一個故事都是我們想知道又懼怕知道的;對他而言,卻只是日常生活。
當了這麼多年的禮儀師,林區很明白他這個行業在一般人眼裡有多神祕,不只是誰也不願碰觸的死亡、屍體,更可怕的是讓人覺得哪天也可能落在自己身上的生死無常,以及怎麼看都會被禮儀師大敲一筆的喪葬費用。他很明白的說,他處理屍體,和牙醫看到一口爛牙,醫生看到一堆爛器官,或會計師看到一堆爛帳沒什麼不同──那只是一份工作,必須做到好的工作。
但說是工作,也並非完全抽離自身感情。例如他提到,從他父親開始,因為看過太多意外,於是對自己的九個孩子一直有「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出事」的恐懼。林區小時候只感覺到處處受限,但等到他自己也當了禮儀師,他完全懂得了父親當年的感受,也開始恐懼了。有多少死亡毫無道理可言,無從防範,要是降臨在自己孩子身上,真不知如何承受。由於帶有父親身分的同理心,他會盡可能幫助失去孩子的父母,甚至棺木照批發價不多收一塊錢,也不收服務費(以做生意來說已是絕大的善意),只希望「上帝讓這些個父母承受掏空人心的傷痛時,可以跳過我這個做父親的」。
至於葬禮最根本的問題──為何而辦?為誰而辦?林區的答案百分之八十傾向於「活著的人」。他認為,人死了之後便無知無覺,靈魂去該去的地方,餘下的皮囊最好用處便是讓活著的家屬好好繼續生活。當然,也有人非常執著於安排自己的身後事,林區也會盡量做到,這就是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了。
於是便有了〈瑪麗和威伯〉這一章所描述的,瑪麗為了讓自己的棺木能按照自己希望的路線進入墓園,不惜投資大筆資金與人力修橋;這個決定,林區顯然是贊成的。而在另一章〈潔西卡、新聞獵狗與棺木買賣〉,魯斯希望把自己燒掉,然後從熱氣球上撒下來的想法,就被他一再勸阻,因為考慮到魯斯家人將來會無處追悼。但魯斯認為那是「他的」葬禮,而林區認為「他的」葬禮不只是「他的」。逝者已矣,活著的人還要背負著這份悲傷活下去,能藉由讓家屬安心的葬禮多一分療癒,多一分平靜,都是好的。
當然,由於文化與宗教的差異,許多觀念在台灣是沒有辦法通用的。台灣的葬禮融合了太多佛教道教以及民間習俗,人們習於用凡人的生活去想像死後的世界,於是要有錢有房有車有四季衣物,否則親人就會沒錢用沒屋住,過得不順心會託夢,子孫們便把祖先要的物事速速備齊燒去。
這種天堂觀(人死後依然可能寒冷,可能匱乏,擁有和凡人完全相同的七情六慾)說起來相當的「不天堂」,也常有邏輯難以解釋的部分出現,比如投胎觀念(好人會早投胎,然而另一方面,大家卻相信自己祖先的靈永在)、風水說(祖先墳墓所在位置可以庇蔭幾代或者禍害幾代,祖先移居外地或分葬不同處這些情況便沒有統一說法)之類的,這些都很「人間」,也就是林區認為的──什麼方式讓你安心,你就去做,想怎麼做都可以。有時甚至讓人覺得,所謂過世的人在陰間所需,其實就是活著的人夢想自己死後能擁有的一切。但是,如果這麼做活著的人可以覺得安心,甚至因此對自己未來在另一個世界的生活減少憂懼,又有何不可呢?
「假如在排場和隆重儀式上的小小升級可以讓你覺得舒服點,可以考慮把這當成一筆明智的花費。比起把錢花在精神科醫師、買藥、酒保或順勢療法上,高檔的墓地或宗教儀式說不定更有療效,葬禮再貴都划得來。」這是林區的專業意見,東西方同理,其實,也是世上所有葬禮的根源和最重要目的。
理論物理學家史蒂芬‧霍金說:「人腦就像一部電腦,零件失效後就停止運作,人死後並沒有任何事發生,就是停止運作而已。『沒聽過壞掉的電腦還有來生或是去天堂的,天堂只是害怕黑暗的人想出來的童話故事。』」這也許是死亡的事實,然而葬禮自始就是一種情感的產物,大部分的人,對於他人或自己的死亡,心理素質都沒有霍金那麼強大,所以需要緩衝,需要寄託,需要期待,在無能為力的死亡面前,葬禮,是一件讓活著的人覺得「有能為力」的事。
我們如此脆弱。可以想見,只要人類還在的一天,這個行業就不會消失。
內文摘文
第一章 入土為安(摘錄)
一個人的時間到了就會死,不管是一週裡哪一天,或一年裡哪個月份,如果就季節因素來考量,人也沒有明顯喜歡死在哪個季節。而星星怎麼排列,是不是滿月,或是教會年曆上某個節日也跟死亡沒什麼關係。就死亡的地點來說,哪裡都可以死。有人可以在自己的雪佛蘭車子裡或養老院裡站著或躺著死,也有人死在浴缸裡,在州際公路上,在急診室或手術室,或在寶馬轎車裡。不知道是不是我們把更多的設備跟死亡相提並論,或者是我們更看重死亡這件事,死在一些用縮寫表示的地點似乎比較不一樣,比如說死在加護病房(ICU)好像就比死在格林次布萊爾療養之家來得好,但事實還是一樣,死者不在乎這個。就這點來說,我埋葬和焚化的死者和以前並沒有兩樣,因為他們的時間和空間已經是極不重要的事。其實,喪失空間時間感正是大事即將發生前第一個確切的兆頭。接下來便是停止呼吸。在這個時候,如果是胸部中槍或是外傷休克,肯定要比中風或是冠狀動脈硬化來得引人注目,不過死了之後,怎麼死的就完全不重要了。任何一種死法都行,因為死者不在乎這個。
死的是誰也沒有那麼重要。像「我還好,你沒事吧,差點忘了說,他死了!」這樣的話,是用來安慰生者的。
正因如此,我們才在河裡打撈屍體,在飛機殘骸和爆炸現場搜尋死者。
正因如此,執行任務時失蹤(MIA)比當場宣告死亡(DOA)讓人更痛苦。
也正因如此,我們會開著棺木,齊聲朗讀訃聞。
知情比不知情好,而知道死的是你,比知道死的是我要好上太多。因為如果死的人是我,不管你好不好,或是他好不好,跟我都沒太大關係。你大可以直接轉身走人,因為死者不在乎這個。
當然,生者因為還活著,因為還有保險要操心,所以還是會在乎。現在,你可以看出其中的差異,以及為什麼我還待在這個行業。活著的人是很謹慎的,常常要注意很多事情。死去的人就沒什麼需要在意的,也可能是沒辦法在意了。不管是哪一種,死者不在乎這些。這些都是事實,沒什麼特別,想驗證也沒問題。
我的前岳母本身就是個沒什麼特別,也可以驗證的事實,她老是喜歡像詹姆斯‧卡格尼(注1)那樣虛張聲勢,把一些話掛在嘴邊,像是「我死的時候,只要找個盒子把我丟進去,再找個坑扔了就行了。」不過,每次我只要提醒她,我們其實就是像她說的那樣去處理每個人,她就會一臉不高興,脾氣也變得有點暴躁。
過沒多久,在大家享用肉捲和青豆時,她必定又會冒出這句:「我死的時候,就把我燒了,骨灰撒了就好。」
我前岳母想用這種無所謂的口氣裝勇敢。這時候孩子們會停下刀叉,面面相覷。我太太就會求他老媽:「噢,媽,別這樣說。」我則掏出我的打火機開始把玩。
無獨有偶,我和這個女人的女兒結婚時,幫我證婚的神父和我前岳母是一個樣。這個傢伙熱愛高爾夫,金聖杯和愛爾蘭亞麻布做的法衣,開著酒紅色內裝的黑頭大轎車,總是覬覦主教職位。有一天在離開墓地的時候,突然福至心靈地指示我:「不要為我準備銅棺,不要!先生。不要蘭花,不要玫瑰,也不要加長型禮車。我只要一具素面松木薄棺,一壇安靜的,不焚香也不奏樂的小彌撒,然後把我葬在窮人墓地。不要任何浮誇的排場。」
他解釋,他想要的,是成為一個樸實,智德,虔誠,節儉的典範,這是所有神職人員和基督徒(表面上)應有的美德。我告訴他不需要等到那時候,他今天就可以展開他的典範大業,他可以不再去鄉村俱樂部,不再去公共球場拿著高爾夫球桿亂揮,把他的凱迪拉克布魯姆豪華大車賣掉換一部二手雪佛蘭。然後再遠離他的高檔富樂紳皮鞋,喀什米爾羊毛披肩和頂級肋排,還有歡樂的賓果之夜和教堂建築基金,我的基督啊,那他簡直活脫脫就是聖方濟或者聖安多尼了。結果呢?我那時就說,我很願意在這方面幫忙。我會很高興地把他的積蓄和信用卡都送給教區內需要救助的窮人,萬一接到他不幸的消息,我會按照他的希望好好埋葬他,也不收他的錢,到了那個時候,他也應該習慣了那種簡樸的生活方式。他聽了我的話,只是一言不發地看著我,眼神讓我想到愛爾蘭故事裡的牧師,在他多年前詛咒斯維尼永遠變成小鳥時必定是那副惡狠狠的表情。
當然了,我想告訴這傢伙的話是,當個死的聖人並不比一棵枯死的喜林芋或是一條死掉的蝴蝶魚更合算。活著是很辛苦的,一直都是。聖人活著的時候一直感受著這個苦難塵世中的烈焰與傷痕,禁慾的苦痛與道德的煎熬。等到死了,他們還讓自己的遺骨繼續為世人奔忙,就像我想告訴這個神父的,因為死者不在乎。
只有活人才在乎。
很抱歉我要把這句話一再重複,因為這就是我這個行業的最大重點,那就是,一旦你死了就什麼都沒有了,就是一切對你做,為你做,和你一起做,跟你有關的事,對你都不再有好壞可言,而我們所做的不管是好是壞,都會隨著時間由生者,以及你死亡時真正在乎這件事情的人來承受。生者必須和它一起活下去,而你不用。他們要接受的是你的死所帶來的悲傷或喜悅,損失或收穫,是回憶裡的傷痛和快樂,還有我們提供喪葬服務之後的清單,和信箱裡等著付錢的支票。
這是事實,不證自明,但所謂的不證自明也只是看來如此,現在想想,最沒辦法理解這個事實的一群人就是那些很久沒聯絡的姻親,教區的神父,在理髮店或是雞尾酒會以及家長會上永遠只會找我搭訕的陌生人,他們總是拚命地,或者覺得有責任讓我瞭解,當他們死掉的時候他們想要一個怎麼樣的葬禮。
就安息吧,我這樣回答。
一旦你死了,就把腳一翹,就此收工,然後讓你的丈夫或妻子,小孩或兄弟姊妹去決定你是要用埋的還是用燒的,是要用大砲打到很遠的地方,還是丟在哪條水溝裡風乾。這時候輪不到你插手,因為死人是不在乎的。
每個正常的人在內心裡對死亡都有種恐懼,那正是人們總是找我預演葬禮的另一個理由。這樣做很健康。可以讓我們不去車陣裡胡搞,我是說,我們應該把這招傳授給孩子們。
有件事在我約會過的女人,地方扶輪社員,和我小孩的玩伴之間廣為流傳,就是我,作為這兒的殯葬師,對於死人有某種不尋常的迷戀,或有某些特殊興趣,或是掌握了一些不為人知的事,甚至對它們產生了深厚的感情。這些人認為,(有些人說不定還有很站得住腳的理由),我要的就是他們的屍體。
這是個有趣的想法。
但事實是這樣的。
我們人類和許多其他物種在活著的時候就會被一連串的苦難折磨,死掉只不過是其中最慘也是最後的一個。這些災難可能包含但不限於以下這些:牙齦炎,結腸梗塞,離婚爭議,被查稅,心裡不舒服,現金流短缺,政治動盪等等,等等,等等。苦難永遠沒完沒了。死人對我的吸引力,和牙醫看見你的爛牙齦,醫生看見你的爛內臟,還有會計師看見你亂成一團的財務報表沒有兩樣。我對苦難已經膩了,不管它是發生在銀行家或律師,牧師或政客身上,因為苦難不在乎你是誰,它無所不在。苦難是空頭支票,是前任配偶,是街頭黑幫,是國稅局,它們就像死人,冷血無情,就像死人,什麼都不在乎。
而千真萬確的事就是死人什麼都不在乎。
的確如此,一點不假,他們理所當然地不在乎。
上個星期日的早上,米羅‧洪斯比死了。洪斯比太太在凌晨兩點鐘打電話過來,說米羅已經「過期」了,問我是不是可以過來看看,說得好像米羅是那種可以更新或是用某種方式就能變好的東西一樣。兩點的時候,我從深層睡眠中被狠狠叫醒,心裡只想拿個廿五分錢塞給米羅,等到早上天亮再叫我。但是米羅已經死了。就在那一刻,那一瞬間,米羅撒手而去,再也不會回來。他留下了洪斯比太太和子女,丟下了他開的自助洗衣店裡的女員工,離開了退伍軍人中心裡的戰友,放棄了共濟會總會長的職位,其他甩開的還有第一浸信會的牧師,郵差,分區管理委員會,市議會,和商會。他把我們所有人都拋在背後,也把我們心中對他的情感,無論是背叛,是體貼,都丟掉了。
米羅死了。
他就像卡通裡演的,眼睛打上一個大大的叉叉,再也不會睜開,燈光就此熄滅,簾幕落下。
沒人幫得上他的忙,他也不會再受到什麼傷害。
米羅就是死了。
正因為如此,我沒有緊張過度,只是平常心地把咖啡喝完,簡單刮了鬍子,戴上霍姆絨帽,穿上大衣,暖一下死亡馬車,接著就為了米羅,在一大清早往高速公路前進。應該說,米羅已經跟此行無關。我去是為了她,為了在同一時刻,同一個瞬間,就像水結了冰一樣,變成了寡婦洪斯比的她。我去是為了她,因為她還會流淚,還會在乎,還會祈禱,也還會付錢給我。
米羅是在一家非常先進的醫院裡去世的。每一扇門上都有標示,告訴經過的人這裡是哪個部門,做的是什麼醫療程序,或是跟身體哪個部分相關的。我喜歡把這些標示的字全部連在一起想,一個接著一個的,最後可以顯示出一個人的身體狀況,不過這些字從來沒湊起來過。米羅剩下的,也就是他的遺體放在地下室,剛好在在「收發處」和「洗衣間」之間。如果米羅還是對什麼事都很感興趣,那麼米羅一定很中意這個地方的標示。米羅的房間稱為「病理室」。
用醫學科技的角度來看死亡,這個字所強調的就是疾病。
我們人類永遠是因身體裡某些地方衰竭,或異常,或什麼東西不足,或出現障礙,或停止工作,或是一些意外事件。這些情況有些是慢性,有些是急性。死亡證明書裡的文字如同某種專門描述缺陷的語言,像米羅的證明上就寫著「心肺功能衰竭」。同樣的,悲痛不已的洪斯比太太會被說成是情緒失控,崩潰,或者瓦解,彷彿她身體裡有一些結構出現了歪斜。那好像在說,死亡和悲傷並不是萬物秩序的一部分,好像說米羅的死和他太太的哭泣,都是,或者說理當是造成麻煩的源頭。對洪斯比太太來說,「表現很好」意味著她努力撐住,抵擋了這場風暴,或是為了孩子堅強起來。我們有很多藥商樂意在這方面幫助她。當然了,對於米羅來說,「表現很好」指的是他回到醫院樓上,苦苦維持下去,讓所有的讀表和顯示器繼續嗶嗶地運作。
可是米羅已經到了樓下,就在收發處和洗衣間之間的房間裡,在裡面一個不鏽鋼抽屜裡,全身從頭到腳包著白色的塑膠布,而且因為他的頭小,肩膀寬,肚子肥,腿又細,加上從腳踝上拖著一條白色的綑綁線,配上大拇指上的牌子,他的樣子,不管怎麼看,就像一尾比實物大很多的精蟲。
我幫他簽了名,帶他離開那裡。某個程度上,我仍然覺得米羅會在乎自己現在的情況,但是我們都很清楚,其實他一點也不在乎,因為死人是不會在乎的。
回到葬儀社,到了樓上的防腐室,門上標示著「非請勿入」,米羅‧洪斯比正靜靜地躺在一張瓷桌上,上方是照明的日光燈。塑膠布已經解開,手腳得以伸展出來,米羅看起來比較像他原來的樣子。眼睛睜得很大,嘴巴開開的,像是受到驚嚇似的回到我們的世界。我把他身上的毛刮乾淨,闔上眼睛和嘴巴。我們把這部分的工作稱為「五官定位」。不論眼睛或嘴巴,都是五官的一部分,現在它們和當初活著時開開合合,專注或表情豐富地想告訴我們什麼的樣子再也不一樣。死的時候,它們要告訴我們的就是,它們什麼也不能做了。最後要仔細處理的是米羅的手,要把雙手交疊之後放在肚臍上,表現出一種放鬆安詳,不需要再操心的姿態。
他的手也是一樣,什麼也不能做了。
我把他的雙手洗乾淨,然後才放到肚臍上。
我太太幾年前搬出去時,孩子留在我的身邊,他們那堆髒兮兮的換洗衣服也一起留下來。在一個小城市裡,這是個大消息。各種正反面流言把這件事炒得沸沸揚揚。但是當人人都在談這件事的時候,卻沒有人知道到底該跟我說什麼。我想他們也很無助。所以他們送來燉菜和燉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