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藝術為了愛: 蕭邦 (第2版) | 誠品線上

Chopin: Prince of the Romantics

作者 Adam Zamoyski
出版社 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為了藝術為了愛: 蕭邦 (第2版):書籍推薦人樂評人焦元溥台北愛樂電臺主持人邢子青鋼琴家張欽全本書特色歐洲著名歷史學家查莫斯基寫下蕭邦的感情世界、與創作樂曲的心路歷程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歐洲著名歷史學家查莫斯基寫下蕭邦的感情世界、與創作樂曲的心路歷程,其中參考了蕭邦本人的日記、書信往來、與喬治.桑的日記,讓蕭邦的生活歷歷在目。而他所生活的十九世紀上半的巴黎,正是所謂的「美好年代」,歐洲的音樂家、藝術家、作家與贊助藝術的貴族們聚集於此地,蕭邦及喬治.桑與文藝界人士多有來往,這本傳記也紀錄了當時精緻美好的沙龍文化。 波蘭歷史學家、紐約時報的暢銷作家查莫斯基,以優雅而生動的筆調,細數鋼琴詩人的生命軌跡。一八四九年十月三十日,巴黎馬德蓮教堂聚集了一大群人,數百輛馬車把周圍的街道擠得水洩不通,停滯不動的車龍一路壅塞到協和廣場。巍峨的教堂猶如神殿,立面上懸掛著幾塊黑絲絨,用銀線繡著F. C.的字樣。教堂是憑票入場,那些弄不到半張票的人,就擠在宏偉的階梯上。「正午時分,死神陰森的僕役抬著這位偉大藝術家的棺木,現身在神殿入口。在此同時,蕭邦的仰慕者耳熟能詳的葬禮進行曲從詩歌席的壁龕轟然響起。與會者無不感到一陣死亡的顫慄,」法國詩人泰爾菲‧高蒂耶回憶。「至於我,我幻想自己能看到太陽變得蒼白,圓頂上的金箔染上一層邪惡的淺綠色調……」他孤獨而憂鬱,在朋友與愛人的包圍照料下,仍舊情緒不穩,時而愉悅、時而惱怒;他才華洋溢,後世的我們太過熟悉於他作曲家的身份,但其實他更是一名偉大的鋼琴家,他的每一場演奏會,不論是貴族、知識份子、文藝人士、甚至平貧百姓皆趨之若鶩。他的演奏技巧華麗而細膩,連李斯特都嫉妒;他的作品流行全歐洲,只要有鋼琴的地方,就有他的樂譜;他是沙龍的寵兒、貴族的座上賓;他是鋼琴詩人,蕭邦。蕭邦是十九世紀音樂界一顆耀眼的星星,他短暫的一生交織著藝術與愛。藝術,是他永恆追尋的真理,他不盲從流行,只堅持於自己所創造的音樂型式;而對祖國、對摯友們、對情人深切的愛,則是他澎湃情感的出口。他終其一生,為了藝術為了愛。

各界推薦

各界推薦 ◎優游於大量史料卻能巧心織裁,作者以冷靜謹慎的態度和老練流暢的筆法,既清晰描繪出蕭邦人生的起伏轉折和時代變遷,也適時點出這位音樂奇才在演奏與作曲上的創新與獨到。對於任何想了解這位作曲家卻不想被迫閱讀蕪雜八卦的讀者而言,本書當是理想的文字指南。 - 樂評人 焦元溥◎作者除了精闢細膩描述蕭邦自神童起之成長過程外,並清楚架構出蕭邦所承接之偉大音樂傳統,以清晰的語彙描繪出超脫於歷史痕跡的蕭邦,並讓讀者們領悟到經典的永恆。- 鋼琴家 張欽全◎本書打破專業學術的藩籬,以平易近人的角度切入,帶我們跨越時空、再度身歷其境,重新走過蕭邦的生活、聽見他的音樂、參與他的生命!- 台北愛樂電台主持人 邢子青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亞當•查莫斯基 Adam Zamoyski出生於紐約的波蘭貴族後裔、歷史作家。畢業於牛津大學的皇后學院,精通英、法、波蘭文,擅長十九至二十世紀歐洲的文化研究,特別是與其祖國波蘭歷史相關的主題。著作豐富,包括《Rite of Peace: The Fall of Napoleon and the Congress of Vienna》(和平的儀式:維也納會議與拿破崙的衰敗)、《Warsaw 1920》(華沙一九二○)、《The Last King of Poland》(波蘭最後的國王)等書。目前與畫家妻子定居於倫敦。■譯者簡介楊惠君政治大學英語系碩士,從事翻譯多年,目前為專職翻譯,譯作豐富。近年重要譯作如有《林肯律師》、《一分為二的童年》、《謀殺之心》、《完美的房子》與《建築的表情》等書。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理性與感性,盡在「絃外之音」 - 邢子青浪漫的靈魂 - 蕭邦 – 張欽全作者序小神童求學歲月音樂天才青春愛戀維也納浪漫巴黎潮人鋼琴家第二次愛戀藝術與政治愛情至上夫妻生活蕭邦教派愛情的盡頭錯配倫敦與蘇格蘭天妒英才

商品規格

書名 / 為了藝術為了愛: 蕭邦 (第2版)
作者 / Adam Zamoyski
簡介 / 為了藝術為了愛: 蕭邦 (第2版):書籍推薦人樂評人焦元溥台北愛樂電臺主持人邢子青鋼琴家張欽全本書特色歐洲著名歷史學家查莫斯基寫下蕭邦的感情世界、與創作樂曲的心路歷程
出版社 / 五南圖書出版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571170794
ISBN10 / 9571170798
EAN / 9789571170794
誠品26碼 / 2680772145000
頁數 / 376
開數 / 25K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內文 : 一八四九年十月三十日,巴黎馬德蓮教堂聚集了一大群人,數百輛馬車把周圍的街道擠得水泄不通,停滯不動的車龍一路壅塞到協和廣場。巍峨的教堂猶如神殿,立面上懸掛著幾塊黑絲絨,用銀線繡著F. C.的首字母。教堂是憑票入場,那些弄不到半張票的人,就擠在宏偉的階梯上。

「正午時分,死神陰森的僕役抬著這位偉大藝術家的棺木,現身在神殿入口。在此同時,蕭邦的仰慕者耳熟能詳的葬禮進行曲從詩歌席的壁龕轟然響起。與會者無不感到一陣死亡的顫慄,」法國詩人泰爾菲‧戈蒂耶回憶,「至於我,我幻想自己能看到太陽變得蒼白,圓頂上的金箔染上一層邪惡的淺綠色調……」

著名的次女高音寶琳‧賈西亞-維雅多和知名男低音路易吉‧拉布拉什唱起了莫札特的《安魂曲》,由歐洲第一流的巴黎音樂學院的交響樂團和唱詩班負責伴奏,擔任指揮的是學院的創辦人弗朗索瓦‧安東尼‧阿貝内克。舉行聖餐儀式的時候,馬德蓮教堂的風琴手演奏了蕭邦的兩首前奏曲。

葬禮結束後,棺木從瑪德蓮教堂抬到彼爾拉什茲墓園。在這群哀悼者最前面領軍的,乃是公認的波蘭無冕之王,亞當‧札托里斯基王子,抬棺木的人包括當時最著名的歌劇作曲家賈科莫‧梅耶貝爾和畫家尤金‧戴拉克魯瓦。尾隨在棺木後面的,是數十名音樂家和藝術家,還有死者的數千名友人及仰慕者,即便身分最尊貴的貴婦,也在隊伍中徒步行走,裝飾著家族徽章的馬車排成長長一列跟在後頭。到了墓園裡,沒有任何神職人員講道,直接把棺木下放到墓穴裡,哀悼者各自默默離去。

有史以來,不曾有任何一位音樂家享有如此盛大的葬禮,受到如此淒切哀悼的也寥寥可數。一年之後,墳墓上立了一座石碑,很快地,這裡不僅成為一個朝聖地點,所有的書信和口信也都往這兒送,此番景象至今依然不變。有些書信只是表達仰慕和感激,但大多是私人信函,內容往往充滿激情,有時還相當病態,宣示一份充滿強烈占有慾的愛。

人們崇拜的不只是蕭邦的音樂,更仰慕他這個人;人們對他除了崇拜,也充滿了慾望和占有。這個畢生極為低調而羞怯的人,死後落入了音樂家、音樂學家、藝術家、傳記作者、電影人,甚至是政客手中,這些人自以為了解他、和他私交甚篤,各自依照自己的目的來塑造他的形象。音樂家把自己通常相當主觀的詮釋強加在他的音樂上,音樂學家東改西改,藝術家依自己的喜好繪畫他的肖像,傳記作者把他們自己戲劇化的想像注入他的人生,電影人在鍵盤上滴血,政客甚至企圖將他據為己有,各自宣稱他是法國人、波蘭人、斯拉夫人,甚至是波蘭境內的猶太人。

蕭邦生性寡言,從不輕易談論私事。他生前懶得寫日記,加上自視不高,不曾寫過回憶錄。身後又沒留下妻兒,或許能為他塑造留給後代子孫的形象。於是只能任由舊雨新知自由發揮,這些人照例不是改編事實就是憑空杜撰,好投射出他們自己所渴望的形象。經過兩次世界大戰、一場國家起義和一樁私人宿怨,蕭邦的私人文件大多已灰飛煙滅。於是傳記作者只能靠臆測和想像來填補這些空白,每一代的人各自在一塊塊空白的畫布上投射自己的美學和慾望。一直到相當晚近的時候,才開始運用史學的訓練,完整確立了這位作曲家的出身背景。

他原本出身於一戶姓夏邦的貧苦農家,十七世紀末,夏邦一家從法國多芬地區的聖克雷平村莊遷往較為繁榮的洛林公國。到了十八世紀中葉,他們在佛日地區,麥東的馬罕維勒村以釀酒和製造車輛維生,並且將姓氏改為蕭邦。當時洛林公國乃是由路易十五的岳父,國王斯坦尼斯瓦夫‧列什欽斯基統治,他在西元一七三七年取得公國,算是痛失波蘭王位的安慰獎,不少他的波蘭支持者和朝臣也跟著遷居洛林。一七七一年,作曲家的父親尼古拉就在馬罕維勒誕生,是村裡財務官員弗朗索瓦‧蕭邦的兒子(不過一直有傳聞說他是個私生子,生父乃是當地的城主,亦即斯坦尼斯瓦夫的一名朝臣,據稱這個謠言是尼古拉本人在晚年刻意散播的)。

西元一七八〇年,馬罕維勒城堡被一名波蘭貴族馬契爾‧揚‧帕克買下。他的莊園管理人亞當‧威德利許也是波蘭人,娶了一名中產階級的巴黎女子為妻,看樣子是她教授少年的尼古拉‧蕭邦讀書寫字,可能還教他吹笛子。西元一七八七年,帕克過世,莊園也賣出之後,威德利許夫婦返回波蘭,並且帶著十六歲的尼古拉同行。到了華沙,他被安置在威德利許的兄弟弗朗齊歇克家裡居住,弗朗齊歇克是軍校的德文和拉丁文老師。尼古拉在華沙的菸草工廠當了幾年會計,維持生活開銷,一七八九年工廠關門之後,他當起了威德利許家孩子的私人教師。他為人誠實可靠,必然受過相當程度的教育,也結識不少很有社會地位的保護者,後來他當上了華沙市長揚‧德克特兒子的私人教師,更於一七九二年在杰瓦諾夫斯基家位於薩伐尼亞的家族莊園,教起了他們家的孩子。

兩年前,需要有人到馬罕維勒處理帕克的莊園的相關事宜,他正好可以藉此機會探訪留在那兒的家人。但尼古拉‧蕭邦沒有把握這次的機會,事實上,他似乎也不曾設法再和家人取得聯繫。此外,恐怕也是因為擔心可能被困在鬧革命的法國,甚至被徵召從軍,才讓他裹足不前。他並未因此而避開戰火,一七九二年,俄國大軍入侵波蘭,戰爭畢竟還是爆發了。仗打了沒多久,波蘭把一大塊領土割讓給俄國,較小的一塊割讓給普魯士,俄軍占領波蘭。西元一七九四年,波蘭爆發一場國家起義,試圖讓這個國家脫離俄國的掌控。尼古拉‧蕭邦加入了華沙國民軍,在俄軍攻擊華沙時受了傷,這場起義也形同結束。

那年過了一段時間之後,抑或是次年年初,他搬到了基爾諾齊亞的鄉村莊園,給馬西切‧拉欽斯基剛成為孤兒的孩子當家庭教師,也是他們精神上的父親[其中一個孩子瑪莉亞嫁給了阿納斯塔西‧瓦萊夫斯基以後,做了拿破崙的情婦而名噪一時)。尼古拉‧蕭邦一直待到一八〇二年,才到齊拉佐瓦‧瓦拉的莊園,在史卡貝克伯爵家裡擔任類似的工作,照顧伯爵的四個兒女。一八〇六年,三十五歲的尼古拉‧蕭邦娶了苔克拉‧朱絲蒂娜‧克日札諾夫斯卡為妻,二十四歲的新娘是出了名的美麗和可人,父親是個貧窮的落魄貴族,一直為史卡貝克擔任農莊管理人。

第二年,蕭邦夫婦生了個女兒,路德薇卡,隨後搬進這座宅邸的一棟附屬建築,是一所茅草屋頂的平房,地方相當寬敞,其中幾個房間是他們的住處。一八一〇年,就在其中一間黏土地板的白洗房間裡,他們的兒子誕生了。為了紀念孩子的教父,小弗雷德里克‧史卡貝克伯爵,和尼古拉自己的父親弗朗索瓦,這個孩子被命名為弗雷德里克‧弗朗齊歇克。根據齊拉佐瓦‧瓦拉附近布羅霍沃教區教堂的受洗名錄記載,這個孩子是二月二十二日誕生,不過蕭邦家和作曲家本人向來都說他的生日是三月一日。更複雜的是,小時候只要他上了報紙或出現在公眾場合,總是固定多報一歲,讓人以為他是一八〇九年出生的,他幾個朋友的印象也是如此,教區的名錄不是出生記錄,上面登錄的日期應該是尼古拉‧蕭邦或他的妻子提供的。我們自然沒有理由偏好哪個日期,只能慶幸一八一〇年這個年份理應正確無誤。

兒子出生才六個月,蕭邦夫婦便遷往華沙。這個城市和周遭的區域早在一八〇六年便隨著拿破崙在耶拿大獲全勝而脫離外國統治,接著在一八〇七年重新組成一個新國家,華沙公國。在政治上是法國的附庸國,華沙公國完全以法國為典範,說法語成為一種需求,而非奢華的炫耀,這一點對尼古拉‧蕭邦很有利。他在華沙公立中學,找到一份教職,從一八一〇年十月開始教法文,後來又在一所軍事訓練學校擔任法語教師。

華沙這個大都會特別與眾不同,城市的外觀正反映出它興衰無常的歷史。城裡有一座擁擠不堪的中世紀圍牆城池,矗立在絕壁上俯瞰維斯杜拉河,那時皇家城堡早已淪為斷垣殘壁。好幾條優雅的十八世紀街道從城堡向南延伸,到了街道盡頭,是個奇特的農業城市,由宮殿和別墅構築而成,其中不少擁有廣大的庭園,間中點綴著比較簡陋的住宅和木屋。一位路過的旅客把這裡比喻為一間擺滿家具的起居室,其中不乏精緻物件,卻從來不曾好好布置。許多宮殿已經搖身化為公共建築,其餘的則被畫分為一間間公寓。

華沙公立中學所在地,正是一座冗餘的宮殿,由波蘭的歷任薩克森國王興建,是一棟宏偉的十八世紀白色灰泥建築,占據了一座廣場的三個側面。雖然學校沒有為鄉下來的學生提供住宿,校方倒是鼓勵那些希望供應宿舍的老師,如果準備收容付費的寄宿生,大可以租下其中一間翼殿裡的公寓。向來節儉的尼古拉‧蕭邦抓住這個賺外快的機會,帶著一家人遷入薩克森宮殿。他收容了六個男孩,分住兩個房間,三餐就和房東一家人搭伙。

他徹頭徹尾認同自己歸化的國家,自認為是個波蘭人。在這方面,他倒不算離經叛道。他在華沙中學的同僚,從山繆‧波古米爾‧林德校長以降,大多來自異國,背著像柯爾柏格、齊安比和沃格爾這樣的姓氏,但在態度上早已成了愛國的波蘭人。尼古拉‧蕭邦一向堅持說波蘭語,在家裡絕對不准說其他任何一種語言,即便他的波蘭語說得差勁,寫信時也不得不仰仗法文。

他是一位幹練的老師,不過為人沉悶,而且相當嚴厲,他的一名學生描述他是「嚴肅到幾乎呆板的人物,舉手投足帶著些許優雅」。他個人沒有宗教信仰,對於君主和貴族體制也無甚敬意,但他可不是什麼革命分子;他堅信必須承認統治的權威,也接受他身處的社會所加諸的限制。他對藝術和音樂的態度只能說是泛泛,也不容易被打動。他偶爾吹吹笛子,直到笛子被稚齡的兒子弄壞了,後來又拉起了小提琴,但始終算不上是個音樂人。

家裡在藝術方面唯一具有影響力的是朱絲蒂娜,她不但彈得一手好琴,也有一把好嗓子。和丈夫截然不同的是,她是個虔誠的教徒,生性溫和恬靜;不過雖然她在家中所扮演的角色僅限於母親和主婦,卻以高貴的儀態和社交手腕見長。她的存在是兒子莫大的安慰,抵消了父親的冷峻、嚴肅和喜好賣弄學問的迂腐。他們的大女兒路德薇卡天資聰穎、才華洋溢,同樣從小就彈得一手好鋼琴。在弗雷德里克出世幾年後誕生的伊莎貝拉生性活潑,在學識或藝術方面表現平平,不過么女艾米莉亞則有過人的天賦,從八歲起就會寫詩。

幼年的蕭邦儘管不是人們經常描繪的那種風中殘燭,但身體確實相當孱弱。他的體格瘦削、瘦骨嶙峋,體重總嫌太輕,小時候動不動就生病。像天花這種主要疾病在旁虎視眈眈,而無所不在的結核病更是避無可避,後來他的一個手足、至少一位受業恩師、他父親收容的幾個寄宿學生,最後甚至他父親自己,都被結核病奪走了性命。要是他想長命百歲,必須有生活規律的童年和健康的環境,而蕭邦家在這方面是無可挑剔的。

一八一七年,華沙中學遷到一個較為樸素,但更加合宜的地點。也就是凱基米爾佐夫斯基宮殿,這座十七世紀建築物經過大幅重建,前身是一座皇室宅邸,宮殿的氣派恢宏,在正門的列柱門廊兩側,各有一座不相連的翼殿。蕭邦一家搬進了其中一座翼殿的公寓裡,如今收容了十名寄宿生。宮殿所在的地點絕佳,過去曾是一座植物園,從主建築背後沿著山坡逐漸往維斯杜拉河傾斜而下,蕭邦家的孩子、其他諸位老師的兒女和那些寄宿生,把這裡劃為他們自己的地盤。

多年以來,人們挖掘出各種多采多姿的故事,只為證明蕭邦從襁褓時期就敏銳過人--說什麼一旦有人鋼琴彈得不好,他就會號啕大哭,再不然就是說他會在樂器底下一口氣坐上幾小時,像著了魔似的聽得出神--這些都可以不予理會。說穿了不過是某某人在五十年後「忽然憶起的」小細節,就算確有其事,多半也毫無意義,因為只要在嬰兒面前彈奏樂器,他們絕大多數不是哭得聲嘶力竭,就是聽得入迷。不能把這個說成是什麼從包尿布的時候就有藝術的敏銳度,就像一個在作曲家死後才炮製出的故事──大意是說有一天晚上他爬出嬰兒床,登上鋼琴椅,即興彈奏起波蘭舞曲,而在音樂聲的吸引下起床的家人無不震驚得目瞪口呆──同樣也是不可信的。

蕭邦四歲那年在母親帶領下接觸鋼琴,到了六歲已經能彈奏相當困難的曲子,而且只要有幾個音符或一個樂旨,他就有本事彈得天花亂墜,作出簡單的旋律變奏曲,讓人嘖嘖稱奇。一八一六年,他開始跟著父親的一位老朋友,六十歲的阿達爾貝‧瑞夫尼上鋼琴課。瑞夫尼早年離開土生土長的波希米亞來到波蘭,先在波蘭的宮廷交響樂團拉小提琴,後來在華沙收學生教音樂維生。他個子高大,臉上一個偌大的酒糟鼻,一顆牙齒也沒有。頂著一頭歪歪的老式染黃假髮、一身十八世紀剪裁的厚襯墊禮服大衣,還有他的領結、背心,甚至腳上大大的匈牙利靴子,全都充斥著一股鼻菸味。他從不洗澡,在炎熱的夏天,最多只用伏特加擦拭一番,他唯一試圖展現優雅的地方,是一批花俏的背心。一七九五年,波蘭最後一次被瓜分之後,斯坦尼斯瓦夫‧奧古斯特國王的服裝被拿出來拍賣,那些背心就是他趁這個時機廉價買下一堆馬褲做的。這麼一個和波蘭的光榮歷史相當奇特的淵源,到底是有心或無意還說不準,不過瑞夫尼也成了徹頭徹尾的波蘭人,這一點讓他和尼古拉‧蕭邦尤其投契。小蕭邦對他崇拜得緊,他也成了這個家裡的常客,平常照例和他們家人一起吃飯,也常常和他們一塊兒消磨夜晚時光。

瑞夫尼是個十八世紀的音樂家;他的偶像包括巴哈、海頓和莫札特。至於當代的作曲家,他只承認胡梅爾和莫舍勒斯,沒功夫聽貝多芬或韋伯,對史龐提尼和羅西尼的義大利新樂派更是深惡痛絕。他的教學法和一般人的預期差不多。「除了半磅重的鼻菸盒--盒蓋上裝飾著莫札特或可能是海頓的肖像--和他那一大張棋盤花色的紅手絹,」他的一名門生這麼寫著,「瑞夫尼總是隨身攜帶一大支四方形鉛筆,用來糾正樂譜上的印刷錯誤,再不然就是朝不夠用功的學生腦袋瓜子和指關節上敲幾下。」不管怎麼看,他都不像十九世紀最富革命性的一位作曲家的啟蒙恩師,然而事實證明他是一位理想的老師,因為他對學生設下的限制非但不是阻力,反而成為助力。

瑞夫尼開始教蕭邦的時候,這個男孩對鍵盤已經非常熟悉,這一點恐怕是他所欠缺的。「學會彈琴的技巧要不了多少時間,緊繃的是你的心,不是你的手指,」尼古拉‧蕭邦日後在信上對兒子這麼說,還補充表示:「其他人日復一日苦練鍵盤,而你幾乎不曾在上面花一整個小時。」面對這樣的神童,瑞夫尼很聰明地儘量不加干涉。他本身並非鋼琴家,他唯一能教給蕭邦的是公定的指法和傳統的手部動作。有鑑於這個男孩天生巧手,他也就不拘泥於這些技術性問題,反而藉由巴哈、海頓和莫札特以及一點胡梅爾的鍵盤作品來引導他的學生,同時一邊說明背後的理論,一心帶領他進入偉大音樂的殿堂。

這種非正統的音樂教育,使蕭邦得以發展自己的彈奏法;用他認為適合的手指,彈奏出他想要的音符,而不是跟著教科書照本宣科。同時他也對偉大的古典作曲家培養出一份熱愛和了解,終其一生不曾流失,日後也使他在同時代的音樂家之間顯得與眾不同。

這樣的音樂教育容或有所不足,蕭邦在華沙附近的住家和客廳聽到的音樂也足以彌補其缺憾。其中有些擷取自當時流行的義大利歌劇,但大多具有強烈的民族特色。波蘭的鋼琴樂以波蘭舞曲為主流,這種音樂形式奠基於十六世紀流傳下來的一種宮廷慢舞的節奏,類似小步舞。包括巴哈、德拉曼和莫札特在內的許多作曲家都很熟悉這種節奏,不過他們僅僅是用這種拍子來搭配自己的旋律。到了十八世紀末,波蘭作曲家開始譜寫比較正宗的波蘭舞曲。著名的業餘作曲家米哈烏‧奧金斯基王子和鋼琴家瑪利婭‧席曼諾夫斯卡就熱中於這股風潮,到了十九世紀初,波蘭舞曲已經展開了新生命,成為一種鋼琴小品。

蕭邦最初嘗試作曲,自然也是採取這種形式。七歲大的他,已經開始創作小品,由瑞夫尼幫忙他寫成樂譜,因為他在這方面的技巧並不純熟。這些作品幾乎都失傳了,留下來的也全是泛泛之作,要不是想到這個男孩年僅七歲,根本不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同樣也在一八一七年,蕭邦的第一部印刷作品問世,由蕭邦家的友人,聖瑪麗教堂的齊布斯基教士私人刊印發行。這部作品的名稱是:「G小調波蘭舞曲,獻給維多利亞‧史卡貝克伯爵夫人閣下,作曲者弗雷德里克‧蕭邦,一名八歲的音樂家。」他的教父弗雷德里克‧史卡貝克伯爵剛剛留學歸國,在華沙大學擔任教職,大概幫忙出了些費用,因此才會把這本書獻給他的姊妹。一八一八年一月,《華沙紀事報》登了一篇介紹蕭邦的文章,恐怕也是由他執筆,他在文中盛讚這位年輕的作曲家是「名副其實的音樂天才」。「他不但能以嫻熟的技巧和完美的品味彈奏難度最高的鋼琴曲,」史卡貝克寫道,「他本人所作的幾首舞曲和變奏曲也令鑑賞家連連驚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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