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風山莊 | 誠品線上

Wuthering Heights

作者 Emily Bronte
出版社 遠流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嘯風山莊:遠流X師大譯研所「經典文學新譯計畫」No.07經典新譯《咆哮山莊》 不要再讀梁實秋的《咆哮山莊》了!1939年梁實秋在四川北碚翻譯WutheringHeights,將書名定為《

內容簡介

內容簡介 遠流X師大譯研所「經典文學新譯計畫」No. 07經典新譯《咆哮山莊》◎完整導讀序與作品解析,包括中譯本評述及譯註本說明◎精彩彩圖,包括故事背景的參考原型與角色關係譜系圖◎1850年夏洛特編輯序◎艾蜜莉‧布朗忒生平年表 不要再讀梁實秋的《咆哮山莊》了!1939年梁實秋在四川北碚翻譯Wuthering Heights,將書名定為《咆哮山莊》,但是這個譯名不其實並不妥當,卻因為由梁實秋定下,竟成為台灣的主流譯名,希望能藉由這次重新推出全新中文譯本,讓讀者再次認識此經典之作。梁實秋在台灣享有盛名,是著名的學者教授、作家、譯者,不但編過字典還翻譯了莎士比亞劇作,但是他所翻譯的《咆哮山莊》卻是翻譯腔甚重,還有多處誤譯,只是因為掛了大教授的名字,至今仍有再版。此次經典文學新譯計畫推出新譯本,將書名改為《嘯風山莊》,並考究多年來學界對本作品的解讀,重新翻譯為符合當代中文讀者閱讀語感的譯本。 【全新中文譯本】簡體版譯者楊苡在1960年重譯本書時,提到「我總覺得一個房主人不會把自己的山莊形容為『咆哮』」,因此將書名改為《呼嘯山莊》。的確,「咆哮」一詞指野獸或人的怒吼,偏負面意涵;而「呼嘯」指高而尖銳的聲音,比較中性,可用魚形容風聲,是比「咆哮」高明。但論到居所的命名,似乎還是不夠正面,僅有聲音隆隆的意思,因此賴教授選擇用「嘯風」,取「虎嘯生風,龍騰雲起」之意,符合正面聯想的宅邸命名原則。(節錄自本書導讀序「關於此譯註本的幾點說明」) 【舊譯本的誤解】此新譯本改正了許多舊譯本常見的錯誤,也在導讀序與故事中的註解有詳細說明。例如故事開頭的第一句,這是敘事者的日記,他在第一章並不知未來會發生什麼事情,the solitary neighbour that I shall be troubled with只是說從社交角度來看,未來只需跟這一位鄰居應酬就好(這是他要強調自己的厭世立場),梁實秋卻誤以為這是整本書的預告,破壞了原作的敘事結構。這個錯誤影響深遠,後來多種譯本的第一句都犯同樣的錯誤。梁實秋:「他就是使我以後將受麻煩的一位孤獨的鄰居。」羅塞:「這位孤獨的鄰居便是以後將使我為他而感到煩惱的。」楊苡:「就是那個將要帶給我麻煩的孤獨鄰居。」宋兆霖:「就是那位後來讓我傷透腦筋的孤僻的鄰居。」梁實秋雖在1983年遠景版補了譯序,也譯出1850年版夏洛特的編者序,但並未修改譯文。(節錄自本書導讀序「中譯本評述」) 文學史上最具爭議的愛情小說,影響力跨越兩個世紀「這本書很糟糕。這本書很棒。這本書很醜陋,這本書很美好,這本書既可怕、令人痛苦,又很有力量、充滿熱情。」--毛姆「《嘯風山莊》比起《簡‧愛》更為難懂,因為艾蜜莉是比夏洛特更為傑出的詩人。」--吳爾芙 我就是希斯克利夫!他永遠在我心中。不是因為他好看,而是因為他就是我。嘯風山莊的主人恩蕭先生從外地帶回一名身世成謎的男孩,名為希斯克利夫,他讓男孩與自己的一對兒女一同生活。希斯克利夫的個性陰鬱而乖戾,與恩蕭的兒子興德利並不友好,但是他與凱瑟琳‧恩蕭卻發展出兩小無猜的曖昧,凱瑟琳偷偷地在自己的日記上署名,自稱為凱瑟琳‧希斯克利夫。 某日,希斯克利夫與凱瑟琳闖入山莊附近的鶇翔莊園探險,意外邂逅了鶇翔莊園的少主艾德格‧林頓,風度翩翩而溫文儒雅的艾德格也讓凱瑟琳動心,讓她在兩個男人間猶疑。此時艾德格向凱瑟琳求婚,凱瑟琳明知自己心中愛著希斯克利夫,卻也清楚他們二人終究無法跨越階級的差異,於是便答應了艾德格。心碎的希斯克利夫離開了嘯風山莊,就此音訊全無。 三年後,希斯克利夫竟意外出現,他回到嘯風山莊,似乎變了一個人。他對凱瑟琳還懷著愛戀之情嗎?他回到嘯風山莊有什麼目的?

各界推薦

各界推薦 ◎聯合推薦永樂座書店負責人/石芳瑜大眾文學評論家/曲辰《同志文學史》作者/紀大偉國北教大語創系教授、作家/郝譽翔出版人/陳蕙慧作家、譯者/葉佳怡台大外文系教授/蔡秀枝華人閱讀社群主編/鄭俊德資深影評人/藍祖蔚出版人/顏擇雅(依姓名筆畫順序)

作者介紹

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艾蜜莉‧布朗忒(Emily Brontë)1818–1848艾蜜莉出生於英國約克郡,父親是牧師,她是英國文壇著名的布朗忒三姊妹之一。她的教育一部分來自教會學校,17歲時也跟隨姊姊夏洛特(《簡‧愛》的作者)進入一所女校就讀,但她最主要還是靠在家自學。艾蜜莉才智過人,在家自學德文之外,也接觸許多當代文學薰陶。布朗忒三姊妹從小便經常一同創作,後來三人以男性化名共同出版了詩集,三姊妹在文壇上逐漸累積名聲。1847年,艾蜜莉以化名「埃里斯‧貝爾」出版了《嘯風山莊》,不料隔年就因病過世,享年僅僅30歲。1850年,夏洛特整理妹妹的書稿,重新出版《嘯風山莊》,才在書封印上艾蜜莉的本名,而她這本唯一的小說直至今日都是英國文學的經典之作,甚至有逐漸超越《簡‧愛》之勢。■譯者簡介賴慈芸國立臺灣師範大學翻譯研究所教授。台大中文系學士,輔大翻譯學研究所碩士,香港理工大學中文及雙語研究博士。任教師大翻譯所多年,任教科目包括翻譯理論、翻譯史研究與實務。曾任出版社編輯,有二十多年的翻譯經驗,譯作數十種。身為譯者與研究者,長期關心各種與翻譯相關的現象。近年研究重點在於戒嚴期間台灣譯本抄襲大陸譯本的情形。近五年來多次造訪北京,上海,香港等地各大學及公共圖書館,追查抄襲譯本源頭,並陸續發表研究論文。目前已查出為抄襲本的譯本近1500種(1478種),源頭譯本超過600種,被冒名的譯者超過380人。

產品目錄

產品目錄 導讀序嘯風山莊 第一部 第二部作品解析附錄一:一八五○年夏洛特編輯序附錄二:艾蜜莉‧布朗忒年表

商品規格

書名 / 嘯風山莊
作者 / Emily Bronte
簡介 / 嘯風山莊:遠流X師大譯研所「經典文學新譯計畫」No.07經典新譯《咆哮山莊》 不要再讀梁實秋的《咆哮山莊》了!1939年梁實秋在四川北碚翻譯WutheringHeights,將書名定為《
出版社 / 遠流出版事業股份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573279969
ISBN10 / 9573279967
EAN / 9789573279969
誠品26碼 / 2681467109000
頁數 / 424
開數 / 正25K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尺寸 / 20.9X14.8X1.9CM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內文 : 第三章



琪拉領我上樓,一路叫我把蠟燭拿低一點,別讓人看見,也別弄出聲音。她說,她要帶我去休息的那個房間,希斯克利夫先生有一種奇怪的堅持,從來不願讓人住在裡面。

我問她為什麼。她說她也不知道原因,她來這裡不過兩、三年的時間;這家人怪事特別多,她要是好奇的話,就待不下去了。

我受了驚嚇,又累癱了,也沒心思想太多。我把門栓上,看了一下床在哪裡。整個房間的傢俱就是一張椅子、一個衣櫥,和一個龐大的橡木櫃,櫃子靠頂的地方有幾個方窗,跟馬車車窗很像。

我向這個大櫃子走過去,看看內部,發現這原來是一種很特別的老式廂床,便於讓全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房間。這其實自成一個小房間,窗板還可以翻下來當桌子。

我推開滑門,拿著蠟燭走進廂床,再把門關攏,覺得希斯克利夫或其他人都看不到我,很有安全感。我把蠟燭放在翻下來當桌子的窗板上,窗板的一角堆著幾本發霉的書,書上滿滿都是筆跡。不過那些筆跡都只是人名而已,用各種不同的字體和大小寫出來:大多是「凱瑟琳・恩蕭」,有時候變成「凱瑟琳・希斯克利夫」,又有些是「凱瑟琳・林頓」。

我的頭靠在窗戶上,一片茫然,不知道要做什麼,就這樣反覆讀著凱瑟琳・恩蕭─希斯克利夫─林頓,不知不覺眼睛就閉上了。但不到五分鐘,黑暗中忽然閃現白色的字,就像幽靈一樣真切,空中到處都是凱瑟琳、凱瑟琳。我驚醒過來,要把這惱人的名字驅散,突然發現蠟燭芯碰到其中一本舊書,整個房間都是燒焦小羊皮的味道。

我把火撲滅了,全身不對勁,又冷又想吐。我坐起身,把那本差點被燒掉的書打開來,放在膝蓋上看。那是一本窄欄距的新約聖經,聞起來霉味很重。扉頁上簽著:「此書為凱瑟琳・恩蕭所有」,還有一個二十多年前的日期。

我把書闔起來,拿起另一本來看,再拿下一本,把所有書都翻看過一遍。凱瑟琳的藏書不多,而且破損嚴重,看起來應該常用,儘管用途並不只是閱讀:幾乎每幾頁都有手寫註記,而且至少有一章把所有空白的地方都寫滿了。有些句子沒寫完,有些則像是日記,從不成熟的筆跡看來,應該是孩子寫的。在一個空白頁的頂端(凱瑟琳發現這個空白頁的時候應該很高興),居然畫了一個我們親愛的約瑟夫,雖然只有寥寥幾筆,卻神韻十足,讓我看了大樂。

於是我對這位未曾謀面的凱瑟琳大感興趣,立刻開始解讀她那褪色的散亂字跡。

「這個星期天糟透了!」這是一段的開頭。

我真希望父親還活著。我討厭代替他的興德里!他對希斯克利夫太過分了。希和我一定要反抗……我們今晚已經開始第一步了。

整天都在下大雨,我們不能去教堂,所以約瑟夫一定要在閣樓進行我們的崇拜。興德里和他太太在樓下舒服烤火,我知道他們是不讀聖經的;希斯克利夫、我、和那個愁眉苦臉的農場助手,卻得帶著我們的祈禱書上樓,坐在燕麥袋上,聽約瑟夫講道。我們冷得發抖,喃喃呻吟,希望約瑟夫自己也會冷得受不了,講快一點。一點用也沒有!他足足講了三個小時!我們下樓的時候,哥哥還有臉問:「咦,已經結束啦?」

星期天晚上,我們以前都是可以玩的,只要不要太吵就好;但現在只要不小心笑了一聲,立刻就被叫去角落罰站!「你們忘了家裡還有主人嗎?」我哥那個暴君說,「哪個敢讓我發脾氣,就完蛋了!我堅持你們要好好守規矩,一點聲音也不許出。臭小子,是你發出聲音嗎?法蘭西絲小寶貝,妳過去扯他的頭髮,我聽到他在折手指。」

法蘭西絲用力扯了一下他的頭髮,然後回去坐在她丈夫的懷中;兩個人跟嬰兒一樣親來親去,整個小時都在講些莫名其妙的蠢話,我們覺得好丟臉。

我們躲在櫥櫃下面,盡可能弄出一個舒服的小天地。我把工作圍裙綁在一起,掛起來當作門簾。但這時約瑟夫從羊圈回來,他一把扯下我的門簾,刮了我一巴掌,罵道:

「老爺才下土莫多久,安息日還莫過完,福音還在你們耳邊響呢,你們就開始胡鬧了!真不要臉!你們這兩個壞崽子!坐下看點書,這些書對你們來說夠好了。坐下,為你們的靈魂想想唄!」

約瑟夫一邊說,一邊把書塞給我們,叫我們坐在離火遠遠的角落,靠著微弱的火光來讀書。

我受夠了。我從書背抓起書扔到狗圈中,大叫我討厭好書。希斯克利夫也把他那本踢到狗圈。然後就天下大亂了!

「興德里少爺!」約瑟夫這個自封的牧師大叫起來:「少爺快來!凱西小姐撕了《救恩的頭盔》,希斯克利夫還拿腳踢《引向滅亡的大路》!您竟然讓他們這樣亂來!要是老爺還在,一定會好好揍他們一頓!可惜他不在了!」

興德里從他爐火邊的天堂過來,一手抓領子,一手拉手臂,把我們倆扔進後廚房。約瑟夫在後廚房加油添醋,說什麼「魔王」一定會在我們活著的時候就把我們帶走啦,說完還叫我們一人去一個角落,靜待魔王大駕光臨。

我從架子上摸到這本書和一罐墨水,然後把門稍稍推開,讓光線進來,我就這樣寫了二十分鐘;但希斯克利夫很不耐煩,他說我們應該偷披牛奶女工的斗篷,利用斗篷掩護,去高沼地上好好跑一跑。這提議聽起來很不錯,而且,要是那討厭的老頭進來的話,他可能會以為他的預言成真了。反正我們現在也是又溼又冷,和在雨中也差不多。

****

我猜凱瑟琳真的跑出去了,因為下個句子就另起一個頭了,而且她似乎心情更惡劣了:

我真沒想到,興德里會害我哭成這樣!我頭很痛,痛到我都沒法好好躺在枕頭上了,但我還是要寫。可憐的希!興德里罵他是乞丐,不讓他跟我們平起平坐,以後也不能和我們同桌吃飯,他還說,以後我都不可以和希一起玩,還說如果我們不聽話,就要把希趕出家門。

他還一直怪爸爸(他怎麼敢這樣說?)對希太好,還發誓說他會讓希知道自己的身份地位──

****

我讀著這些模糊的字跡,開始昏昏欲睡。我的眼光從凱瑟琳的字跡飄向印刷字體,讀到一行花體紅字寫的標題:「七十個七次,以及第七十一個七次的第一次──雅比斯・布蘭德罕牧師在吉默屯教堂的講道詞。」我在半睡半醒間,還想著布蘭德罕牧師到底是怎麼寫這篇講道詞的,不知不覺就躺下去睡著了。看,這就是喝了劣質茶和受了壞脾氣的影響!不然我這夜怎會過得如此悲慘恐怖?從我知道什麼叫做悲慘以來,從來沒有像這夜這麼悲慘過。

我開始做夢,但我還知道自己身在何處:我夢到已經是早上了,約瑟夫當嚮導帶我回鶇翔莊園。路上積雪很深,我們掙扎著往前走,約瑟夫一路嘮嘮叨叨,怪我沒有帶一枝手杖,還說沒帶手杖是絕對進不了家門的。他自己揮著一根短棒,一頭包有沉重的金屬,應該是叫做釘頭槌吧,耀武揚威的。

我起先覺得這太荒謬了,我何至於要有這樣的武器,才能進自己家門呢。這時我忽然又有新的想法。我們並不是要回鶇翔莊園,而是要去聽那位有名的雅比斯・布蘭德罕牧師講道,講的就是「七十個七次」。而且不管是罵人的約瑟夫還是我,其實兩人犯的錯都已經超過七十個七次,晉級到第七十一個七次的第一次了,所以我們都要被公開譴責和逐出教區。

我們要到吉默屯教堂,實際上我有兩、三次在散步時經過這個教堂,位於兩個山頭之間的谷地,附近有個沼澤,偏酸的泥炭據說可以讓棄置在那裡的屍體長久不腐。教堂的屋頂還很完整,但牧師年薪僅僅二十鎊,本來的兩個房間也因為牆壁損毀,眼看要變成一個房間了,因此沒有牧師願意來此地,尤其聽說此地民眾寧可讓牧師餓死,也不願從口袋裡掏錢出來給牧師加薪。不過,在我的夢中,布蘭德罕牧師的教堂裡坐滿了認真聽他講道的信眾。我的天啊夢中的喊叫卻是真的:我聽到匆忙的腳步聲往我,「我回來我鬧醒了,讓!這講道還真是非比尋常!他的講道詞分成四百九十個部分,每一部分討論一種不同的罪,而且都相當於一般講道的長度!我實在不知道他從哪裡找來這個多種罪惡可談,他有自己獨特的用語和詮釋,而且看起來每次都要犯不同的罪似乎有其必要。這些罪行都很奇怪,是我從來沒想過的。

我累到不行,整個人委靡不振、猛打呵欠、打瞌睡、又驚醒過來。我對自己又掐又戳,猛揉眼睛,站起來,又坐下去。我還頂頂約瑟夫,要他在牧師講完道的時候叫我一聲。

我被判要聽完所有講道。最後,牧師終於講到「第七十一個七次的第一次」。在那一刻,我忽然心有所感,站起來指責雅比斯・布蘭德罕有罪,而且所有基督徒都不必原諒他。

「先生,」我大聲說,「我坐在這四面牆之內,一次就忍受了您四百九十段的講道,也原諒了您。我拔我自己的頭髮想離開此地,已經有七十個七次了。但您也強迫我坐回我的座位七十個七次,實在很荒謬。第四百九十一次就真的太過份了!同樣受苦的同胞們,攻擊他!把他拉下來,讓他粉身碎骨,讓他的故土都不再認得他!」

在全場一陣靜默之後,布蘭德罕牧師大喊:「你就是那人!你扮鬼臉扮了七十個七次,我也跟我的內心掙扎了七十個七次,看,這就是人性軟弱的地方,是可以寬恕的!但第七十一個七次的第一次又來了!弟兄們!按照最終審判的旨意處決他!讓所有的聖人見證這份榮耀吧!」

此話一出,所有聽道的會眾都舉起他們的手杖湧到我身邊,離我最近又最兇狠的就是約瑟夫;而由於我手邊沒有武器可以自衛,所以我只好伸手去搶約瑟夫的短棒。一片混亂之間,好幾根棒子砸在一起,有人出拳要打我,卻招呼到壁燈上面去了。整個教堂打成一團,當真是弟兄攻擊弟兄,鄰舍攻擊鄰舍。布蘭德罕牧師也不甘寂寞,拼命拍打講道壇,最後終於把我鬧醒了,我還真是鬆了一口氣。

到底是什麼聲音吵成這樣?這場惡夢裡面的布蘭德罕牧師是怎麼來的?原來是強風吹過的時候,一根冷杉的樹枝掃過窗戶,乾毬果碰到窗板發出的聲音。我恍惚聽了一陣子,確認聲音是怎麼來的以後,就翻身又睡著了。然後我又做了一個夢,比前一個還要可怕。

這次,我記得自己躺在橡木廂床裡,清楚聽到一陣一陣的強風,還夾著大雪的聲音。我也聽到那根冷杉樹枝又打在窗板上的聲音。我雖然已經知道聲音是怎麼來的,但實在是太吵了,所以決定要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我在夢中爬起身來,把窗戶打開。其實那窗子的鉤子是焊到牆壁裡的,窗戶根本不能開;我醒時知道,夢中卻忘記了。

「不管怎樣,我一定要讓它安靜下來!」我邊說邊把手伸出窗外,想要抓住那根討人厭的樹枝。但我沒抓到樹枝,抓到的卻是一隻冰冷的小手!

我嚇得魂飛魄散,趕快要把手抽回來,但那隻小手緊抓著我不放,還聽到一個聲音哀哀哭泣:「讓我進去!讓我進去!」

「你是誰?」我一邊努力掙脫,一邊問。

「凱瑟琳・林頓。」(為什麼我會想到林頓?明明我看到恩蕭的次數是林頓的二十倍?)那聲音抖抖地說:「我回來了,我在沼地迷路了!」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我隱約看出一個孩子的臉,透過玻璃往裡面看。恐怖讓我狠心起來,我既然沒辦法掙脫,就拖著這隻小手在破窗玻璃邊緣來來回回摩擦,鮮血流下來,浸溼了床單。但她還繼續哭喊:「讓我進去!」也不鬆手,幾乎要把我嚇到發瘋。

「我沒辦法啊!」最後我說。「如果妳要我讓妳進來,妳得先放手啊!」

手指頭果然鬆開了,我從破洞縮手回來,立刻把書本疊得高高的,堵住那個破洞,而且把耳朵塞住,不去聽那哀告的聲音。我塞住耳朵差不多有一刻鐘吧,但我一鬆開手,就聽到哭聲還在!

「走開!」我喊道。「就算妳求我二十年,我也不會讓妳進來的。」

「已經二十年了,」那聲音說,「二十年了。我無家可歸已經二十年了!」

這時從窗外傳來刮窗板的聲音,整疊書也開始移動,好像有人在後面推。我想要跳起來,但全身動彈不得,所以我在恐懼中只好大喊起來。

沒想到我夢中的喊叫卻是真的:我聽到匆忙的腳步聲往這個房間移動,有人用力一把推開房門,廂床上方的窗格子也透進光線。我坐起身來,還不斷發抖,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來人似乎有點猶豫,不知在自言自語什麼。最後,他用一種有點像耳語,似乎不求回答的語氣問道:

「有人在那兒嗎?」

我聽出來那是希斯克利夫的聲音,所以我想還是自首為妙;如果我不吭聲,恐怕他也會進來搜查。所以我就把廂床的滑門推開。我這舉動引發的效果之強烈,恐怕我也很難忘掉。

希斯克利夫穿著短衣和長褲站在門邊,手裡拿著一根蠟燭,燭油不斷往下滴,而他的臉毫無血色,簡直跟他背後的牆壁一樣蒼白。他聽到橡木廂床發出的第一個聲音時,簡直像被閃電擊中一樣:他把蠟燭扔到幾呎遠的地上,而且他太激動了,幾乎沒辦法把蠟燭撿起來。

我看到他膽小成這樣,趕快喊道:「在這裡的是您的客人,」以免讓他更丟臉。「我因為做惡夢的關係,在睡夢裡叫了起來,打擾您了,真是過意不去。」

「噢,該死!洛克伍德先生!你該去下地──」他把蠟燭撿起來,但手還是抖得拿不穩,只好把蠟燭放在椅子上。「是誰帶你來這個房間的?」他緊緊握拳,指甲陷進掌心裡,而且咬牙切齒,臉都變形了。「是誰?我想立刻就把他們攆出去!」

「是府上的傭人琪拉。」我邊說邊下床,站在地板上,快快把衣服穿上。「希斯克利夫先生,您最好把她攆出去,她真的太不應該了。我覺得她只是利用我來證明這裡鬧鬼。對,這裡鬧鬼,到處都是妖魔鬼怪!您不讓人來是對的;睡在這種鬼地方,沒有人會感激您的!」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希斯克利夫問道。「還有你在幹嘛?既然人已經在這裡了,你就好好躺到天亮吧。但拜託你別再發出那麼可怕的聲音:除非有人在砍你的脖子,不然不應該這樣喊的!」

「萬一那小鬼從窗戶跑進來的話,她說不定真的會勒死我呢!」我回嘴道。「我才不要再繼續忍受您這些好客的祖先幽靈了。那個雅比斯・布蘭德罕牧師是您母親那邊的親戚嗎?還有那個小女妖凱瑟琳・林頓?還是恩蕭?不管她叫什麼名字,她一定是調包兒,邪惡的醜妖怪!她說她已經在外面徘徊二十年了:活該,誰叫她要越過陰陽界線,這是她應得的懲罰!」

我話才說出口,就想起睡前在書裡,看到希斯克利夫和凱瑟琳的名字寫在一起。我本來全忘記了,這會兒才忽然想起來。我覺得自己太過莽撞,臉都紅了。但為了假裝沒注意到自己說錯話了,趕快又再加一句:「先生,事實上,我在睡前──」說到這裡,我趕快打住。我本來要說「看了那些舊日記」,但這樣他就會知道我看過那些書和手寫字跡,似乎不太妙;所以我改口說「都在唸那些刻在窗台上的名字。聽起來是很無聊,但我的用意是想幫助我入睡,就像數數字一樣,或是──」

「你怎麼可以對我這樣說話!」希斯克利夫暴怒了。「你──你怎麼敢這樣說話,在我家這樣說話!天啊!他一定是瘋了!」他氣得猛打自己的額頭。

我不知道該對他的話生氣,還是繼續解釋我的夢。但他看起來大受打擊,我有點同情他,所以就繼續說我的夢。我跟他保證我從沒聽人說過「凱瑟琳・林頓」這個名字,但因為唸了很多次的關係,留下了印象,在我無法控制的夢境中就真的成了一個人了。

我還在說著,希斯克利夫慢慢退到廂床後面我看不到的地方,坐了下來。但我從他忽快忽慢的呼吸聲可以聽出來,他的怒火一觸即發,正在努力壓抑。

我已經聽出來他快失控了,但我不想讓他知道,所以我故意很大聲穿衣服梳頭、看錶,還自言自語,說這夜也未免太長了:「還不到三點!我本來還以為六點了呢!這裡時間好像停住了一樣:我們昨晚一定八點就睡了。」

「冬天我們都是九點上床,四點起床。」希斯克利夫接了話,勉強壓下一聲詛咒。而且我從他手臂影子的動作看來,好像他還抹了一滴眼淚。「洛克伍德先生,」他又說,「你可以去我房間。現在下樓太早了,但被你這一鬧,我已經沒法再睡了。」

「我也是,」我回答道。「我就在院子裡散散步,天亮就走,您也不必擔心我會再來叨擾了。不管是在鄉下或是城裡,我這想找人作伴的毛病算是完全給您治好了。一個成熟的人應該知道如何自處,自己跟自己作伴就夠了。」

「跟你作伴還真是愉快!」希斯克利夫咕噥了一句。「拿蠟燭出去吧,隨你要去哪裡都行,我待會就去找你。但別去院子,那些狗都沒上鍊。也別去大廳,朱諾守著呢。哎呀,你只能在樓梯和走道待著了。但快走吧你!我再兩分鐘就來!」

我聽他的話走出房間,但因為不知道狹窄的過道會通到哪裡,只好停在門外,卻意外目睹了希斯克利夫先生奇怪的舉動,簡直像作法一樣,完全不符合他理性的外表。

他爬上床,橇開窗櫺,拉開窗戶時迸出熱淚。

「進來!進來啊!」他哭著說。「凱西,快進來啊。拜託妳進來,再一次就好!噢!我的寶貝!凱西,這次聽我的話吧!總要聽我一次吧!」

但鬼魂就是這樣難以捉摸,這會兒她又不現身了,只有風雪呼呼灌進室內,甚至吹到門外,把我的蠟燭吹熄了。

希斯克利夫的聲音悲苦異常,讓我不忍心去想這整件事有多可笑,於是我抽身走了,有點生氣自己看到這個場面,也有點後悔自己幹嘛說了這個噩夢,讓希斯克利夫如此悲痛。但他為什麼這麼傷心,我實在毫無頭緒。我小心翼翼走下樓,發現自己走到廚房了,爐裡還有餘火,我就把蠟燭重新點亮了。四處悄然,只有一隻斑紋灰貓從熱灰裡爬出來,老大不高興地對我喵了一聲。

火爐前有兩把長椅圍著,我佔了一把,灰大姐爬上另一把,我們倆就這樣一起打瞌睡。後來屋頂上一個暗門開了,一個木梯放了下來,約瑟夫出現了。我猜上面是他的房間。他陰沉地看了一眼我從爐架縫隙中維持的小火,把貓趕下椅子,自己坐下來,開始往一個三吋長的菸斗裡填菸草。我竟然出現在他的小天地,顯然是過於無禮的舉動,所以他也不想招呼我,只是默默地把菸管舉到唇邊,兩手交抱,開始吐菸圈。我讓他好好享受個人時光,沒有出聲。他吐出最後一口菸,重重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一臉陰沉走了,跟出現的時候一樣陰沉。

下一個來的人腳步比較輕快,我正打算開口道聲「早安」,隨即把嘴巴閉起來;因為哈里頓・恩蕭走往一個角落去找圓鍬或鏟子之類的要鏟雪,一路碰到什麼東西就詛咒什麼,彷彿是他個人特別的禱告儀式一般。他從長椅背後向我瞥了一眼,鼻孔略張,一點也沒有要和我互道早安的意思,和那隻貓一樣不重視禮節。我看他都準備要幹活了,猜想現在應該可以自由活動了,於是我從長椅上站起來,作勢要跟他出去。他看到我的動作,就用圓鍬頂開一個內門,口齒含混地發出一個指令,意思是如果我要離開現在所處之地,就只能往那裡去。

那道門通往大廳,琪拉和希斯克利夫太太已經在裡面了。琪拉用一個巨大的風箱把壁爐裡的炭火燒旺;而希斯克利夫太太跪坐在壁爐前,藉著火光看書。她舉起一隻手擋著強光,看書看得很專心,只有偶爾罵一下琪拉把火花弄到她身上了;或是一隻狗把鼻子湊到她臉上,她得伸手把狗推開。希斯克利夫也在那裡,讓我頗為驚訝。他站在壁爐邊,背對著我,正把可憐的琪拉罵了一頓;她在照料炭火的同時,不時拉起圍裙角拭淚,發出不滿的咕噥聲。

「還有妳這個沒用的——」我走進去的時候,他正轉向媳婦開罵,後面加的是鴨還是羊之類的畜生,但反正我也不會寫出來。「又在玩妳那些廢物了!其他人都努力工作,只有妳,是靠我的善心才有東西吃!把手上的廢物放下!去找點事情來做!我看到妳就心煩,妳真該為此付出代價!聽到沒有,小賤人!」

「我可以放下我手上的廢物,反正你也會逼我,」媳婦把書闔起來,扔在椅子上。「但我才不要做事,就算你把舌頭都罵爛了,我也不做事,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

希斯克利夫舉起一隻手,他媳婦立刻跳到安全距離之外,顯然早已知道這巴掌的分量。我不想看到這種雞飛狗跳的場面,所以就故作輕快走進去,一副貪圖爐火溫暖的模樣,而且假裝對剛才的衝突一無所知。還好兩個人都還算識趣,希斯克利夫收回了他的拳頭,把手插進口袋;希斯克利夫太太微微一笑,走到遠遠的一個椅子上坐下來,到我離開之前都跟雕像一樣動也不動,算是說到做到。我也沒待太久。主人邀我共進早餐,我拒絕了,一看到曙光,我立刻告辭,外面的空氣自由、清爽、沉寂、冷得像冰一樣。

我還沒走到院子另一頭,希斯克利夫就把我叫住,說要陪我走過高沼地。還好有他陪我走這段路,因為整座山頭已經像一片無際的白色汪洋,浪頭洶湧,完全看不出地表的起伏,許多坑洞已經至少與路面齊高。整座山脊和廢棄的採石坑都和我昨天走來時的印象完全兩樣。昨天我有注意到高沼地沿路每隔六、七碼都立有界石,並刷上石灰,以便在黑暗中作為指引的路標;或是在降大雪的時候,讓行人可以分辨較堅實的路面與路旁深陷的沼地。但現在這些立石已經不見蹤跡,只有偶爾見到一點髒污的痕跡罷了。我常常自以為順著正確的路走,希斯克利夫卻得警告我左轉或右轉才對。

我們一路上幾乎沒怎麼說話。到了鶇翔莊園地界,希斯克利夫就停步了,說我這下子已經不致於走丟了。我們匆匆點頭作別,之後我就只能靠自己往前走了,因為門房小屋沒有人在住。從園林大門到主屋有兩哩路,但我不時在林間迷路,或是誤踏進深達頸部的積雪中,我想我足足走了四哩路才到家。其中的種種苦況,只有身歷其境的人才能體會。我就這樣一路徘徊摸索,進門時正好鐘響十二點,算起來從嘯風山莊到鶇翔莊園正好一個小時走一哩路。

那位跟房子一起租用的管家和她的手下,全都衝出來迎接我,七嘴八舌地說什麼他們已經放棄希望啦,每個人都深信我昨晚已命喪風雪之中,他們正在想該怎麼去找我的遺體。我說他們既然已經看到我平安回來了,就不要再嚷嚷了。我冷到連心臟都快麻痺了,勉強拖著腳步上樓,換上乾衣服後又來回踱步三、四十分鐘,體溫才恢復正常。然後我縮在書房裡,像隻小貓一樣虛弱,甚至覺得爐火過於旺盛,連傭人準備好讓我提神的咖啡也過於熱氣騰騰,有點消受不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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