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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蘭成: 天地之始

作者 薛仁明
出版社 爾雅出版社有限公司
商品描述 胡蘭成: 天地之始:寫人,就是印心臺北書院山長 林谷芳人該怎麼寫?大問題不好直接攻堅,就先從與生命最相關的藝術談起吧!談禪藝術有三個頂尖的作品不能不談:王維輞川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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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介紹 ■作者簡介薛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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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名 / 胡蘭成: 天地之始
作者 / 薛仁明
簡介 / 胡蘭成: 天地之始:寫人,就是印心臺北書院山長 林谷芳人該怎麼寫?大問題不好直接攻堅,就先從與生命最相關的藝術談起吧!談禪藝術有三個頂尖的作品不能不談:王維輞川詩
出版社 / 爾雅出版社有限公司
ISBN13 / 9789576395956
ISBN10 / 957639595X
EAN / 9789576395956
誠品26碼 / 2681227730000
頁數 / 360
開數 / 25K
注音版 /
裝訂 / P:平裝
語言 / 1:中文 繁體
級別 / N:無

試閱文字

推薦序 : 寫人,就是印心
臺北書院山長/林谷芳

人該怎麼寫?大問題不好直接攻堅,就先從與生命最相關的藝術談起吧!
談禪藝術有三個頂尖的作品不能不談:王維輞川詩的〈辛夷塢〉、牧溪的〈六柿圖〉,以及京都的〈龍安寺枯山水〉。

〈辛夷塢〉是詩白描的極致:
木末芙蓉花,山中發紅萼;
澗戶寂無人,紛紛開且落。
詩是直抒,寫最單純直接的景,談事無啥發明,談理無有衍伸,談情淡然亦捨。詩若化成白話,說與小兒聽,可能落個無聊之譏。
但正因如此,繁華落盡,自是輞川詩的極致。

〈六柿圖〉以簡筆寫的是日常的六柿:
隨意的幾筆,有墨有白,有方有圓,原自在那!卻惹得藝術學者用幾何比例、用密教曼陀羅來談它,說畫家如何安排這六顆柿子的濃淡主副,卻不知正是禪家無心所得,要能安排,何必只此一幅!

「龍安寺枯山水」只一字「寂」:
到此,萬緣放下,在龍安寺,是整個空間讓生命溶釋,而就因能量來自整個空間,因此,歷來再好的照片都無法描繪「龍安寺枯山水」的萬一,許多人自圖像看它,總
覺不如何,但又見日人、禪家如許推崇,就編上一些理由附會,須彌山、四大部洲等等,談來頭頭是道,問題是,禪家怎會如此囉唆、如此顛倒、如此死於句下!
死於句下,就是如此!才惹得議論滿天下、公案滿叢林,而議論者看似說理分明,卻最是不能契入禪者。言語有時而窮,對尋常事物都如此了,何況那言語道斷、心行處滅之事!

談藝術如此,談人,更是如此,不能死於句下!
人也許沒有這些藝術的極致,但人遠為複雜,尋章覓句,只能見秋毫!死於句下,見到的不只是人的片面,還是自己想看、想臧否的那一面!
寫人,其實像面對公案,答案沒有客觀的,反映的其實是自己。一個人在不同生命境界中,對同一公案,原就有不同契入,何況不同人!所以說,公案就是面鏡子,逼學人映現自己,而宗匠則直接在此破立。參公案,是一種生命鍛煉;寫人,也是一種生命鍛煉。

有些公案老婆心切。如人問大珠慧海「近來用功否?」他回答的用功是「饑來吃飯,困來即眠」,問者以為「一切人總如是」,但大珠卻以為不同,因尋常人「吃飯時不肯吃飯,百種需索;睡時不肯睡,千般計較」。談得平常,但日常功用中,卻處處是機。
有些公案壁立千仞。如南朝傅大士的禪詩「空手把鋤頭,步行騎水牛;人從橋上過,橋流水不流」。一切情識,到此惘然。
有些公案匪夷所思。南泉普願因東西兩堂爭貓兒,白眾曰:「道得即救取貓兒,道不得即斬卻也。」眾無對,他便斬之。這「南泉斬貓」已違佛法殺生之戒,整個公案自不能以凡情解,但答案呢?

答案在哪?其實無論是老婆心切,無論是壁立千仞,無論是匪夷所思,公案之要有解,學人就必須在此發疑情,疑情是覺得這裡有訊息,對此有興趣、有迫切,總覺與自己生命相關,於是日日參之,有天,答案就跳了出來。
善參公案的人善發疑情,而好公案也正因能觸發疑情,「為什麼它會這樣?」許多人面對「婆子燒庵」的公案都會發出同樣的疑問:
昔有婆子,供養一庵主,經二十年,常令一二八女子送飯給侍,令女子抱定曰:「正恁麼時,如何?」主曰:「枯木倚寒巖,三冬無暖氣。」女子舉示婆,婆曰:「我二十年只供養得個俗漢。」遂遣出,燒卻庵。
坐懷不亂,卻遭婆子斥為俗漢,遣出燒庵,這是何理?能鍛煉學人的公案正是如此,不只善起參者疑情,答案還不只一層。就中,有怎樣的答案映現的正是怎樣的生命風光。談答案,禪教密各有不同;同是宗門,可以相契,亦可以相違。
  
好的公案如此,好的生命也如此!
好,不指客觀的價值判準,而是學人能在此發出多少疑情?能在此參到什麼?
有些生命乏善可陳,有些生命一語道盡,有些生命則橫看成嶺側成峰。
橫看成嶺側成峰,胡蘭成怕就是這樣的人了。許多人喜歡談張愛玲,許多地方她像個謎,但既是謎,揣測加身就理之必然;胡蘭成不同,他像攤在陽光下,人人都可以說他,可怪的是,說他竟可以說得如此不同。
不同,可以來自不同的角度。護張愛玲,指其薄義寡情;談國家民族,說他漢奸賊性;論風流才性,屬他瀟灑自如;看出入古今,舉其道俗縱橫。
不同,更可以來自境界的不同。對胡蘭成可以一語道盡,對胡蘭成也可以頓生疑情。而不起疑情,固難論公案;不起疑情,也難知公案般的生命。
怎麼說,胡蘭成的一生總該是個公案!是可以啟發許多生命的疑情。例如:
他若只是個卑劣自私的小人,在出入生命危境中,卻又能如此瀟灑自諷,說得過去嗎?沒有一個生命的高度,只有自私,困境中除了極度展現求生的本領,除了將罪過盡往別人身上推之外,怎可能有一種從容!
又如果他只是個玩弄情性、不學無術的人,那為何博學碩儒、文壇直率之士竟也對其禮敬有加,對其生命風光不掩譽揚呢?
類似的情形在胡蘭成身上可說所在多有,可惜的是,多數人卻見不及此,其中的原因,當然與他的政治身分有關,但原因也更與他和張愛玲的感情有關,直接的愛戀讓許多人的疑情無以產生。
  
不過,看法會如此差異,會不會更根本的,原是生命層次的差異,而非生命面相的差異,才導致這樣的結果?
我不是胡迷、張迷,對他們的作品、生命也不是那麼深入,在這裡很難直接立言;但胡有兩點,卻讓我很難只從一般人的單一角度或層次來看他。
其中之一是他《中國的禮樂風景》。
禮樂在儒家有崇高地位,是盛世的投射,更是支撐盛世的基底。儒者談它,悠然神往,可其實這中間卻充滿了神話。

樂是一種儀式音樂,很特殊的儀式音樂,特殊的不是它與如何特殊的宗教連接,特殊的是它雖然訴諸天地之理,但其實是種政治儀式音樂。所以天子有天子之樂,公
侯有公侯之樂,樂器、樂章、樂隊都有嚴格規定,例如天子可以四面樂懸,公侯就只能三面,士大夫一面,僭越不得;就是如此,以嚴格的外在規範來型塑「禮」這
人與人之間,尤其是統治者與被統治者之間的關係。
儀式音樂的特徵是極度符號性,這種規範的符號障礙了藝術的呈現。看它,不僅不能只從藝術本位來看,甚至還得接受它常有的反藝術本質,因為它主要並不為藝術而存在。

樣的音樂不好欣賞,卻是某種理念信仰的直接表徵;就如祭孔音樂,祭孔時聽它,莊嚴肅穆,但平時要你多聽兩次,便覺無聊至極。所以魏武侯不喜雅樂,卻喜鄭衛
之聲,其實是人之常情。而孔子聞韶三月不知肉味,合理的解釋應該是一個社會重建者見到過去典章猶存的激動,而非因直接的樂音而感動。
這樣的道理,從音樂經驗切入,其實自然易明,但儒者還有許多文史哲家,自己不作音樂,談起禮樂,則通篇累牘,卻又不涉及任何音聲的呈現,所談乃滿是神話,最終也只能將自己鎖在禮崩樂壞中慨歎。而知音樂者,對此卻只能徒呼負負。
在此,胡蘭成不然,他不是直接為樂者,談音樂的專業部分,也看得出他的外行,但對禮樂究該是何種風景,他卻有超乎一般儒者的掌握。這點穿透外相及專業障礙,直取本源,卻不以本害權的本領,是通人才有的本領,儒者大家在此大都立時露餡,而胡則不,單這點,就不能小覷胡蘭成。
  
禮樂之外,是他的《禪是一枝花》。
文人喜歡談禪,《禪是一枝花》正是典型的文人筆調,但禪,其實有它最嚴厲的一面,所以二祖慧可才「立雪及膝,斷臂求法」,就此,石溪心月的一首詩說得好:
少室門庭冷似冰,可師曾此一沉吟;
夜闌各自知寒冷,莫待齊腰三尺深。
這麼說,是因為禪是自性自悟之事,為「了生死」,就必須打破無始以來的無明,所以過去禪家說禪,「是冰棱上走,劍刃上行,稍一放浪,即喪失性命」之事。禪原是兩刃相交、無所躲閃的,在此,沒有人情,更不得放浪。

的本質如此,但禪的映現呢?它既有「孤輪獨照江山靜,自笑一聲天地驚」的氣慨,也有「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的平常,更有「始隨芳草去,又逐落
花回」的詩情。這些風光端的是「萬古長空,一朝風月」,文人談來,自然興味盎然。而也的確,自宋起,禪門與文人大相往還,文人固喜談禪機,宗門也樂用文字
接引,可這一走遠,卻導致文人禪、口頭禪滿天下,至於當代,禪更早已成為「啜飲一杯午後香醇咖啡」的事了。
《禪是一枝花》,實修的禪者看來,是「以禪為美」的外行話,是喪失性命的放浪語,胡蘭成如此談它,可真應了某些人看胡蘭成的既成印象,果真輕薄。但其實不然!
不然,來自胡蘭成看到禪的氣魄機鋒,看到生命的無礙不執,看到行者的大開大闔,契入這,乃可以見到宋之後心靈的乾枯閉鎖,乃可以見到多數儒者之為名相所惑,由是,中國宋之後許多文化問題乃可以從生命情性的切入得解。
這雖非禪話頭、默照的實參,也與直接的公案鍛煉有別,但能見此,就能接上禪家的不共,看似簡單,其實不易。
不易不只在若沒有實參經驗很難有此見地,不易也因宋之後對文化、生命的詮釋儒家已過度主流,沒有人生或歷史的高度,就難在這裡直接立言。
所以說,《禪是一枝花》,看似病,在面對儒者生命力的萎縮,在對應歷史的禁錮下,卻有著一種無作自然、一派生機的風光。
音樂及禪這兩塊,都涉及生命的直接經驗,而音樂又具專業性的門檻,禪對文人則充滿誤區,胡蘭成在此,既有他不可小覷的直觀,對他,放在凡情中看,的確也有境界無法相應的問題。
  
境界也許無法完全與胡相應,但情性的切入乃至相契,應該是寫者在此能免於見樹不見林或夏蟲語冰之毛病的前提。正因如此,對仁明的寫胡蘭成,我不只贊成,還懷著更多期待。

待是因為仁明雖僻居池上做一名國中老師,但生命卻深刻映現著中國耕讀文化的種種:與土地、居民的連結,從大自然與生活直接汲取智慧,雖僻處一隅卻胸懷天
下,雖縱論古今卻不見虛浮。他與序中的蕭老師曾讓我如實地領略中國文化的這種特質,雖然時空不同,生命成就不一,但面對他們的感受竟與我在諸葛廬的心情一
樣:一個鄉間的草廬,一個隱於山林的年輕人,竟能直析天下大勢。原來千古一瞬,山川丸墨,只在於你心量如何,只在你將生命安頓於何處。
這樣的人來寫胡蘭成,自然與學院的不同,自然與高來高去的人不同。
期待也因這書寫的過程,就是再一次的生命參究,而以胡蘭成在外的貶多於褒,如何能以更平常的心直抒而非力圖翻案,而非不平於心,其實就是生命境界的一種鍛煉。而如果這筆調、這情性、這境界真應了胡蘭成的些許風格,那仁明之受胡的影響也才有真正的內化。
的確,仁明的書寫有胡蘭成的味道,有人以這味道只是同類相聚的自語。但如果,仁明能將胡未說、隱微、乃至不同凡情的部分說出些味道來,則這看似的自語,也就存著以心傳心的本質,而在生命的學問裡,「印心」這不是最重要的事嗎?
  
談禪藝術,有人問白得不可再白的〈辛夷塢〉如何領略,我說,你去看〈六柿圖〉吧!對〈六柿圖〉的無心,學人無法切入時,我說,你去細品〈辛夷塢〉吧!而當無法由此契彼、由彼契此時,我說,你實際的內證缺乏,走一趟龍安寺,靜坐在枯山水前,一切就自明瞭。
這看似循環論證的話,其實是印心的本質;寫人,就是印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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